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三爷的侄儿是否也找到了?”枕歌追问了一句。
那弟子有些诧异地看了枕歌一眼,随即应声,“是,容三爷的侄儿被袁令秋的人挟着,我们赶到的时候,容三爷正与他们拼斗。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只怕容三爷和他侄儿,都会没命。”
万若尘微垂了眼眸,枕歌又问,“那容三爷可受伤了?”
“受了些刀伤,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枕歌点头,“明白了。”
灵辉县旁的一处密林,容运凯正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说着话,旁边还立了个老仆人。十几步之外,是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的,则是万若尘的人。
眼见一行人走近,容运凯停止了与身边男童的交谈。目光与万若尘交汇,容运凯淡淡一笑,“万六爷。”
万若尘的目光瞥了一眼容运凯的侄儿,容运凯连忙道:“这位是万六爷,过来给万六爷见礼。”
“拜见万六爷。”男童恭恭敬敬地朝万若尘行了个礼。
“还有这位,枕歌姑娘。”容运凯接着道。
枕歌微有讶异,但还是受了男童的礼。
随即,容运凯示意那老仆人将男童带去马车上。
老仆人看了一眼容运凯,眼中微有犹豫。
“还不过去?”容运凯冷了脸,老仆人不敢再耽搁,只得拉着男童朝马车旁走去。
等两人走远了些,容运凯才朝万若尘道:“想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从我送出那封信开始,便是在帮着袁令秋算计你。我两位兄长只留下了这么一点骨血,而我,也不可能再为容家添后。所以,亲与义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如今你没事,我也好受些。只是,稚童无辜,希望你能放过他。当然,我也相信万六爷定然不会与他计较。至于对我的处置,我希望等他们走后,再动手。”
万若尘盯着容运凯,“你明明知道我的能力,为什么不向我道明实情?在我与袁令秋之间,你却选择了相信袁令秋,我真的很费解。昨夜,我们当真是生死一线。”
容运凯淡笑,“我本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关心则乱,我只想着怎么保证我侄儿的安全。倒忘了,万六爷是有通天本事的人。也或者,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万六爷的友情也淡了吧。这么说来,我还真是个没眼光的人。”
万若尘默了默,“容家两位哥哥到底是怎么过世的?”
枕歌看了一眼万若尘,他为什么要执著于这个问题,难道说,他在怀疑什么,还是这当中另有内情?
闻言,容运凯转头看向了远处,“以万六爷的能力,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但真的只是意外,查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其他想说的了?”万若尘垂了眼眸。
容运凯抿唇,转回头看向枕歌,“枕歌,真是报歉,初次见面,就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枕歌笑了笑,没有接话。
容运凯接着道:“这家伙在皇都的时候,是有些风流名声,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看他对人这么紧张。做为曾经的朋友来说,我相信,他对你是真心的。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
“谢谢。”枕歌出声。
容运凯转而看向万若尘,“万若尘,我从前救过你一命,如今,又差点拿了你一命。从此,你我互不相欠,往日的情谊也到此为止。接下来做你该做的,我也没有半点后悔。”
万若尘抬眸看了看容运凯,“你说地没错,不管你这样做是不是有苦衷,是不是有别的内情,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今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走我的小道。珍重。”
说完,万若尘拉着枕歌转身离开,之前停留在马车边的惊寒庄弟子也跟着统统离开。
容运凯看着万若尘远去的背影,在原地怔愣良久,最后一叹,“珍重。”
“六爷,您的伤还没好,不宜饮酒……”
枕歌端了热水进屋,就见万若尘坐在桌边,执着酒壶倒酒。一旁的小侍有些着急,试图劝止。
“没事,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枕歌走进屋里,那小侍闻言,又见是枕歌,立即松了一口气,赶紧一礼退了出去,关上屋门。
枕歌绞了帕子,走到万若尘身边,压住万若尘执起酒杯的手,“我先替你换过药再喝。”
万若尘看了枕歌一眼,点点头,“好。”
万若尘的伤看上去有些严重,其实也还好。重新上过新药,包扎好,枕歌又去拿了件披风给万若尘披上,然后在万若尘身边坐下,“闲来无事,我陪你饮。”
万若尘轻笑,“我没事,就是嘴馋。”
枕歌自己倒了一杯酒,轻碰万若尘的酒杯,“先干为敬。”
万若尘看着饮下杯中酒的枕歌,摇头一叹,与枕歌挨近了些,然后揽着枕歌的肩,啜了两口酒就放下,“其实,我真不想喝酒。就是觉得,闲坐在这里,配点酒增加气氛。”
“……”
枕歌淡笑,“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怎么会。”万若尘捏了捏枕歌的脸,“我的枕歌也有温柔可心的时候,难得,难得。”
枕歌道:“其实,在我面前,不用强作开心。不想说话便不说,想喝酒便喝,不想笑便不笑。连我在面前也要这样伪装,不累吗?”
