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帮伍岁晏擦着额上冷汗的萧越心,手上动作一顿,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伍岁晏,收回手正想离开,手腕却蓦地被一道力抓住。
“越心。”伍岁晏睁开了眼,直直地看向萧越心。
“你伤还没好,要多休养。”萧越心想要拨开伍岁晏的手,却被对方抓地死紧。
萧越心撇开脸不看伍岁晏,也不说话。
伍岁晏只看着萧越心的侧脸,也没说话。
两人便这样静默地对峙着。
终于,伍岁晏先开口,“还不肯原谅我?”
“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萧越心淡声道:“要说的话,之前我便已经说清楚了。伍公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要装傻?”
伍岁晏长长一叹,“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萧越心冷笑,“从前某人所说的诺言还少吗?从前我也是相信的,但现在,我不会再相信。”
“你不必相信,我做我的。”伍岁晏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固执。
松开手,伍岁晏道:“你的手凉,多加件衣衫。”
萧越心趁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直到走出了门外,萧越心还依然感觉得到身后那道注目的视线。
脚步轻顿,萧越心漠然道:“还有几天便是怀霄公主的大婚,你的情况是不能去了,我会让人跟万若尘说一声。”
“我会去。”伍岁晏出声,“我的伤没事。”
萧越心默然迈开步子,渐渐远去。
伍岁晏怔了半晌,才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萧越心回到屋里没一会,就听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走近,萧越心淡笑,“我还以为,要到怀霄公主的婚宴上才能见到你。”
“你这就生气了?”枕歌在萧越心身边坐下,“反正你若不理会,他也进不来这客店。他既进来了,就说明你还未曾放下。”
萧越心偏头看向枕歌,“你是来看我的笑话?”
“我是来看你气消了没有。”枕歌道:“你若还不解气,我便着人将伍岁晏领回万宅去,省得你天天没心情。你都不知道,留云刚才向我诉了多少苦。她说呀,你这个主子,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我说,那行啊,一会儿便跟我回去得了……”
“枕歌姑娘可不能这样诬蔑奴婢啊。”端着茶点的留云正巧进屋,听了枕歌这话,顿时哭笑不得。
萧越心也忍不住一笑,伸手点了一下枕歌的脑袋,“你倒是春风得意,怎么,最近有什么好事不成?”
“哪有啊。”枕歌一叹,“就是觉得大风将起,心里不安,所以过来找你聊聊天。”
“万若尘呢?”萧越心问,“他不是最粘你的?肯放你出来?”
“这几天都有事进宫去了。”枕歌微敛了笑意,“指不定真有什么事。”
天阳宫,皇上季元恺看着跪在面前,语气诚恳的万若尘,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此事非儿戏,你当真想清楚了?”
万若尘应声,“之前,微臣便已向圣上表明心迹。”
“我知道,你们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事。”季元恺缓声道:“甚至有些事与我也扯上了关系,但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些事情统统与我无关。你如果真的介意至此,我可以立即公开你的身份。”
“微臣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万若尘道:“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些时候,微臣真的很想得到应有的身份。但现在,微臣真的已经放下。从今往后,微臣只是微臣,再不会有任何改变。”
季元恺皱眉,“难道你觉得我日后会疑心于你吗?”
“微臣不敢这样想。”万若尘将头伏地更低,“只是,事到万一,三人成虎,微臣只怕到时也无法自证清白。微臣已向圣上说过,待事情大定,微臣只想与枕歌安然度过余生,永世不会再踏入皇都。”
良久的沉默之后,季元恺开口,“起来吧。此事,容我再想想。就算真要如此,也需在怀霄公主大婚之后。”
“谢圣上成全。”万若尘起身一礼,正要退出去。
只听季元恺又唤道:“元逸,你当真不恨我,不恨母亲吗?”
万若尘抬眸看了季元恺一眼,眼中神色平静,“从前或许有,但以后不会了。微臣已经有了所爱之人,从前的,已经过去。”
季元恺轻叹,“好,朕明白了。”
“微臣告退。”万若尘躬身退了出去。
季元恺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手指轻敲着桌面,“爱妃觉得,朕的这位六弟所言,可不可信?”
