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美子身子一晃,突然出现在众人身侧,舢板却几乎动都没动。这般轻功身法朱魄隆、花师傅早已见怪不怪,却把二小骇得不行,齐齐张大嘴巴,转头问花师傅道:"她......是谁?"
花师傅冷冷一哂,哼了一声,却不加理睬。
二小伸了伸舌头,随即二人双桨奋力划了起来,小小的舢板一下子乘了七人,这划起来实在不甚轻松。
朱魄隆弯身放下鬼次郎,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瞪视自己,突然嘶声道:"下次我决不会再猜错了!"
朱魄隆怔了怔,才悟到他指的原是"流星赶月",不禁啼笑皆非,回答道:"我猜你仍会猜错!"
鬼次郎怒视他一眼,然后闭目再不睁开。
鬼美子这时突然蹲下身来,先从腰里拿出一个黑色皮囊,然后迅速取出一团物事,原是一套小小针线。她默默穿针引线,接着跪在宝庆身旁,抱起他的头搁在膝上,再就他脸上的创口缝起,手法纯熟已极。朱魄隆看了几眼鬼美子忙活,再回头向来处看去,那片海面已空空如也,一览无遗。什么倭船呀,桅杆呀全都踪迹全无,唯有无数的尸体漂在上面,引无数鲨鱼在那大吞大嚼。他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可惜!可惜!"花师傅两指捏着毒菱解药,突然长叹一声,接着一口吞下。
朱魄隆歉然道:"前辈,我......"
花师傅瞪他一眼,慢吞吞道:"你道我可惜什么?老肥是可惜这些鲨鱼呀--你要知道,这群鲨鱼巨大肥美,个个是大白鲨,其三角鳍更是翅中极品!不想我老肥竟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却无力取来做翅羹,你说岂不可惜?唉......可惜呀,可惜......"话音落处,懊恼沮丧之意尽显无余。
阿琏阿琮闻言忍俊不住,掩口偷笑起来,朱魄隆也不禁笑上唇边。
生机在前,但船上众人除宝庆昏睡不醒外,皆静默不语,似各怀心事。其时日昳,应近未时。碧空丝云,烈日炽晒,几无风袭。因倭船沉没,浮尸甚多,再加四周大量被杀死鲨,引开了鲨鱼主群的注意,故舢板方能较为轻易地离开这片海域。但这毕竟是条限载五人的小小舢板,此刻却承载着七人,因而吃水过深,船舷离海面仅高出两三寸,所幸风浪甚小,但划船二小仍不敢大意,只得缓悠悠地划着,舢板在"吱吱嘎嘎"的呻吟中朝"驭风"越靠越近。
"哼!"花师傅率先打破沉默,突然沉声问二小道:"对了!马营主命你俩带这些钩子竿子的,用来干么?"
二小闻言,互看一眼,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装作没听见似的,各自低头划船,却不应声。
花师傅冷笑一声,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朱魄隆瞧了瞧几根横在舢板里的长柄工具,心里微微一惨,暗想:这些捞尸器具摆在眼前,难怪花老肥气闷......不过此战拖时太长,生死甚难预料,也似乎不能全怪马寿做这等准备......他端坐着痴痴看着大海,又不禁想着若舢板再晚来半柱香,只怕这些工具会真的用上了--到那时,阿琏阿琮须从鲨鱼嘴里抢夺花师傅和宝庆的尸身喽......而自己呢?定被这铁球所坠,向深深的海底沉下去......
想到这里,朱魄隆不由打了个冷战,暗吸一口气,环视船上诸人,见这时,鬼美子已把宝庆脸上的那道刀口用针线缝毕,并用几片干叶子沾附其上,而把原先那块包头的布弃去不用,换成她自己和服上的一块透气甚好的薄纱包裹。朱魄隆又看向鬼次郎,见他这会兀自闭目未睁,嘴里却正在嚼着什么。他左肩骨许已破裂,此刻也被鬼妹子包扎好,并用布条缠吊于后颈。
朱魄隆看向鬼美子,见她正好也瞧向自己,二人双目不约相对,都怔了一下,随后鬼美子朝他深深俯首为礼。
朱魄隆见到这双深邃美丽的眼眸,不知为何心中蓦地一突。似乎这女孩给他的感觉太深了,以至于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
鬼美子抬起头来,突然自皮囊里取出一粒东西,双手举过头顶,躬身递给他,然后恳切道:"请吃吧!"
朱魄隆看那是一粒很不起眼的黑的丸子,心中一动,用日语问道:"这是什么?"
鬼美子抬起头来睁大一双黑漆漆的眼瞳,道:"这是伊贺忍者的止渴丸!"
"唔,"朱魄隆点头称谢,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放在口中一咬,甚是干涩难嚼,但咽下后,果不其然,很快便大减长久以来的口干舌燥之感。他不禁面露微笑,对鬼美子点头示谢。
鬼美子见他毫不迟疑地咽下,面露一丝感动,不由脱口赞道:"你--是个男子汉!"说完又觉有些失言,脸上微微一红。
这时,突然听到阿琏阿琮大叫道:"喂,上边快抛下绳梯!"原来此刻,舢板此刻已靠在了"驭风"船体边上。
船上的人其实早已远远看到舢板过来,不待呼喊也早已抛下了两条绳梯。阿琏首先把宝庆负在背上,用绳子扎紧,抓住一条绳梯被扯了上去。紧接着花师傅也奋力抓紧另一条绳梯,也被扯了上去。
待两条绳梯第二次被抛下来时,朱魄隆转身指着鬼次郎对阿琮道:"小兄弟,劳烦你背这位老人上去可好?"
阿琮笑道:"好嘞!"说着刚矮下身,却突然怔住了--原先在他腰里的两把三眼火铳突然不知怎么竟跑到鬼美子的手里,另外还有一把雪亮的钢刀横在他的脖子上!那是鬼美子三味线琴中暗藏的细刀。
阿琮不由火冒三丈,他脖子虽不敢动,但嘴里却大骂道:"他妈的!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吗?"
朱魄隆也不禁大出意料,他瞪着鬼次郎父女,怒道:"你们......"
鬼次郎却面无表情,低着头紧闭着眼睛和嘴巴,似乎又进入了睡眠。
鬼美子一手持刀架在阿琮的脖子上,一边对站在舢板上的朱魄隆歉然道:"我是不会伤害他的--请原谅,但我们不能上去......把舢板给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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