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朱魄隆已再无心监视鬼次郎了,他干脆坦然地任由泪水在脸上恣意横流,胸口起伏,无声无息地恸哭一场,方觉好受了一些......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敞厅内所有立柱阴影之末端,竟尽皆向左偏移了近乎二尺之距!到了此刻,诸人无不面色灰白,呆若木鸡!
花师傅喃喃道:"当真如此......此船的确在自转不已!"
鬼次郎闻言遂怪眼一翻,看着朱魄隆,森然道:"老夫于昨日下午便已算过,那时此船自转一圈,约为两个时辰,如今只怕变成半个时辰了!"
朱魄隆但闻二人之言,也倒吸一口冷气,眉心不觉皱成了一个疙瘩,不得不将悲痛暂抛脑后,自言自语道:"怪事!这一日一夜天气甚好,没现龙卷风迹象,为何会有这么厉害的漩涡呢?"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老亓,突然颤声接口道:"这不是漩涡......应是海眼!一个巨大的海眼!"
此船之上,除了朱魄隆、宝庆、黑子、老亓和鬼次郎五人之外,余人都不甚懂得海事,闻老亓之言,皆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是海眼?"
老亓额上冷汗直流,扼腕叹道:"海眼,唉......就是海底巨洞啊!它似漏斗一般,不停漏海水进去......自然船呀什么的也跑不了,先是围着海眼打转,接着越转圈子越小,最终就......就漏进去了!"
"啊!"诸人无不大骇,均面如土色。
花师傅强自镇定,遂和颜问道:"鬼先生,闻听海眼有海之坟墓之称,你有何法救大家出去?"
鬼次郎却不理会他,只管看着朱魄隆默不作声。
花师傅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朱魄隆道:"阁下,此人心中恼我,你来问吧!"
朱魄隆微微一怔,随即省得鬼次郎之所以不理会花师傅,除了信不过他之外,最主要是因花师傅那声长啸震死了鬼美子之故。于是他点点头,向鬼次郎询道:"鬼先生,把你的意思说说?"
鬼次郎冷冷一哼,阴声道:"若是海之坟墓,大家只能眼睁睁赴死,老夫自也回天无力,还跟你们做什么交易?"
"不错!"那一直站在围栏边观看海天的黑子,突然接口道:"这不是海眼,你们看那里!"说着,他伸手一指。
诸人朝他所指之处遥遥看去,隐隐见海面上似出现一幕巨大的五色之气,在晨光下冉冉袅袅,若隐若现,宛若五彩云霞自九天落入海面一般。
"那是什么?"诸人不禁问向黑子。
黑子以少有的沉重口气道:"磁光!船漂到这处磁海之上......只怕要糟了!"
朱魄隆心中一凛,看向鬼次郎,道:"南海磁光?这么说来,此船已靠近吕宋了?"
鬼次郎眼中掠过一丝赞许之色,遂点头缓缓道:"不错,此处离吕宋岛,仅有一日一夜海程!"
这时,那久未说话的阿琮,接口笑道:"原来此船漂近吕宋了!太好了,闻听马营主说过,此岛是我盟常来......常来交易之处,看来大伙儿活命有望了!"
阿琏瞪了他一眼,骂道:"猪脑子呀你?没听黑哥说,碰到磁海要糟么?"骂完,随即又惴惴问黑子道:"黑哥,这什么磁海不会......不会也把船漏下去吧?"
黑子摇了摇头,道:"漏下去倒不会!"
阿琏松了一口气,面露笑容,但还没裂开嘴的当儿,忽听黑子又接着道:"但会把它吸下去!"
"啊!"阿琏眼珠子又差点瞪出来,颤声问道:"吸下去?怎么......怎么个吸法?"
黑子有些不耐烦,不悦道:"没见过磁石么?这片海下,就是一个巨大磁石矿,而这船上又有这多铁器,自然会把它吸下去!"
诸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由尽皆心惊胆寒。
秦燃"腾"地跳起来,大声道:"都不用怕,秦某人我想到一法!大伙儿抓紧时间,齐心协力把所有铁器扔下海去!"
鬼次郎冷笑一声,讥刺道:"这艘船说大虽不算大,但说小也不算小,你们扔得完么?那七八门火炮倒是好丢,但外层的铁甲你们剥得下来么?即便剥得下来,还有千万铁钉,怎么拆?哼,更何况你们随身利器尽是铁物!"
秦燃闻言火眼一黯,随即恼羞成怒,瞪向鬼次郎,嘴里骂道:"老倭鬼,你他妈的早就发现了,不仅不说还尽捣鬼,这时候偏又说起风凉话来了--老子灭了你个王八蛋!"说着,右臂一抬,"唰"地一支袖箭自袖口激射而出,朝鬼次郎胸口飞去!
此时秦燃所站位置是大圆桌之旁,离鬼次郎不过丈半距离,那袖箭又是机括强簧所射,其速眨眼及至,连站在鬼次郎身畔的朱魄隆,此刻也已不及意唤铁球飞起阻隔。
却见奇事发生了--那支袖箭不仅没射中鬼次郎胸口,反而朝下落去,斜插在他足边的地板上,竟连他的身子也没触到!
秦燃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赶忙查看藏于袖内的机簧,而后喃喃奇道:"没断呀!"这机簧袖箭乃他家传绝学,自幼练就,并浸淫了数十年,只要机簧没断,一经发出,即便不中,也决无飞这般短距之理!
鬼次郎自是暗器大行家,只阴冷一笑也不以为意,遂转头看了朱魄隆一眼,面色一沉叹道:"看见了吧?磁力越来越强,此船也必将转速加快......离磁海之心看来不远了!"
此话声虽不大,但听在大家耳中,却宛如巨雷一般。
朱魄隆突然沉声道:"不要慌,咱们还有舢板!"说着,他转头问道:"阿琏,还余几条舢板?"
阿琏眼神一亮,连忙应道:"还余三条!"
朱魄隆略松一口气,突闻花师傅接口笑道:"幸哉!三日前你俩去接我们,记得一条舢板可乘足六人,那么三条尽可装下船上所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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