渺渺的青烟打着旋儿向上飘,横在她与朱夫人之间,衬得朱夫人面容有些模糊。孟徵透过烟气,直直盯着朱夫人一转不转的褐色眸子,朱夫人在那头望过来,仿佛是透过对面的女子,看到了另一个人。
“你不喜欢朱夫人这样的称呼。”
“是。”她缓缓答,眼神出现迷离。
孟徵满意的翘起嘴角,继续盯着她看。
“你不喜欢粉色。”
“是……不,不是……是喜欢粉色的。”她语气飘忽,显出一些犹疑来。
“为什么。”
“他喜欢啊……他说我穿粉色,好看。”
“他是谁?”
朱夫人却没有立即回答,她茫然的看着孟徵,要不是眼神依旧,孟徵几乎要以为她醒过来了。
“他,是谁?”她皱眉,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
“他……不是朱誉。”
孟徵略微吃惊,停了一下,又继续问了下去。
“那,他是谁呢?”
朱夫人却开始挣扎,这是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她数次张嘴,却欲言又止,面上表情几番痛苦几番狰狞。孟徵见势不好,连忙灭了香炉,正想唤醒她,却见她哇的一声,吐出一滩乌黑的血来,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隐隐约约的,孟徵好像听见一句话。
“他是……”
孟徵暗骂一声,欲哭无泪也只好上前扶起朱夫人。做单小生意这么曲折。居然吐血了,难道要赖她吗?她多冤哪!从头到尾也就问了个,他是谁?答案没得到不说,还把人家搞吐血了。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怀里的朱夫人,思索了一会儿,也只好传音给苏燮。不一会儿苏燮就奔了进来。
“她到底也没告诉我,她要什么,这样的客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孟徵无奈道。
“你没受什么反噬吧?”苏燮却没搭话,显得有些担心。
“没,能受什么反噬……你快去处理一下吧,别出什么事,没得砸我招牌。”
苏燮上上下下的看了孟徵一遍,才抱起朱夫人,急急的离开了。
安未香配上摄魂,失效还是头一次。苏燮抱走朱夫人后,孟徵就一直枯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发呆。
天上流云舒卷,地上艳艳红花开的正好,微风卷过树梢,簌簌的响动。日头偏西时,一片火红在天边烧开,她痴痴的瞧,心里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连祁。
像是太过熟悉,以至陌生。思寻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想着想着,孟徵就想起小时候有一桩趣事来着。正当笑的合不拢嘴时,苏燮上来唤她去吃饭。孟徵应了一声,起身欲走,却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坐的时间太长,身子早已僵木。而她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那一桩趣事,我只记得每次想起都忍俊不禁,而那到底是怎样一桩趣事,却已全然忘记。
孟徵绞尽脑汁,也没想起什么,不仅是这一件。仿佛遗忘了所有的过去,孟徵只记得从前有件怎么样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到底是件什么事。
眼前忽一暗,又一明,微小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最终汇到脑内。头痛欲裂,孟徵弯下腰,将头抵在微凉的地板上,死命按着太阳穴,怎么也听不清身边的呼喊声。
奇怪的熟悉感随着心脏跳动,仿佛禁锢已久的猛虎,迫不及待要冲出最后一层屏障。头越来越疼,耳边也嗡嗡的响,就在孟徵觉得她马上就会炸了的时候,一股凛冽冷香钻进了肺腑间,使人胸腔一空。一阵轻松之后,眼前就又是一阵昏眩,随后就是漫无天日的黑。
孟徵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听说少年吐血必定活不久,幸亏没像朱夫人那样哇一口就是一滩黑血,会吓着苏燮那小子,还有连祁。连祁……连祁是谁?
孟徵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一片雾气,朦胧间她踏出一步,看清了眼前景象。
山间岚气正盛时,女孩子黑裙委地,立在一株巨大的合欢树下。合欢树开出绒球般的花朵,女孩面上笑容也似初绽的新花,裹在黑沉沉的长裙里的,同样是一具年轻的躯体。
她倚着树干,全然不顾早已湿漉漉的裙子,紧紧的贴在身上。
孟徵叹息了一声:这傻缺,好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换了她这样睿智的人,才不会傻兮兮的站在这里等什么劳什子的……情郎。情郎哪有自己重要,对吧?
孟徵顿觉无趣,转身离开。
“等了多久?”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树后突兀的响起,女孩有些惊喜的扭过头去。
孟徵脚下不停,但也扭过头去瞧。
“好久呢……感觉自己都快等成望夫石了!”
孟徵一头撞在了树上。
“嗯……望夫石?”男孩从树后转了出来,执起女孩的手,调笑道。
孟徵揉着头往回走。
“诶呀……师兄你……”女孩微微红了脸,偏过了头去,手却抓的更紧了。
孟徵蹲在一处灌木丛后,盯着两人双眼放光,还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师兄,我也想下山。”半晌她道。
“你还小。”师兄回答。
孟徵蹲在后面瞅了两眼,越发觉得这男孩老气横秋的模样好笑的很。分明自己也没有大几岁,还一本正经的说别人小,多像……谁呢?
她抓着脑袋,苦苦思索了一阵,朦朦胧胧的想起个影儿时,就被女孩软软的声音打断,索性忘了个干净。
“师兄……是你爹爹要见你吧……可你爹爹这样想你,为什么还要把你送到禹衡山来呢?”
男孩似乎也被这样的问题难倒了。
“钦天监的唐……唐老头子说,我十三前不能养在宫里。”
哟!这男孩还是皇子呢。
孟徵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
“钦天监是什么?为什么呢?”这女孩仰起脸,问道。
孟徵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男孩果然答不上来了。
“嗯……慕安的功课做的怎么样了呢?”男孩揉揉女孩的头,开始转移话题。
“师傅说,我的梦织诀已经练到一里了,等我练到二里就教我调香呢!”那叫慕安的女孩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之前的问题,转而开始兴奋。
梦织诀?孟徵挠挠头,这姑娘不会与自己师出同门吧?
“慕安真棒呢。”男孩夸了一句,随即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方糖,递给了慕安。
孟徵差点将白眼翻出天际。这腹黑的小子。
“……假如慕安想要一把武器,那么慕安想要什么呢?”小师兄一手撑树,一手揽住她的肩,问道。
孟徵开始脚麻了。
武器……刀鞭剑吗?总不会想要一把方天画戟吧。孟徵揉着脚腕,暗自猜度。女孩子应该喜欢一些漂亮的东西呢。
“师兄想要什么武器呢?”她却反问。
孟徵站起身来。
“我自然喜欢剑了!”
孟徵跺着脚,暗暗看着她的神色。
“师兄?”她推开了身前的人。
“假如有一天,师兄舞剑,那慕安就在旁边跳舞。跳舞比较适合……漂亮的东西。”
“慕安想要一把漂亮的武器!”
孟徵抬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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