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若尘垂眸道:“圣上,微臣方才言,句句发自肺腑。微臣自不会离圣上而去,只是,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而已。”
季元恺扶着万若尘的肩,轻叹,“伍岁晏之事,我不会再追究,只要他接下来安安分分的。至于他与萧越心之间的事,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朕有生之年,不想看到伍萧两家联姻的可能。”
万若尘应声,“谢圣上。”
“至于……”季元恺松开万若尘的肩,转身朝主座走去,“你方才所言,朕便当没有听到。惊寒庄庄主之位,除了你,朕还能托付于何人?而龙襄卫指挥使之职,舍了你,朕又还能相信何人?这件事不必再多言,朕不会允,为兄也不会同意。你自小受了那么多苦,你可想过,一旦做了普通人,你之后的生活又该怎么办?身在高位,一旦退下来,将会面临多少危险,你可有想过?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枕歌的安危顾虑一番,不是吗?枕歌虽身为吕垂华之女,但品性不错。配庆王,自然是不及。但与万庄主在一起,身份还是够了。只是眼下,霄地的事情还有些繁杂纷乱,你过早将她放在万夫人的位子上,并不是对她好,说不定还会害了她。待事情大定,朕自会为你们主婚,给你们一个不亚于怀霄公主与昭王的婚仪。”
万若尘默然片刻,躬身一礼,“多谢圣上成全。”
“咱们兄弟俩也多久没好好坐下来说话了。”季元恺道:“一会儿留下来与我一起用膳。”
“微臣遵旨。”万若尘神态恭敬。
“枕歌姑娘。”小侍向正坐在桌边的枕歌和萧越心一礼,“六爷在宫中用膳,托人带了口信回来,让姑娘不必等他了。”
“好,我知道了。”枕歌说完,吩咐人上膳。
菜上齐,两人动筷,看着似乎吃地很香的萧越心,枕歌眼中闪过疑惑,“越心,你……”
萧越心一笑,“放心吧,我没事。我本来身体便不算很好,如果再亏待自己,将来谁照顾我?”
听着这话,枕歌感觉有些怪异。
萧越心又道,“这次万若尘进宫,应该会向圣上提及你们之间的事才对。我倒是希望,他能给你个名分。”
枕歌动作一顿,“随缘吧。”
“嗯。”萧越心看了一眼枕歌的脸色,“也是,一切随缘,勉强不来的。有时候就算有了名分,他若待你不好,又与那些没名分的有什么区别?不过我相信,万若尘是个负责之人。也看地出来,他是真喜欢你。”
“越心,伍先生他……”枕歌想要说什么,却被萧越心打断,“快些吃吧,免得菜凉了。一会儿万若尘回来,见你没吃上一口热乎菜,还得怪罪起我来了。”
两人一笑,聊去了别的话题。
吃完饭后,萧越心照常去照顾伍岁晏,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枕歌就是觉得,萧越心有哪里不一样了。
怀霄公主与昭王的婚期一天天逼近,期间的仪式,万若尘与枕歌有些去了,有些没去,萧越心则是一心一意照顾伍岁晏。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但枕歌却莫名觉得有种大风将来的感觉。
霜云殿一天一天热闹起来,进宫拜见恭贺的达官贵戚,还有送礼的更是不断。有些东西霜云殿已经装不下,干脆提前送去了怀霄公主府和昭王府。
枕歌今日本来只是陪万若尘进宫,但人还没走出宫,却有霜云殿的奴才来请她过去一趟,说是怀霄公主想见她。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枕歌与骆滟君几乎不再单独见面,行例礼时,枕歌也是远远地隐在人群之中。当然,骆滟君也就更没工夫单独见她了。
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特意召她过去一趟。
来到霜云殿,气氛已是大不一样,四处装点地极为隆重,这也说明,怀霄公主即将出宫。
进了正殿,再转向内室,骆滟君正坐在榻上喝茶。
枕歌上前拜礼,“民女拜见怀霄公主。”
“表妹免礼。”骆滟君亲热地叫唤着,又朝起身的枕歌招了招手,“表妹,我特意唤你过来,便是想与你说几句知心话,你不必拘礼,过来坐。”
说完,骆滟君又吩咐内室的人暂避去外边,身边只留了一个长地不太起眼的婢女。
枕歌依言在骆滟君身边坐下,垂眸问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有时候啊,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说不准。”骆滟君似乎颇有感慨,“就像我与吕家表妹一样,聚合离散。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闻言,枕歌看了看骆滟君的神色,没有接话。
她不信,万若尘还在宫中,骆滟君敢拿她怎么样。
轻轻一笑,骆滟君自身旁拿起一个琉璃制的小盒,递到枕歌面前,“我与你也算有几分缘,这对耳坠,便托付于你了。”
枕歌接过,打开盒盖一看,竟是那对她久闻的玉叶耳坠。
“此物太过贵重,民女不敢收。”枕歌将琉璃盒推了回去。
骆滟君看了枕歌一眼,“看来,你对这对玉叶耳坠也早有所闻。当年,吕盟主亲做了一对耳坠,还有一副项坠,耳坠敬呈给了当时的霄郡主,而那项坠……”
骆滟君的目光盯向了枕歌的脖间,因有高领拦着,骆滟君只见到了隐隐的系绳,“你猜给了谁?”
