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仲文将尖尖的指甲剔着牙,摇头哂道:"为父近年来已妙悟仙道,今为速求复原,令尔等重操故伎,亦属无奈,若接二连三,和重走邪路又有何分别?再说,此等人之精华,味虽甘美,实大燥大热,况又无"仓中君子"泻火,岂能足食?"
双煞立躬身俯首道:"父亲说得很是!"
陶仲文点点头,瞧着凶煞,忽森然问道:"都探清楚了?"
凶煞连忙禀道:"探清楚了!他二人伤得都不轻,道贤更重一些,已再难作恶,请父亲放心吧!"
陶仲文微微点头,将脸又转向桃花煞。
桃花煞随即躬身道:"启禀义父,这小尼姑受伤最重,好像......好像身子也瘫了,只怕今后再站不起了!"
陶仲文面色一凝,沉声道:"瘫了不怕,万万不能让她死,更不能让她疯了傻了!"
三煞忙躬身领命。
陶仲文又将眼瞧了瞧朱魄隆。
恶煞慌忙道:"父亲,这小子还没细查......待儿子这就去探!"说着,作势欲走。
但见陶仲文却摇头制止,阴鸷笑道:"最放心的就是他了--他心智已被口诀搅迷,如今可说只剩一肉身而已!"说罢仰天大笑。
三煞附和大笑。笑罢,恶煞奉承道:"父亲,你真是神仙下凡啊!手脚不动,只不过编个假诀儿,就教这小子傻得屙尿不知了!"
陶仲文冷冷一笑,道:"谁说是假?自是真诀!但这真诀玄奥无比,苛刻之至,自二百年前面世以来,除了那位创功的前辈掌门,仅为父窥得门径,苦心八十载,亦只得二三成罢了!他又非心灵智睿之辈,连温九尚且不如,纵有小尼姑暗助,又岂有炷香见功之理?再说,为父本就没打算他活着出去,因此何必编假?"
三煞快活一笑。恶煞哈哈赞道:"这么说来,父亲不是更神了?刚才还说您手脚不用动,现在看来,您连嘴巴也不用张,只将真诀想了想,引小尼姑阅心邪术来偷,然后就将这厮弄废了!不仅如此,您盘腿一坐,装傻卖呆,又煽风又点火,嗨!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叛贼一锅端了!--谁敢说您不是天降神人,儿子决不答应!"
这话虽不无粗言,但恶煞胸无点墨,陶仲文也不以为意,反不住微笑颌首,神情甚是惬意。
桃花煞瞧在眼里,遂抿嘴一笑,道:"二哥,你这张嘴可真甜啊--难怪义父最疼你呢!"
恶煞嘿嘿一笑,道:"花儿你也不错呀!被鬼老二的刀架脖子却毫无惧色,哥哥我都替你捏一把汗呢!"
桃花煞抿嘴一笑,眉飞色舞道:"自然不怕--难道义父和二位兄长,真舍得花儿被倭刀割头么?"
恶煞笑道:"舍不得,舍不得!这么好的妹子......"
便在这时,忽见凶煞严肃地将手一摆,道:"住口!现在还不是闹的时候,"说罢,他恭声道:"父亲,儿子不知怎的,总觉这小子是个心腹大患!既然您无意再留,况劫舌如今已食九人,还余最后一人--我看,就顺便把他丢出去吧!"
陶仲文略一摇头,冷笑道:"不急!这小子竟横走狗运,食得龙胆太岁肉苞,不但可自愈救人,而且百毒不侵,已成《清虚经》所载的"灵血妙肌,兼脉非脝"之体,皮肉血腑,皆金贵得很,岂能无端便宜劫舌蠢物?何况那枚成型龙胆太岁业已认主,牢附其体,旁人就算取去,只怕也无甚神效,傻小子偏还不大会用--真真又可恼又可笑......嘿嘿,若非如此,老道岂有此时?"
三煞一听,皆面露羡慕之容。恶煞笑道:"父亲,既然如此,您老人家这会儿又金体欠安,虽进了些点心,但儿子怕您仍饥渴未解,不如将这厮一并吃了算了!"
陶仲文闻之微微一哂,道:"恶儿,你是不是也想分一杯羹?"
恶煞察言观色,故意响声吞了口吐沫,馋着脸笑道:"父兄跟前,哪有儿子的份儿?若父亲怜儿,丢给些筋头骨渣,让儿子咂咂嘴也就罢了!"
陶仲文嘿嘿一乐,道:"好没出息的东西,怎么着也得给你条膀子啃呐!"
恶煞满面发光,兴奋地道:"成!给哥左膀,给我右臂,至于花儿么......"他瞥了一眼桃花煞,笑道:"她女孩儿食量小,给她几个脚趾头嚼嚼得了!"
桃花煞啐声跺脚,眼波汪汪地扁着小嘴,朝陶仲文娇声道:"义父,我不依!二哥在您老人家跟前就敢这么欺负花儿!"
陶仲文苍颜大悦,哈哈笑了起来。
凶煞突面露悲戚,伏地拜倒,遂泣不成声。
陶仲文止了笑容,奇道:"凶儿,你怎的了?"
凶煞抬起脸拭去腮泪,语声发哽道:"儿子见您老人家笑得畅快,不觉想道,父亲平时身负千钧,日理万机,护佑亿兆,心怀天下,已是无暇喘息,如今为了长生大计,不惜亲身涉险以致金体数损,孩儿们也只能强忍心痛不敢稍露行迹,如今好不易诸敌尽除,终得父亲开悦一现,孩儿们亦能有此膝下承欢之刻,何等来之不易啊!因此再忍不住万分感慨--不想惊了父亲欢颜,真乃万死之罪!"
陶仲文眼中不觉晶莹,遂伸手虚扶,温言道:"起来吧!"然后环顾三煞,长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儿!恶儿、花儿憨态可掬,如此可爱,凶儿又善解人意,这般孝心可嘉,为父心中怎不好生快活?干么不笑啊!哈哈哈......"
凶恶双煞附声大笑起来,桃花煞也笑的弯下腰来。一时间,山洞中四下回荡着快乐的笑声。
便在此刻,忽然一阵呕吐之声传来,戛然打断了欢笑。陶仲文等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人扶着洞壁颤巍巍的直起身来,正用一只手擦拭着嘴巴,另一只手在脑门胸前不断划着十字,嘴里念念有词,正是西洋人沙勿略。
陶仲文收起笑容,眯缝着眼向他细瞧而去。但见沙勿略虽喘息连连,却不躲不避也看向陶仲文,其神色竟毫不畏惧,眼中蕴含甚是复杂,不仅有着憎恶、鄙夷之意,又似还存着可怜、悲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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