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枕歌伏首道：“殿下容禀，昨日民女已说出其中利害，民女才识浅薄，实在不敢妄担此任，还请殿下，另寻名医。”
“吕姑娘不必过谦。”苏灵秀一叹，“在这深宫之中，本殿难得与人说句知心话。自本殿进宫以来，陪伴圣上身侧之后，眼见着淮国一天天安定下来，百姓富足起来，而圣上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可惜本殿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做不到为圣上分忧。但纵然如此，也明白一个道理。圣上的安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安危，还事关淮国上下，万千生灵的安危。国内多有小人作祟，外族也虎视眈眈。如果圣上病危的消息，一旦传扬了出去，后果会怎样，实在难料。还望吕姑娘，念在天下生灵的份上，莫再推辞。尽力一试便可，本殿，不会为难于你。”
枕歌抬眸看了一眼苏灵秀的神色，最终应声，“民女谨遵殿下懿旨。”
“怎么样？皇都的产业可还好？”伍岁晏迎上进门的萧越心，接过她解下的斗篷搭在一边，两人在桌边坐下。
萧越心接过伍岁晏递上的热茶，轻啜了一口，“天子脚下，谁还敢打它的主意不成？又有醒事的掌柜看着，自然没事，我也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到底我都来了皇都，不去过过眼，也说不过去。”
伍岁晏轻笑，“你若是男儿身，定然少不了官身。”
萧越心道：“那是，我若是男儿身，必定左拥美，右抱妾，生活地恣意无比。”
一捏萧越心淘气的脸，门外忽然传来小奴的禀报声，“伍先生，烈侯府二爷到访。我家爷已经进了宫，只怕，是来见您的。”
闻言，伍岁晏和萧越心敛了笑意。
“大哥。”一进门，伍泰和便惊喜道：“你当真回了皇都，之前听说，我还以为是谣传。”
伍岁晏轻笑，两人行过礼坐下。
“不知，父亲与母亲身体可还好？”伍岁晏问。
伍泰和一叹，“父亲大人还好，母亲她……思念大哥过甚，加上从前留有旧疾，近日很是不好。”
伍岁晏眉头轻皱，“可有请旨宫中太医看诊？”
“自然有的。”伍泰和道：“只不过，太医也说，母亲旧疾难愈，加上心思郁结，若不好好调养，恐怕越来越不好。大哥，你既然已经回了皇都，为何不回府里？”
伍岁晏垂眸，“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我不回去，也是为了伍家好，他难道不比我更清楚？”
“大哥。”伍泰和劝道：“你是侯府长子，父亲难道会不关心你？当年那样做，也是逼不得已。毕竟，事关伍氏家族数千性命。其实你离开皇都后，父亲时有思念，只不过不肯说出来而已。”
“迟点时候再说吧。”伍岁晏转了话题，“你今天特意过来这里，只怕不是想见我一面这么简单。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伍泰和看了看伍岁晏的神色，试探性地道：“不知道大哥在律城这么多年，身边可有伺候的人？”
伍岁晏皱眉，“为何这样问？”
伍泰和小心翼翼地道：“大哥到底年岁不轻了，独自在外，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实在是让母亲放心不下。母亲之前，也有意遣身边的婢女过去伺候大哥，但又怕大哥不中意，此事也就作罢。如今大哥既然已回皇都，又是奉了圣上的旨意，依母亲的意思，倒不如择个中意的人，将婚事办了，也好了却母亲的一桩心愿……”
伍岁晏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顿，冷声道：“是母亲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中意的人？中意的人我有，可父亲母亲会依吗？”
伍泰和一脸为难，“大哥，伏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放不下呢？伏家姐姐受冤而死，我也很难过，可她毕竟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想来，她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了她，孤寂一生。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伏家姐姐终生不娶？这叫父亲与母亲如何安得下心？将来年老之时，身侧无伴，膝下无子，岂非孤独？”
“不用再说了。”伍岁晏冷了脸色，“父亲的意思我明白，到底我占了个侯府长子的身份，我这支若断了，他定然是愧对祖宗。你便回去告诉他，从我踏出皇都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与伍家绝了缘，不过差个仪式而已。他若有这意思，便开了祠堂，当着族人老小的面，将我赶出伍家去，我绝无半字怨言。但若，他硬是一心要逼我娶什么不相干的人，便莫怪我做出什么不孝之举！”