枕歌疑惑地看了骆滟君一眼,总觉得今天的骆滟君有些感觉不同了。
“民女愚昧,实在不知。”枕歌很快垂下目光。
“呈给了吕盟主的长姐,故霄国宫中的吕惠妃。”骆滟君移开目光,“只不过,惠妃也非那项坠最后的主人。”
惠妃?吕垂华的长姐?也就是吕元容的姑母。
耳坠给了霄郡主,项坠给了皇妃,似乎也说地过去。
可骆滟君却说,惠妃并不是项坠的真正主人?那又会是谁?
但骆滟君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转了话题,“其实,你知道吕元容当年,是怎么离开雨肖盟的吗?”
枕歌挑眉看向骆滟君,骆滟君也正看着她,那目光里有探寻,也有好奇,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意味。
她这是什么意思?枕歌心里纳闷,难道说她知道真正的吕元容在哪里?或许说,她想拆穿她?
“民女洗耳恭听。”枕歌垂眸。
骆滟君一边凑近枕歌,一边将那琉璃盒推回到枕歌跟前,轻声道:“一开始,吕元容并非被人掳走,而是由数名高手护着她离开。原本,是打算带她去一个与世无争之地,好好生活的……”
话语一顿,骆滟君的语气中有了几分悲叹,“可惜,人算终归不如天算。芙城大乱,引得邻近几城也相继生了乱。吕元容在路途之中,遭遇劫匪,原本保护她的人,都死于了乱刀之下。而她因为年岁过小,才侥幸逃过一劫。那些人带走了她身边的所有财物,她孤苦一人,流落街头。”
枕歌暗暗听地心惊,骆滟君怎么会对吕元容的事情这么清楚?
“可以想象,她吃了不少苦头。”骆滟君继续说着,“从前锦衣玉食,一朝沦落地连乞儿都不如,三餐难以为继。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傻,她原本,是可以回去的呀。”
骆滟君长长一叹,“再后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遇到了一个对她好,又对她不好的男人。过着普通,又不普通的日子。或许也过了几年顺心日子,但之后,应该便是煎熬了。她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性子,又遭遇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许,晚晚噩梦,心绪翻腾,吃不下,也乐不起来……”
听着骆滟君越发怪异的言语和语气,枕歌不由看向了骆滟君的神色,竟是在她的眼内,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有些事情,我或许做得到。有些事情,我是一定做不到了。”骆滟君坐直身子,“你替我将这耳坠带给她吧。如果还有机会,我会亲自去看她。”
“殿下……”枕歌有些不确定地问,“是要民女将这耳坠带给谁?”
骆滟君拿帕子点了点眼角,淡笑,“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她现在在哪。以前她园子里有一棵大桑树,夏天的时候,我时常与她绕着那株桑树玩耍……”
骆滟君话未说完,枕歌便失色地碰翻了手边的水杯。
回万宅的马车里,万若尘揽着闷闷不乐的枕歌,看了一眼旁边的琉璃盒,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多想。”
枕歌眨了眨眼睛,“或许就像怀霄公主所言,这还真是缘分。谁又能想到,我顶替了吕元容的身份,而真正的吕元容,竟是与我自幼相交的桑株姐姐?如此想来,她还真是吃了不少苦,难怪连知道真相的怀霄公主都动了容,忍不住落泪。从前她不说,信里也没句交待,如果不是怀霄公主说出来,或许这个秘密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万若尘又安慰了枕歌几句,心里却是在想。初见枕歌的时候,骆滟君应该是还不知道真正的吕元容是谁。那么,到底又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骆滟君查到了这么复杂的线索,查清了桑株的真实身份?
还有,骆滟君突然对枕歌说这些,真的只是因为对吕元容的思念吗?一个对父亲的死不太伤心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早年相交的表妹如此难过?
再者,吕元容当年从雨肖盟主动离开……万若尘总觉得骆滟君的话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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