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任何缘由的兀自认为自己和这个背影有着某种联系,有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臆想之后,她甚至觉得这影响到了她的周边,列车上的客人们,有的在大肆宣扬自己,有的静静躲在一边,看着最最无聊的书籍,冬令瞥到过一眼,那实在不能被称之为书,书名为群鸟,结果里面的故事,逃不过情爱,偶尔发现它的人,会因为它的封面被吸引,可相比这好看的设计,书的内容实在说不上能够触动别人。
所以,在这一次远行中,唯一让她感兴趣的,就只有那个列车员了。
她的目光透过了铁皮,透过了轰鸣的车声,就想隔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她就只能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歌声。
她有着记日记的习惯,而且日记里面的内容已经越来越难以被别人分辨出来,里面满是自相矛盾又稀奇古怪的句子。
例如她今天的本子里,就只记载了一句话:“跛脚的列车,开往了。”
这是在意味不明,甚至更像是还没有说完的一句话,而它的后半句,可能是一个城市,也可能只是代指某个地方,就算是有人突然拿起了冬令的日记也很难通过对她的了解,而具体的得知,她这一次究竟是去到了什么地方。
甚至她想去的地方,究竟是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都很难做出判断,唯有一个形容词,是用给了她乘着的列车——跛脚的,从这唯一的信息中,或许能揣测出一点点东西,那就是她向往的地方,可能只出现在童话故事中,因为跛脚让人联想到了滑稽可笑的动画人设。
但究竟能不能找到这一个形象?至少列车,最早出现的列车,别人所熟知的蒸汽火车也是工业革命之后,而那之后诞生的童话国家,有几个呢?显然,一般人无法有这样的了解,更别提这“跛脚的列车”只是冬令的脑子里,灵光一现,被生生创造出来的词语,那样的话它甚至能替代非常多的东西。
这一本日记果然会因为某一些原因彻底变成密码本,只等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脑海里面闪过和冬令同样的灵光,如此这般,一切的谜团就揭开了。
冬令这样一个有着奇怪性格的女孩子,究竟是否憧憬着这一天?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至少她就曾经说起过,人类社会中的婚姻或者是恋爱关系,不过是一种自我价值认定的仪式。
当然她从来不敢去否定这样的一个神圣仪式,毕竟人类能够延续至今,不是因为她这样的消极悲观者,而是那些一代一代延续起来的奇迹。生命的孕育过程艰辛,仅仅由母亲独自抚养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当然也不能交由父亲抚养,所以这种稳定的关系是一次次人类进化到目前为止,最为完备的社会关系,这种脱离了原生家庭,找到自己伴侣的事情。
千百年来,记载的动人故事何止千百万万个?
为什么它们被流传下来,其中的缘由,不正是歌颂的爱情才能够诞生最稳定的社会关系?可想见如今的人类,依然没有达到最完备的状态,真正完善的婚姻关系,或许应该像是情亲关系那样,人一诞生出来,这种情感就确凿存在。就像是母亲孕育了孩子,孩子出世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完善了母子的关系,这种关系被作为了身体里的DNA所证明,而完备的情人,也应该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命中注定了,亿万人之中仅有一个人适合自己,他与自己的关系像是一块完壁。
有着这样全世界唯一的稳定关系,就像全世界唯一的母亲一样,是不是人不会因为小事而迷茫,始终直视着自己的前方?
有人说,凡是生活中遇到的不顺心,认为的过不去的坎,都是眼光的格局太小,一旦纵观了人的一生,任何事情都会被抹去,失去原本的中伤力。
冬令闭着眼睛,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在铁轨之下,被一次次的碾压到直至细微如同尘埃的种子,那些模糊不清的臆想,在四周成长起来,渐渐让整个列出慢了下来,无数的根茎突破了地面,缠绕而上,列车缓缓减速,最终会停在这一次的目的地。
这是冬令幻想的力量。
就想她深深知道爱情的力量,她甚至会认为爱情才是人类历史的驱动力,毕竟为了达到某一个极点,人类为此付出的东西,往往比灵魂要贵重的多,冬令认为一个人比灵魂贵重的东西,是个性,灵魂没有具象化的能力,它似乎是停留在人们肩头的茵茵光亮,而个性则是深深的扎根在人类的身体里面,为了爱情,禁锢自身,改变自己,为了成为对方可以考虑的对象,人类连个性都可以彻底抛弃, 为了长久的稳定关系,个性被消磨殆尽,达到可怕的契合程度,或是卑微如同尘埃,期期艾艾的祈求对方的怜悯,这一切都足以瞥见人类的可怕之处。
为了达到最终极的目的,达到人类最完备的社会,千百万以来,无数文人描述着爱情,那些历史中也尽皆是感人的爱情故事。
儿童的童话中有着白马和王子,青年人的读物中有着牵手和亲吻,中年人的床头压着色欲和瑰丽的画面,而老年人则是在黄昏中尽诉自己的一切价值,一切感悟。
而人类的最后一页,似乎同样和爱情有关。
那是无可匹敌的灵魂为爱情献出了一切,成为了土地里面的黄土,它散发除了最后的光芒,留在了爱人的一生里面,直到爱人也以同样的方式进入泥土中,两个人真正的契合了,甚至连同他们的灵魂都找不到一处瑕疵,这样的人类才值得被歌颂。
彼此相拥,磕磕绊绊走过一生的两个人,和人类历史中那些带来自由与和平的伟人一样,为了最后最后的人类最理想化的世界作出了最杰出的贡献。
有人要问,爱人之间究竟带来了怎样的杰出贡献?父母的相爱给予了孩子对婚姻稳定的信心,孩子在日后又把这一份信心带了两人相处的关系中,每一代父母如此前进,才能到达那个极点。
冬令今天才猛的察觉到,原来,她之前单纯的以为爱情,仅仅是缺失的安全感,缺失的责任感的是如此的可笑,相反,这可能是通往安全感唯一的道路。
冬令突然觉的担忧,自己能不能为人类带来最杰出的贡献?自己要么像一个英雄,带来解放和食物,带给人们一个港湾,要么找到世界中,自己唯一的恋人。
她默默的望着列出的前方,似乎那里有着一束光芒,列车员的后背在逆光中毛茸茸的,被染上了金色的毛发,和挺直的后背,像是一座充满了安逸的山坡。
会不会今天就是一个机会呢?
到了正午,列出到了其中的一个站点,冬令看着列出员站在列出的前方,和其他人交接,她觉察到机会来了,她除了盯着列车员的后脑发呆之外,或许还能做出别的事情来。
她走到他的面前,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死死的堵住,这一定是对她的考验,是对她之前轻薄言语的惩罚!
“今天的列车,开向那里呢?”冬令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小姐,是开往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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