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余蓉含笑饮下杯中酒,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旁边的假山。
假山之内,枕歌和万若尘透过大小不一的石洞,也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只见景王正与一华服妇人对坐而饮,而刚才景王唤此妇人为王妃。
这么说来,那天掳走自己,给自己带来师傅的信的面具女子,居然就是景王妃?
枕歌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人会是眼前的景王妃。
看她模样,美貌端庄,看似柔弱妇人,但眉眼间的那抹相似的英气,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妾身还记得……”阮余蓉放下酒杯,“刚进王府之时,殿下对妾身多有防备,并不能接纳于心。”
季昆杰微笑,“你我的婚事,虽然是由父皇作主,却是由当年的皇后举荐。我深得父皇宠爱,皇后又岂会真的如我的意?所以,我才冷落了你一段时间,只因为担心你会是皇后的探子。但你不是……”季昆杰握住阮余蓉的手,“这些年来,不止你尽力辅佐于我,连阮家,也一样暗中支持着我。我自然感恩在心。”
阮余蓉看了看季昆杰的神色,“阮家的支持,微不足道。重要的是,殿下的上进之心。殿下能有今日,全是殿下自己的能力。妾身,实在不敢居功。”
季昆杰哈哈笑了起来,“王妃今天好谦虚。”
“并不是。”阮余蓉突然认真地道:“妾身陪伴在殿下身边多年,殿下也算待妾身不错,妾身本应相助到最后。但很可惜,天意难违。”
季昆杰的笑容慢慢收敛,看着阮余蓉问,“王妃此话何意?”
阮余蓉缓缓站起身,直直地看向万若尘与枕歌所呆的地方,“其实,有个秘密,妾身真的隐忍太久了。今天也是最后的机会,再不告知殿下,怕也是没有机会了。”
季昆杰抬头看向阮余蓉,神色微有变化,“王妃,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尽说些奇怪的话出来?是不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的缘故?”
“阮家,除开三子与一位长姑娘,从来没有什么小女儿。”阮余蓉淡笑,“这一点,其实如果殿下认真去查的话,应该是能查到的。只可惜,殿下当年一意认定了,我是皇后的棋子,反而没有深究我的来历。”
季昆杰手中的酒杯哐当落地,看着阮余蓉的神情十分复杂,微微颤抖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皇后的棋子。”阮余蓉转头看向季昆杰,“我来到殿下的身边,的确是为了要好好辅佐殿下,积蓄力量,然后好与当今圣上抗争。最好,能让你们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
“为……什么?”哪怕到了此刻,季昆杰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刚才听到的话。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视阮余蓉为心腹爱妻,尽管他的心思更多的是在大业上,但此刻听到阮余蓉的坦白,他的心还是难以抵制地感到痛苦。
“报歉。”阮余蓉微微一笑,“原因我不可以告诉你,你也不需要清楚。萧将军和他的人恐怕不能按时来接应殿下了,而朝廷清剿叛逆的大军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至于城中,万若尘早已瞒天过海,放了不少邻城的兵卫进来,虽免不得苦战一番,但要对付殿下的兵卫,也不难。更何况,还会有人暗中相助。殿下,这一局,你早已经输了。”
“你胡说!”季昆杰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掀翻面前的矮桌,杯碗盘碟叮当碎落在地。
季昆杰站起身伸手恼怒地抓向阮余蓉,却被阮余蓉轻巧地避开,还不等季昆杰再动手,阮余蓉便在几招之间利落地将季昆杰打趴在地,动弹不得。
“放肆!来人!”季昆杰又气又恼地骂咧起来,可附近值守的兵卫与奴才却仿若未闻,未见。
感觉到脖子一凉,季昆杰噤了声。
阮余蓉蹲着身子,手中的匕首缓缓划过季昆杰的后颈,“刀枪无眼,殿下还是莫要激动地好。万一妾身手滑,伤了殿下,可就不好了。”
这下,季昆杰总算感到了彻底的寒意,与深深的悲哀。想不到,与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王妃,居然会有这么深的心思,与这么好的身手。而他,居然一直这么信任她!
“到底夫妻这么多年……”季昆杰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吗?你想要什么?还是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也可以照你们的话做……”
远处天空闪过几道信号,阮余蓉将匕首扔在了一边,淡声道:“殿下的兵卫已败,趁着城中混乱,殿下赶紧逃吧。”
季昆杰爬起身,看向阮余蓉的背影,“这么多年来,你真的对我没有过一丝的真心真意吗?”
