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晏晏出声问。

    她的对面正是传递者，他从卧室里面出来听见了晏晏的话，他抬眼看着她。

    见他没有说话，晏晏的心里一沉。

    从卧室里面还隐约传来一阵阵的怒吼。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处理发狂的异族，这一次是因为之前你帮过我，但下一次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留情。”传递者甚至认为现在房间里面的那个人都不能称之为他，如今他既不是人类，更算不上是异族，他的心智完全被蒙蔽。

    “没有一点办法了是吧。”这一句话虽然是问话的语气，但其实她更是对自己说的。

    传递者摇头，说道：“你必须尽快干净的了解他。”

    助手在发狂之前有着人类的身份，而人类生活在秩序和法律之下，他如果突然从这里消失，肯定会引起麻烦，传递者的这一句话是相信晏晏的能力，所以才不用自己插手。

    见她点头，传递者从这里离开，在最后还叮嘱着她：“如果手软，可能会造成更大的灾难，到时候会有更多的无辜人之血。”

    晏晏咬着嘴唇，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然后四周归于平静，在诡异的平静中，沉重的喘息声从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里传来，她走了进去，手里没有带上任何的武器。

    “鞠子实，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房间的陈设非常的简单，或者说周边的一切都在不久前被搬到了其他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摆在正中，鞠子实是晏晏几年时间里一直相伴自己身边的助手，如果没有他，晏晏早已经在几次危险的尝试之后失去了活动的自由。

    而她口中的鞠子实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房间里灯光显得异常的昏暗，厚重的窗帘被拉起来，唯一照明用的顶灯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几只飞蛾的尸体，而且灯光泛着破败的昏黄色，像风中的残烛发出的微光。

    鞠子实从床铺里投过来的一双眼睛完全是一片血红，从里面已经看不见一物，还有不知道他的周身从什么时候生长出来的毛发越发惹人注目。

    如果是平常人，看了这样毛骨悚然的画面，一定会会汗毛直立，但晏晏只觉得胸口发堵，她已经见过了太多发狂的异族，不过被晏晏抓住的时候那些狂化的异族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几乎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存活下去，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狂化的整个过程，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亲手抓起来的那些异族都需要经历一个这么漫长且痛苦的过程。

    人性的一部分和本性的冲突让人惊骇，这些人一般会面临着三个结局，其一是完全失去人性，本性也因为的在身体里发生的那一次冲突变得残破不堪，最后只剩下了那一丁点求生的本能，他们根本不能掩饰自己的暴行，因为对他们来说杀戮是获取食物，消灭威胁的唯一办法。

    第二种结局则是本性最终得以保存下来，消灭了所有人性之后，身体发生了急剧的变化，虽然偶尔会有留下恶疾的情况发生，但其实算得上一个较好的结局，因为就算失去了人类的外壳，不能再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人类社会之中，也还是能有办法在异族这个组织的保护下到达安全的地方，只不过这样的结局万中无一，整个异族组织建立起来也有四十多年的时间，这样的案例依然寥寥无几。

    而第三种，则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人类的本性的成功占据了主导权，成为了真正的人类，失去了异族的身份。

    晏晏心里对此非常的清楚，在这样的痛楚之下抛弃异族本性要艰难得多，因为这是从你出生起，就深深埋在身体里的根源，而人性则是后天强加给他们的，没有人性这样的内核，混迹在人类的社会中，随时都像是如履薄冰，当然没有人类的驱壳则连试着去接受人性的可能都没有。

    鞠子实这个时候看向了晏晏，他有一刻钟只觉得这个人特殊，过去了数秒对于她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之中。

    他和晏晏相遇的时候，正是他走到极端认为自己是一个怪胎的时候，因为父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异族的事情，他以为自己是个例，应该送去隔离才不至于伤害其他人。

    就算在很久以后想起来，鞠子实还是认为自己的父母是再平常不过的人类，他们有可能一辈子从生到死还是认为自己和正常人类没有什么不同，整个异族中无数的分支发展到现在，确实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先辈们完全遗弃了异族的身份，后辈们除非自己觉醒，找到其他同类否则很难正确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他们家族可能就是这样的情况。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鞠子实都幸运的遇到了晏晏，在最开始的试探之后，晏晏终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不是孤身一人。

    鞠子实从口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杀了我。”

    “杀了我。”

    他的嘴像是干涸的河底，一张开说话换来的是一条条皲裂的伤口，没有人敢靠近他，他的利爪从十指里生了出来，谁也不敢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失控。

    晏晏冒着这样的危险喂了他几次水，可是似乎没有一滴水能够进入他的身体里，甚至不能让他的嘴唇露出湿润的颜色。

    晏晏显得有些慌乱，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能快速的割开他的喉咙，鲜血会喷洒到整个房间，但是他不会感受到一丝痛楚，寒冷会很快占据他的身体，然后一切陷入平静。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之后晏晏再用自己熟悉的方法，或许还会找到夏承粥帮忙，让鞠子实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

    这天从警局出来吃午饭的夏承粥，先是接到了传递者的电话，他只说自己现在准备暂时的离开这里，叶可和黄修齐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有答案。

    然后又接到了晏晏的电话。

    挂断了两个电话，夏承粥突然想起是不是应该去问问叶锺书，这一转眼又过去了两天，整个城市看起来一片和谐，甚至连塔山也消停了不少，那杀人魔更是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夏承粥知道，或许更加可怕的事情已经露出了头来，只是还没有人发现罢了。

    人类组成的秩序世界，对于恶的容忍度越来越低，高度的规范自己从而更加的痛恨别人的恶，好像由此进入了一个良性的循环，警方的侦查能力也随着科技发展起来，一切的目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完全没有恶，或者恶将会被完全杜绝的未来。

    人类的可怕就是如此，他们虽然都能够进行个体思考，但其实是群体性动物，他们建立起来的制度让人类随时都以碾压的姿态对待其他种族，但有时候又能从这样的碾压之中，看到他们的善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伪善。

    夏承粥虽然不至于天真的人类会迅速的接近那个完全由秩序构造的未来，但他竟然觉得这一天是迟早的世界，只是，人类数次将异族逼入绝境，但异族之火依然能够延续至今，人类群体中的‘恶’是不是同样如此？

    他不清楚，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仅仅是出来找些饭吃竟然陆续会想到这么多的事情。

    人类的秩序他可以不管，但异族的秩序他必须去维持，他必须让更多的异族意识到他们也该建立起相似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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