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仲文哼了一声,道:"强词夺理,尽说虚言!--大家还是做点实事吧!"
无名师太又微微一笑,道:"好!贫尼今日坐化,真人带人离开,一切因果机缘,就此了结,不知如此可否?"
诸人乍闻此言,无不呆若木鸡,大出意料之外!方才这二位尼道,大谈空门虚言,将一众小辈听得稀里糊涂,暗中直打哈欠,正不知如何了法,不想闻听此言,竟又显得太实,好似喉中突被堵住,因此全都困意皆无。
楼内的朱魄隆和妹瑶更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妹瑶身子突然一阵颤抖,喃喃道:"糟了--这,如何是好啊?"朱魄隆心头也掠过一阵颤憟,呆呆望着妹瑶,心中忖道:师太大智大慧,原何竟出此言?
这时,陶仲文也似将信将疑,凝视师太半晌,忽开口叹道:"自师兄飞升,师姐玄门道法及紫府玄功之造诣,原已并世无双,却弃之不用,去修这佛门伪善之法,小弟但觉可恨亦又可怜啊!"
无名师太微笑道:"真人无须感慨,贫尼十年参悟枯禅,迟迟未曾坐化,实是想再见真人一面,今日得偿所望,全仗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陶仲文呆呆瞧着师太,脸颊不觉一抖,长叹一声,道:"想必师姐心意已决,意欲今宵释家坐化,而非玄门兵解?"
无名师太瞧向偏西变小的圆月,淡淡一笑,道:"日出之前,阴消阳复之刻,乃是贫尼坐化之时!"
陶仲文黯然长叹,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必将送你最后一程!"
无名师太摇了摇头,笑道:"贫尼释家坐化,自有弟子收拾。真人道门不宜在此久留,还是率众早去为好!"
陶仲文但闻此言,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复又长叹一声,慨然道:"师姐,你今日大限,而余生师妹也于今日兵解,我等一门师兄弟姐妹四人,自小一同长大,今后却只余小弟在世,思来不禁感伤--余生随我,苦命一世,她之惨死,我更为心痛,但看在你的份上,罢了,权当她咎由自取,我也不予追究,你好生放心去吧!"
无名师太低眉垂睑,安详说道:"真人缘何一直不信贫尼之言?--余生非是惨死,真人也不必心痛,她之修为实不在贫尼之下,今日借小徒之手兵解而去,脱离尘缘,已然婴飞仙界。如若还不信,真人且看那石上字迹,便是余生断臂所留。"说罢,她一指石板路上的一块青石,边上赫然滚落着半条断臂。
陶仲文瞪目瞧去,众人也随之朝那块石板看去--果似隐隐有字。这时道贤忙夺过一支火把,凑近照去,大家登时呆若木鸡。
楼内的朱魄隆和妹瑶的目光恰好能自诸人罅隙间穿过,但见那石板上的断臂旁,一行潦草血字写到:只手遮天恨难平,掩耳原盗一腔情,独步江湖春秋梦,一目了然笑余生!
二人看后互视一眼,尽皆骇然,而后不禁心摇神驰,头皮发麻,如在梦中!
便在这时,突然木门忽然被一阵无形之力吸开,只听无名师太的声音道:"你二人不必躲藏,还是出来见人吧!"
朱魄隆和妹瑶吓了一跳,不禁面面相觑,但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出去再说。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无名师太面前。妹瑶拜倒在地,然后抬起头看着师傅,突然眼圈一红,流下泪来,泣道:"师傅......您老人家果真今日要......圆寂么?"
无名师太却没答这话。这时朱魄隆跪倒行大礼拜见,恭敬呼道:"师太,晚辈再见您面,心中实是......欢喜!"这最后两字有些发颤,原是他也想到方才听得这老师太今日将要坐化,心中十分难过。
无名师太微笑颌首,手轻轻一抬,一股柔力将他扶起,笑道:"施主宅心仁厚,舍己为人,果是世所罕见。我这小徒本也是美质良材,但素来异想天开,任性妄为,今后或要多累及于你,才不至使她在歧途越走越远。"
朱魄隆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垂首而立,静听教诲。
无名师太这才看了看妹瑶,脸色淡然,长叹一声道:"你既早知你师叔同为师乃一母所生,为何还那般口不择言?可怜她幼遭不幸,虽怨戾相随,行事强梁,但悟性甚高,在我之上,武功已臻化境。我平生被她所累甚多,三十年前虽时想化她怨戾之气,后来方知,其实我对她又何尝不是冲天桀怨?而为师每每怜悯念起,却不知克己而容,因此她也厌恨于我,我姐妹二人数十年相处,却落得势同水火。后来我俗家之夫去世那年,幸得一位南少林高僧点化,方得皈依我佛,渐渐醒悟,但却再无机缘与她修好。阿弥陀佛!你师叔一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所以决不会伤及你等,否则你俩这点微末功夫,早遭不测。方才之事,你虽有错,也不全然怪你,原是她早已算到今日之事,更是看中这位施主堂皇浩气,能压住她之戾气,她修道之法实乃另辟蹊径,恶口不介,恶相不隐,一番恶言虽激你恶口相骂,实是借之褪她魔障,恶语激你出手,实是假之借来兵解,另有一番点化深意--你若能虚心体会,自大有裨益。"
朱魄隆在旁听得呆呆出神,暗自忖道:原来如此--无怪乎那火焰刀向我劈头砍过竟毫发无损,原是在验我浩气;而那游丝既然能隔着十数丈缠定妹瑶手腕和瞬间绞断钢铁匕首,如真想要我性命,只怕这腔上头颅被它绞断后才能得知;而她既能于兵解后在石板上用断臂写下那多字迹,再不济也能在被铳击中时同归于尽啊!......他追思这位前辈奇人的怪癖神技,不禁神驰天外。
妹瑶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而无名师太也似乎没有让她起身之意,朱魄隆甚感气氛有些不妙,欲待求情,却见无名师太遥对陶仲文说道:"真人,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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