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山道李家长子李衿的面具。”她先递了一个轻薄小匣子给连城,然后又递了一个给孟徵。孟徵揭开,发觉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拿在手里,能清晰的透出指腹纹路。
“李衿是富家公子,姑父是黄山道府尹,为人颇有些自命清高,也算恃才傲物,他本人学识武功样样通一些,但不精,又好各处附庸风雅,收集宝物。这次枫露山庄风云会,他花重金求得邀请函,在各路人马中着实算不得什么入流货色。”
“李衿的夫人,叫黄艳秋,出身商家,也有些江湖背景,为人颇有些泼辣,夫妻二人倒是挺恩爱。李夫人最不喜欢有人笑话她丈夫怕妻,每闻必怒,每怒必作河东母狮状。”
“大概就是这些,我把你们送到枫露山庄入口再回去。”
“不必了,想必飞鹤山庄事务也多的很,回去替我向你父亲道谢。”连城摆摆手,贺莳鸢沉吟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孟徵翻来覆去的看那面具,直到贺莳鸢将那一层又一层的装扮戴好,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这面具倒是精致,不过那真正的李衿和黄艳秋呢?”
隔着一张白色木头脸,孟徵就感觉到那后面的眼睛弯了弯,似是有些调皮的笑了一下,然后她道:“在你手上啊!”
说完便扭头走了,门口的幺鸡就将门关上,然后进来,在门口站的笔直。
孟徵仔细的端详了一阵手中面具,然后喃喃:“……居然是真的……”
连城好奇道:“什么真的?”
“居然真有这么透气的面具。”孟徵眉眼弯弯的看向连城,手中将那面具收到了袖中。
“这两张纸烧了。”连城将手中草纸连同孟徵那一张抽走,交给幺鸡,吩咐道。幺鸡答应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连城这才笑眯眯的搬着凳子,向孟徵那边挪了挪。
“小师妹,委屈你同我扮个李衿夫妻了。”
孟徵嘴里敷衍道:“不委屈不委屈。”心里却在想小师妹,她算是连城的小师妹么?那那个沉睡的小师妹呢?沉睡的总会醒来,曾经陪在身边的人总会离开,若是有一天他的小师妹醒来,那她是否会被抛弃?
“怎么能不委屈,我们应该做个真夫妻,那样才不委屈你。”连城笑道。
孟徵忽然就想问问他:“那你还念着你的小师妹么?”
“当然啊……”连城看向她。
孟徵莫名有些失落,那她算什么?替代品么。
“……你就是我的小师妹啊!”连城接着道。
孟徵弯了弯唇角,刚才的失落便如阴霾被驱散了些。
“我是说那个小师妹。”不过孟徵还是问了下去。
“我没有其他小师妹。”连城正色道。
孟徵狐疑的看了一眼连城,开始怀疑她那天是不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这些,毕竟她近日做梦做的很频繁,并且一醒来就忘。孟徵忽然有些害怕,就好像她之前所笃定的,她的过往,全是梦境一般。还是说……她其实没有醒,她还沉睡着,这才是那个梦境。
孟徵真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庄子·齐物论》里讲:“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她却从中读出一种未知的混沌与恐惧,就好像一个人半生辉煌,到老了才发觉,他的所有辉煌不过是他一时梦境,梦醒却是家徒四壁,寒风凛凛,一场镜花水月,空欢喜。
她真的怕极了这种感觉。
然后她就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痛感!孟徵立刻就开始慌了。她慌里慌张一转头,就看见连城一脸奇怪的表情。
“你不会都知道了吧……果然……都是梦……都会破的……”孟徵几乎带了哭腔,伸手就去摸连城的脸。
连城嘶了一声,咬了咬牙,伸手覆上孟徵额头。孟徵奇怪的抓住连城手掌,他手心一片温热,温度清晰的传到她手上。
“怎么会……”孟徵喃喃。
“会什么?你下手可真狠,掐我可真是毫不留情。”
孟徵一愣。
“掐完还好像没掐过一般,好狠的心,你还真是……提前作了李夫人,这样凶悍。”
孟徵就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掐了一把自己。还是没有痛感,孟徵低头一看,就看到连城将手搁在她腰上,正好挡住了她掐人的手。
“还是掐我吧,别掐自己了,孩子可怜见的……都疯了……”连城在她耳边嘶嘶的笑了一阵,然后将手抽了回去,重新坐好。
孟徵正疑惑,门就响了一声,原来是幺鸡进来了。她啼笑皆非的看了一眼坐的再正经不过的连城,然后连城就递了一个笑意盈盈的眼神过来。
“别休息了,直接上路吧,今晚前争取赶到下一个地方。还有五日风云会就正式开启了,我们总要提前一日到,摸清情况的。”
“嗯。”孟徵起身就往出走。
“不必如此着急吧?”连城也站起身来。
“我去补充点食物,你总不会想要我一路都吃那点干粮吧?”孟徵大声答道。
有一个事情,孟徵也是刚刚发觉的,那就是,他们被人盯上了。
这些年纸张已经在各诸侯国上层贵族以及富商间流传开来,比如之前贺莳鸢就拿了纸给他们看,不过竹简依旧被广泛传阅,许是大多籍册依旧是刀刻竹简罢。
孟徵蹲在马车里,看了一眼八风不动依旧手执一卷竹简细读的连城,不禁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然后她就将最后一点艾草青团吃掉,帘子一掀,坐在了车前。
幺鸡握着缰绳,目不斜视的驾车,完全不去看孟徵一眼。
“我们好像被盯上了,你感觉到了么?”
“是。”幺鸡硬邦邦的回答。
“那你知道是谁么?”
“知道。”
孟徵挑眉道:“谁?”
幺鸡却将薄唇抿成一线,给孟徵留了个坚毅似石头的侧脸。
孟徵也不气馁,又换了问题问道:“你家主人,有没有什么……比较厉害的侍卫啊?”
幺鸡这回拿正眼瞧了她一下,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喂,你主人都把你给了我,你怎么还是这样!”孟徵不死心的拍了幺鸡一巴掌,然后就看见幺鸡缓缓扭过头来,又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道:“我。”
“啊?”孟徵不解。
“属下的主人是您,您身边有比较厉害的侍卫,我。”
“……”
孟徵听懂了,她的反应就是——把帘子一放,头一缩,整个人都滚回了车厢里。连城斜斜靠着垫子,瞧了一眼已经暗了下来的天色,然后将竹简放在一边,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孟徵。
“莫气,莫气,习惯便好。”
孟徵就看他:“后面有人一直跟着我们,跟了半路了,绝对没错的。虽然我并无武功,但感觉绝对没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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