“我……”万若尘将头靠在枕歌的头上,“只是不想将自己的沉重,再压在别人的身上。这世上,谁活地容易呢?”
“我不介意。”枕歌道:“有些话,说出来,才会好受。有些想做的事做了,才会觉得日子有意思。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只怕世间还得多一种死法,那就是憋闷死。”
万若尘忍不住一笑,“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
说着,万若尘的手越过杯子,直接执起了酒壶,然后往嘴里倒了两口酒,放下,“我认识的人不少,可真正在我心里占得上分量的朋友,只有容三一个。从小到大,我都不敢,也不能将真心拿出来与别人分享。当然,也没人在乎就是了。”
枕歌道:“其实,你还是不相信对吗?我也觉得,容三爷对都着我们的时候,流露的都是真性情,一点都不做作。或许,真有什么内情。”
“嗯。”万若尘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但是,查到了又怎么样?他也好,我也好,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不是吗?”
枕歌没再说话,静静地听着万若尘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枕歌知道,他这已经是在放纵自己,发泄内心的情绪了。
最后,万若尘终于喝醉了。又或许,酒不醉人,万若尘醉的,只是自己的心。
任是再强的人,也总有脆弱的时候。
将万若尘扶到床上,替万若尘盖好被子,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这才唤人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
又让人打了热水来,亲自绞了帕子,替万若尘擦脸。
“母亲……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吗……”
万若尘突然发出一声梦呓,枕歌的动作不由一顿,看了看万若尘的神色,枕歌微叹着坐在床边抚了抚万若尘的脸。
据她所知,惊寒庄万老庄主的妻子,产下万若尘后便已经故去。
“枕歌,睡下了吗?”门外传来萧越心的声音。
“等等。”枕歌轻轻应声,起身看了一眼万若尘,然后朝外走去。
枕歌打开门,就见萧越心的目光向屋内扫了一圈,“六爷歇下了?”
“嗯,刚才喝了些酒,已经睡下了。”枕歌回答。
“那……我明天再过来吧。”说完,萧越心便要转身离开。
枕歌不由道:“有什么事吗?越心,我觉得你有心事。”
萧越心看了看枕歌,随即轻笑,“与你说,想来也是一样的。”
两人来到院外,夜色正浓,四周一片宁静。
“到底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我相信,若尘他能帮的忙,一定帮忙。”见萧越心有些迟疑,枕歌开口道。
“我……”萧越心转而一叹,“其实,经过这段日子的事情,我和岁晏也算是修成了正果。本来,我应该开心的,可经过昨晚的事情,我却突然觉得,我有些贪心了。”
“贪心?”枕歌有些不解,“你与伍先生已结为夫妻,便证明他对你是一心一意。至于伏雪岫,其实,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毕竟,你们之间是没有可比性,也无法相提并论的。”
萧越心摇头,“这些我已经不在乎了。昨夜,我眼睁睁地看着岁晏为了保护我,拼了命地抵挡那些利箭,然后受伤,我却什么都不能做。突然有些害怕了,我不是怕死,我是……希望能逃离这样的日子,然后与岁晏安安静静地生活。”
枕歌明白过来,“你是想……脱离萧记?”
萧越心看向枕歌点头,“是,我想脱离萧记,但我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六爷了。只要,我能摆脱眼前的困境,我什么都愿意,不做萧越心,我也甘愿。”
枕歌在震惊的同时,也深感佩服。如萧越心这般,能坐稳萧记掌事的位置,其实很不容易。她在紫曲园呆过一段时间,也亲眼看到萧越心对萧记的付出与努力。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可以轻手放弃的东西。
“好,我会跟若尘说。但他能做到哪一步,我也不知道。”枕歌道。
“谢谢你,枕歌。”萧越心道:“我知道不容易,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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