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时辰不早,该歇了。”
重建的天阳宫内,内侍官朝着仍在案前奋笔疾书的季元恺劝道。
季元恺不由抬起头来,“什么时辰了?”
内侍官答道:“已是亥时过了。”
季元恺点点头,“准备一下,去玉壶宫。”
“是。”内侍官转身去吩咐。
圣上是三年前醒来的,醒来后,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恢复身体。
但恢复过来的季元恺却像是变了个性情,待底下人随和了不少,可性情却也越发沉默了。从前便是个勤理政务的君主,如今更是日夜殚精竭虑,未有片刻懈怠。
不过,季元恺对皇后苏灵秀却是好了许多。
帝后恩爱的事迹也渐渐传遍大街小巷,让不少未婚或已嫁的女子羡慕不已。
但当事人苏灵秀,却不这么想。
恢复过来的季元恺,除了勤理政事,待她更好之外,也会时常去玉明宫小坐一会儿。那一小会儿,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他。
后宫的妃嫔,季元恺打发了不少。再无一人能像喻非水那样,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
然而,苏灵秀如今在乎的,又岂会是后位?
“这些事不必你做。”季元恺止住苏灵秀的动作,旁边立即有奴才上前替季元恺解下披风。
苏灵秀微微含笑,“圣上忙于政务,也要当心身子。其实,若时辰太晚,圣上可以不必过来的。”
季元恺拉起苏灵秀的手,朝榻上走去,两人挨着坐下,季元恺道:“你越来越清瘦了。”
苏灵秀摇头,“妾身还好。”
两人沉默下来。
殿内伺候的奴才照例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苏灵秀看着明灭的烛火,忽然在想,如果当初她死于喻非水的刀下,会不会更好?
“灵秀。”季元恺轻唤。
“圣上?”苏灵秀转头看向季元恺,等待他的下文。
季元恺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虚空,“我近来身体确实乏了。齐王也渐渐能将朝政之事担当起来,我想着……不如我们去霄地走走?”
苏灵秀有些意外,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含笑点头,“好。”
即便,你是想去丽妃的故乡看看,我也愿意相陪。
纵然难过,可如果,你都不在身边,我还活着,又有何意呢?
丽妃,我突然不恨你了。
因为你至死,都不能明白圣上的这份情意吧。
“站住!”
夜幕下,五六个壮汉拼命地追赶着一个瘦弱的女子。
女子已经跑地气喘吁吁,她嘴里恨恨道:“要不要这么拼命!他们俩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再这样跑下去,她不被追上,也得送去半条命。
忽然,女子看到前方一个身影,连忙柔弱出声,“救命!大侠救命!”
那人听地这声音,脚步停了下来,然后朝这边望来。
似乎停顿了两秒,然后那男子挥出刀剑朝这边迎了过来。
“多谢大侠出手!今日之恩,他日容报!”
女子说完,脚步不停地与那男子错开,拼命地朝底下的坡下奔去,很快便隐没了身影。
回到洞室,女子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瞬间软倒在旁边的草堆上。洞室内一片黑暗,只有洞外的月光微微照进来些。
女子的神情渐渐恢复平静,五年了,她承了五年的诺,却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不是因为隔三差五就要换地方、换身份,也不是因为经常被人惨追而苦恼,而是,她似乎就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
蓦地,女子神情一紧,腾地坐起身来,想要摸出身边的长棍,但还是晚了一步,一道身影已经闪进洞内,一柄尖刀架在她脖子上。
女子眯眼朝那人看去,竟是刚才出手救她的大侠?
再继续看下去,女子变了脸色,“是你!”
她之前奔跑地上气不接下气,脑子也有些糊涂,所以没仔细看清这个人的模样。如果她知道是他的话,打死也不向他求救啊。
“玉胡儿,你还想躲到几时?”容运凯淡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来,枕歌和万若尘花费了多少精力寻你?”
玉胡儿伸手挡开容运凯的利刀,“你现在不寻到了?”
容运凯收回刀,一叹,“别再躲了,当年乐安流为了阻挡北原国的兵锋,以身诱敌,早已陷于围兵之中。这件事,他们已经知道了。”
闻言,玉胡儿的神情变地颓败,然后笑了笑,“倒是我痴了。我早该想到的,以万若尘的本事,怎么可能查不到真相?他与枕歌大婚,乐安流怎么可能不出现?”
容运凯看向玉胡儿,“枕歌要我带句话给你。乐安流与你分开前,对你说的让你无论如何,将他的事情隐瞒下去,并不是为了要让枕歌留份念想,而是为了让你好好地活下来。”
玉胡儿看向容运凯,眼中神情微震。
她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她原本是要随乐安流一起赴死的。可是乐安流突然对他说,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眼看着枕歌和万若尘成婚,他更不希望枕歌在那之前因为他的事而难过,所以……
“骗子!统统都是骗子!”玉胡儿猛地站起身,发泄似地踢起洞室里的东西来,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容运凯看着玉胡儿发泄够了,才道:“其实,万若尘与枕歌这么执著地找你,除了不愿你再执迷下去,还因为……半年前,他们收到了一封古怪的信。”
玉胡儿转头看向容运凯,“古怪的信?”
容运凯道:“算你运气好,我手里刚好有仿过来的一封。”
说着,容运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玉胡儿。
玉胡儿疑惑地接过,又戒备地看了容运凯两眼,才打开信笺看了起来。
然而没看多久,玉胡儿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随即,她看向容运凯道:“是安流,是安流!我要去北境。”
“就在前面。”大山深处,一行人正走在盘山小径上,飞濛伸手指了指前方隐约可见的飞瀑。
枕歌看了一眼,“这还真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万若尘点头,“估计他们日子过地正好,可能不是太欢迎我们。”
枕歌道:“那不如,咱们便小住个十天半个月好了。”
闻言,前面的飞濛忍不住一笑。
又走了一截路,一阵清扬的乐音响了起来。
枕歌仔细聆听着,“又是笛音,又是琴音的,还真是夫唱妇随了?真想不到,从前只爱美食的越心,也会有耐心学琴。”
“哼,大老远的,就听你在说我的坏话了!”
突然,前边的道上,冒出两个人来,正是萧越心与伍岁晏。
枕歌疑惑地看了看两人,又指了指乐音响起的地方,“你们俩都在这儿,那是谁在弹琴与吹笛?”
伍岁晏微笑,萧越心理所当然地道:“我觉得学琴太费劲了,我还是喜欢听来者。所以,就叫留云学琴,游容学笛,然后奏来我们听。你们瞧,他们奏乐,我与岁晏散心,岂不美哉?”
想象着留云和游容一脸挣扎的模样,枕歌忍不住大笑起来。
万若尘也不禁摇头一笑,“两个武艺高手就被你这样给带歪了,我看你简直是在浪费人才。不如,这次让他们俩随了我回去更好。”
“他们若走了,我们找谁奏乐去?不成不成。”萧越心连连推脱,“况且,六爷如今已是商界巨贾,哪里就缺人才了?”
伍岁晏扶住萧越心的肩道:“只怕你再说下去,六爷就该抢人了。”
几人欢笑起来,随即一行人朝着乐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渐成黑点,融入于眼前的青山绿水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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