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师傅回头看了一眼妹瑶,凛然道:"二小姐啊!他一个外人,昨晚至今晨,整整一夜,竟能放却恩怨,无惧生死,率众杀倭七百,急我天仇盟所急--这等侠肝义胆,仁义为怀的英雄豪杰,说出的话,岂会是随便一句?"
妹瑶听这一席话后,不禁面色苍白,身子晃了两下,转头朝朱魄隆深深凝视,双唇微颤,眸中泛起泪花。
朱魄隆蓦然站起,但觉心中火热,一时间百感交集,朝大家点了点头,对二小道:"起来吧!"说罢,又看了一眼妹瑶,欲言又止,双眉一轩,复将身缓缓坐下。
妹瑶突然银牙一咬,对旁边不明所以的鬼美子叹道:"唉,你说对了,他--就是一个傻子,而且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鬼美子闻言,站起身来,不悦道:"他明明很好,你为何老跟他过不去?"
妹瑶也不以为意,美眸突现无限凄然之色,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瞧着海天之间,喃喃自语道:"你们都护着他,那是不错吧......嗯,总算发现了另一个跟她有一拼的傻子了......"这番自言自语,是用中国话说的。
鬼美子瞧她神神叨叨的,摸了摸她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奇道:"不热啊!"
妹瑶推开她的手,白她一眼,然后看着朱魄隆,缓缓道:"师傅没死,但至今僵坐不醒,她......小尼姑和小道姑一直在照顾她,你且放心了吧!"
朱魄隆心头大震,瞧着妹瑶,虽没说话,鼻子突觉一酸,竟落下泪来。
妹瑶也潸然泪下,泣道:"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几乎全收服了......师傅不用说了,便连小尼姑、小道姑,甚至那恶心的矮......矮矬子都念叨你几句好......"
朱魄隆心如箭穿,不觉大愧,忖道:还好方才没走--万一赌气真走了,这些人可怎么救呢?但......我真有能力救得大家么?想到这里,他不由掂起铁球,托在手里呆呆看着。
阿琮突然从腰间把火枪一抽,豪气干云地对他道:"大哥,我俩还是做你的当头炮,马前卒!"说罢,突然抬头看天,苦着脸道:"奶奶的,这当头炮怕打不响了......雨下来了!"
话音刚落,几道闪电"兹啦"划过,宛若巨斧劈开夜空,紧接着"轰隆隆"几声炸雷骤然响起,"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自上而下,朝这条颠簸起伏的破船上,砸落下来。
"驭风"是一艘轻型铁甲战舰,自甲板上有共起三层船楼。二层为两侧炮和后炮的炮台,三层便仅有这一敞厅。厅虽甚是宽大,但四面无挡,仅有一顶棚,靠十余根碗口粗的木柱支撑,平时用来避雨遮阳。但昨夜炮战,那顶棚已被轰塌一半,残余的半个顶棚,虽较牢固,但再不足以挡遮这种随着风势肆意横扫的瓢泼大雨。因此顷刻之间,厅中诸人自头至脚,尽皆湿透。
海浪也好似山推峰移,一轮接着一轮掀上船来,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驭风"像一片落水枯叶似的,起伏打转,好像随时都能覆翻。
好在船上诸人,都是久经海事,皆明急也无用,所以虽惴惴不安,但也没有谁慌乱崩溃。鬼次郎、二女、二小都自抓紧一牢稳之物,低头闭目,心祈意祷,彷佛皆横下心来,将生死交给了老天爷。但情急之下,大家却忘记了花师傅和宝庆,他二人仍还坐在椅上,况身中两种麻药,手脚僵硬,难以抓物,两个大浪过来,瞬间便被打翻在地,并漂至敞厅边缘,若无围栏阻了一阻,早已被卷入海中。
朱魄隆也顺手抓住一根柱子,但他身中一种麻药,虽手脚不至僵硬,可十指却使不上全劲,以致抓握不紧,也被巨浪打翻在地。待他惊魂过后,却又大感侥幸--原来他沾了那铁球的光。这铁球百十斤重,恰似一个大铁锚,竟牢牢地拉住了他!
朱魄隆不禁庆幸方才好在没砍断铁球锁链,否则只怕后果不堪!稍一冷静之后,他推己及人,随即想到花、姬二人的处境,立刻努力睁开双眼,在密雨中四处寻找。好在敞厅中的椅子杂物,此刻全被巨涛卷走,除那张巨大圆桌之外,剩下的便是紧紧抓住围栏立柱的诸人。
所以,朱魄隆很快便看到左侧围栏边有两个躺倒在地的人,应是花、姬二人,心中大喜,默诵"巨灵三式"口诀,心念力催,铁球"忽悠悠"旋转飘起,接着"呼"地一下,径直朝二人飞去!朱魄隆的身子也被带起,越过圆桌,落在二人身边。
此刻,又一轮巨浪猛地卷来,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朱魄隆心中一动,双脚奋力连踢,一脚一个,登时赶在巨浪盖下之前,把二人勘勘踢进圆桌之下--这圆桌的桌面桌腿全都是包铁加固,人进其下,伸开手腿,便能稳固自己,宛若一个小型敞厅,躲避风雨,真是再合适没有了!便在此刻,巨浪劈面"轰"地一声,重重盖下,朱魄隆只觉身如石砸,疼痛难忍,并双耳轰鸣,几欲昏迷过去,随即巨浪落回,他身子被整个卷起,似根稻草一般,随浪头飞向海中--朱魄隆迷蒙之间,心中一惨,忖道:这回完了......
突然,他觉得四肢一紧,栓在双手双足上的四根铁链,忽然又把他拉住!他精神略振,睁眼一看,模糊之中,却见一人双手扯住铁链另一端,好似双足勾在围栏之上,拼命往后猛力一扯,自己的身子又被扯得朝敞厅飞去--那人却因这一扯用力过猛,足脚一滑,身子便再也勾不住围栏了--朱魄隆看得真切,那人突然将手一松,竟将这本用来救人而抓住的铁链松开,身子朝海里落下!
朱魄隆急中生智,待飞入围栏的一瞬间,也不知从哪起了一股大力气,竟伸手一把拉住那人脚腕,但因去势逆转,再无力上去了,于是他的身子随着那人一前一后,直直地向海里坠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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