丽妃喻非水自内殿走出,来到季元恺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印信,淡笑,“此乃圣上家事,妾身不敢妄言。”
“若朕当你是外人,就不会容你在内殿旁听。”季元恺握上喻非水的手,“爱妃一向心思剔透,有话不妨直说。说起来,朕这个弟弟,要说感情,还真算不上有多深。不过,到底是一母同胞,比之外人,又要好些。”
喻非水看了看季元恺的神色,“那妾身便斗胆胡言几句。若说万庄主的能力,那自然没有几人能及。再者,他又与圣上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必定会尽心尽力。可变数,就出在他如今的态度上。”
“哦?”季元恺看向喻非水,眼中升起几分兴味,“什么变数,怎么个变数,爱妃倒是细细说来。”
喻非水将头靠在季元恺肩上,“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今日甘愿为枕歌放弃名利前程,甚至是自己的身份。那么他日,若有人拿枕歌来威胁他,圣上以为,他会顾念枕歌的私情,还是圣上的亲义?”
季元恺的瞳孔微微一缩,面上神情变幻不断。
喻非水的目光看着虚空一点,嘴角微抿,双眼的亮光灿如明月。
怀霄公主与昭王大婚,可谓轰动整个淮国。早在半个月前,便有不少霄地大户巨贾借着这样那样的借口,攀亲结贵,来到皇都,就是为了感受如此的盛事。
许多霄地人大概从未见过怀霄公主一面,但心里却不由地对怀霄公主有一份极深的特殊之情。
曾经的霄国皇室,已经烟消云散,而怀霄公主就是那尾巴上的一点亮光。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众人便予以极大的关注,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不得不说,曾经的霄国皇室,在霄地民众心里,还是有着很深的情结。
怀霄公主由皇宫出嫁,皇上皇后亲自送嫁,然后同入昭王府宴饮。在外人看来,这是对怀霄公主与昭王极大的荣宠。
而季元恺,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怀霄公主一直安然地活在皇都,也就是因为她还能带来这种效果。
枕歌没有跟万若尘进宫凑热闹,而是选择和萧越心、伍岁晏一起,在昭王府附近迎接婚驾与圣驾。
“听说,丽妃也会同来?”萧越心看了看四周骚动的人群。
皇城内外已经拥满了人,最紧张的当属那些维持秩序的兵卫了。
而偏偏,季元恺为了显示皇恩浩荡,要让怀霄公主的婚车走出皇城转一圈,再回昭王府,也让皇都寻常百姓见识一下这盛况。
因此,各司衙门,皇都禁军,甚至季元恺的亲卫,统统都如临大敌。各自守护着各自的位置,各自照顾好各自要照顾的人。
“嗯。”枕歌应声,“丽妃如今在后宫之中,地位也仅次于皇后。甚至可以说,皇上对她的宠爱,已经超越了皇后。只不过,到底还差了层名分。”
萧越心摇头,“今日过后,皇后怕是再难容得下丽妃。”
枕歌笑了笑,没有接话。在她看来,丽妃也不是省油的灯。
否则,不至于让皇后如此忌惮。
隔了些位置,伍岁晏的目光落在萧越心的身上。
这几天,萧越心仍如往常那般伺候他吃药换药,只是,神色淡漠,少了许多温情。
见伍岁晏的目光频频打量过来,枕歌撞了撞萧越心的肩,“你倒是说说,要冷落伍岁晏到几时?”
萧越心脸色一冷,“什么冷落不冷落的,我与他也就是普通朋友罢了。待今日过后,我便启程回律城,他的事,与我无关。”
枕歌一笑,“哎呀,我怎么就觉着,你们两个是打不散的鸳鸯呢。”
萧越心抬手掐了枕歌一下。
两人正闹着,仪仗乐音渐近,前头又有清道的指挥大声喝斥道旁兵卫整理街道秩序,顿时整条街道喧嚣起来。
萧越心拉着枕歌在周围奴才的保护下后退了些距离,周围也尽是些其他公卿贵族。
终于,喜庆的队伍伴着喧嚣的乐音缓缓挨近,沿途众人皆伏低行礼。队伍当中,不只有出嫁的怀霄公主,还有半路汇合的皇上、皇后和丽妃的车驾。
而昭王,已跪在王府门外迎驾。
感觉到一道独特的视线,枕歌似有所感,不由微微抬眸,正见骑在马上随行的万若尘朝她看来,微微一笑。
枕歌垂下眸子,心里却激荡不已。
于茫茫人群之中,一眼望见于你,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实在难用言语表述。
他说,庆王府里的“庆王”已然病重。大概,他们离开皇都后不久,“庆王”也就会薨逝。
这也便代表,万若尘从今往后,只会是万若尘。即使不再做万若尘,也不会再做回庆王。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枕歌心里感慨万千。
枕歌其实相信,以万若尘的能力,再做回庆王,甚至再有什么更多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居然放弃了。
感动,震惊,还有难以言喻的欣喜。
但愿,逍遥世外的那一天,能够如期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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