伍泰和听地心肝一颤，这是他的大哥没错。他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伏家的事淡了，大哥也会心平气和些。没想到，性情还是这么烈，心里的结还是没有放开。
这些话，他哪敢直接告诉父亲，还是得挑拣着说才行。
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看伍岁晏面色不好，伍泰和也没了心思，遂起身与伍岁晏道别。
伍岁晏送了几步，直到目送着伍泰和离开，才转过身来。
萧越心已经从内间出来，“到底是一家人，何必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伍岁晏摇头，“我如果不将话说地绝决些，只怕府里当真会瞒着我将事情给办了。到时，你怎么办？我置你于何地？越心，报歉，现在我还不能带你回府，面见父亲与母亲。”
“我明白的。”萧越心道：“你不用想地太多。只是，到底多年未见，你还是要抽空回家拜望一下两老的好。”
伍岁晏点头，“我想等皇都事了，临行之前再去拜见好些。免得不小心吵闹起来，大家难堪。也免得，有人作梗，多生事端。”
萧越心点头，“不知道侯爷与侯夫人喜欢什么，我提前备些礼，也免得到时手忙脚乱。还有府里其他人，也一并备了，千万别厚此薄彼。”
明白萧越心的好意，伍岁晏也没有推辞，“还早，等过两天，我列份单子给你，你慢慢使人去备就行。”
萧越心含笑，“好。”
给季元恺解毒可没有给伍岁晏解毒轻松，但凡要往季元恺身上招呼的东西，都会有御医再三检查，有的甚至要给伺候的小奴亲自试过，才能继续。
枕歌也随他们，她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有时候也会受到这样那样的质疑，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不能的，便推到皇后那里。多数时候，皇后也是以她的意见为准。
万若尘也在宫里长住下来，到了晚上，总能不知不觉混进枕歌的宿殿，两人不时讨论一下季元恺的情况，还有宫中的消息。
“圣上的情况可有好转？”万若尘问。
枕歌摇头，“没什么起色，这是在预料之中。不过好在，也没有恶化。”
“前廷已经有些不安。”万若尘道：“只怕圣上的病情瞒不了多久，皇都里已经有些风声在流传。”
“那也没办法。”枕歌捏了捏眉心，“我又不是神医。要是师傅还在的话，或许会轻松些。”
话语一顿，枕歌道：“怀霄公主的婚期，还有多久？今天我见宫中已经有人忙着准备，似乎要接怀霄公主进宫备嫁了？”
万若尘点头，“应该快了，本来之前便因为怀霄公主重病而耽搁，现在又快到年节，至少会在年节之前完礼。”
“那已经没剩下多少时日了。”枕歌道：“如果圣上的病情还没有好转，谁来主持这场婚礼呢？皇后吗？还是前廷大臣？”
万若尘一笑，“我看这场婚礼，未必有那么顺利。你现在不用想那么多，做好眼前的事就行。只是那怀霄公主进宫后，势必会与你相见，到时，你还需要多加防备。当然，我也会安排人从旁照应。如果实在觉得不对，不用管什么规矩礼仪，以你的性命为紧，千万别犯傻。”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在说怀霄公主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一样。”枕歌笑了起来。
“怀霄公主身份特殊。”万若尘解释，“之前我便与你说过，她自小来到皇都，在宫中长大。一直聪慧乖巧，很得太祖爷和圣上的照顾。但越是这样，也就说明她越有心机。当年谷王过世，她不能回芙城奔丧尽孝。虽然在宫中也简衣缩食了一段时日，但在我看来，对于谷王的死，她似乎并没有过多伤怀。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她要么将恨深怀于心，要么，便是冷血冷情。无论是哪样，都说明她并不是一个会乖乖臣服于淮国的故霄国郡主。那昭王，不过是太祖爷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婢妾所生，自身条件实在算不上优秀，人又有些木讷。我不认为，怀霄公主当真会看上昭王。可也没办法，太祖爷的子嗣本来也没多少，昭王能活下来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不显眼。”
枕歌道：“怀霄公主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将就一个普通人，要是选择勋贵家的，也是问题多多。昭王的身份再卑微，也是太祖爷之后，身份上，还是匹配。但就个人而言，换作我是怀霄公主，也定然有些难以接受。当然，我们都不是怀霄公主，又哪里能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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