“或许吧。”阮余蓉的声音染上了些许悲凉。
季昆杰嘲讽地笑了两声,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窝在假山内的万若尘与枕歌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幕,连万若尘都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如果阮余蓉刚才所言都是真的,那阮余蓉和她背后的人就太恐怖了。多年以前就布下了这么一颗棋子,隐忍多年,就为了今朝挑起淮国皇室的内斗与自相残杀。
“戏看够了吗?”阮余蓉淡淡看向万若尘与枕歌的方向。
“挺精彩。”万若尘拉着枕歌循着假山的出路来到阮余蓉面前。
枕歌问,“你故意让我们看到这一出?”
阮余蓉向枕歌一笑,“我说过,我会帮你。现在,景王已经不是威胁……”
阮余蓉转而看向万若尘,“但他是。”
枕歌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假山的方向,就见院中已经多了许多执兵器的身影。
万若尘轻笑,安抚地握了握枕歌的手,然后放开,“阮王妃为了设计我万若尘,下的功夫也挺足的。只是,安排这么多位高手,是不是有些太高看我了?”
阮余蓉道:“怎么会?这些年来,万庄主的所作所为,还有不一般的能力,很难不让人注意与忌惮。的确,你很聪明,但有时,聪明也会反被聪明误。我既然与枕歌见了面,就想过你会顺藤摸瓜地来查我。我便大大方方地让你‘顺藤摸瓜’来查我,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可你忘了,这芙城已在景王控制之下多年,而这景王府,更是常人不能染指之地。但凡你多一点警戒之心,就不会如此大意地,钻进我的陷阱。”
万若尘抿唇,“其实我更想知道,你想杀我,除了因为我是万若尘,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比如……”万若尘看向枕歌,“因为枕歌。”
枕歌诧异地看了看万若尘,又转而看向了阮余蓉。
“重要吗?”阮余蓉道:“我可不打算,给你讲什么故事。动手!”
阮余蓉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人群围向了万若尘。
枕歌看向万若尘,“六爷。”
万若尘神情平静地抚了抚枕歌的鬓发,“相信我吗?”
枕歌默然不能言语。
温柔一笑,万若尘猛地出掌,将枕歌挥向了阮余蓉的方向。
“六爷!”枕歌刚站稳,急急想往回冲,却被阮余蓉一把拉住。
眼见万若尘陷入了众人的围攻当中,枕歌回掌击向阮余蓉,阮余蓉轻松拦住,两人过了几招,枕歌自然落于下风。
“别再费劲了,我不会伤你,但你也救不了他。”阮余蓉声音平静。
“为什么?”被制住不能动弹的枕歌看向奋力拼杀的万若尘,“他只是惊寒庄的庄主,一个江湖人士而已。就算与当今圣上有什么关系,杀了他又有多大的意义?”
“正因为他是惊寒庄的庄主。”阮余蓉摇头,“看来,他还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呢。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去维护和真心相待吗?”
“什么意思?”枕歌紧紧地盯着万若尘的身影。
他的武艺虽然不凡,但以一敌多,阮余蓉的这些人也绝非泛泛之辈。就算一时伤不了万若尘,再耗下去,万若尘只怕也扛不住。
“惊寒庄,只是个幌子啊。”阮余蓉也盯着万若尘的方向,“你以为惊寒庄可以这么快名震江湖,坐稳老大的地位,真的是因为这万若尘吗?他的背后,除了有皇家的支持之外,还因为惊寒庄本身便不简单。我敢说,这江湖中事,甚至是官场众人之事,没有什么是惊寒庄调查不出来,与不知道的。还有,那些隐于暗处,不分黑白,只知杀戮,与杀手无异的襄龙卫,也正是出自惊寒庄,万若尘亲自训练出来的手下啊。襄龙卫这些年来,不知暗杀了多少霄国旧臣与异党,人人闻之色变。”
枕歌听着阮余蓉的话,内心说不震惊是假的。她虽然有想过惊寒庄不简单,也想过万若尘有不凡的秘密。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惊寒庄和万若尘会与皇家有着如此的渊源。
“枕歌,现在,你还以为,这样的万若尘,会真心待你吗?”阮余蓉接着道:“你大概只见到了,他深情温柔的一面,却未曾想过他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这些年来,经他手和不经他手的鲜活性命,有多少,你又可能想象?这样一个人,真的会为了你,放弃一切,放下所有的戒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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