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的头发,盘成发髻,别了一只木簪子,青衫布鞋,满脸皱纹,老人身高勉强只有一米,犹如小小孩童,十分古怪。
二人在谢山身前站立,女子先开口,却是对她的护卫说道:
“你们谨慎过了头,差点伤了无辜性命,回去后每人领一百鞭子。”
“是,我等万死,主人息怒。”
三个护卫即刻单膝跪下,手中的火把依旧举的平稳,认罪声音整齐,但冷如铁石,在他们看来,自家主人万金之躯,亲自来到这偏僻地界,怎样谨慎也不为过。
看三人的样子,女子就知道斥了也无用,无奈之余,面对谢山时,语气平静温和:
“你受惊了,一点小东西,是我自己种的,聊表歉意。”
女子说完,轻抛给谢山一物。
少年接住,小小的,触感凉润柔滑,能闻到清新果香。
借火光略瞧了眼,是一只青色桃子,半生半熟。
咬了口,硬且很酸,略带甜味。
谢山嚼着桃子,含糊道:
“这位姑娘,刚才要不是我躲得及时,英俊的相貌和性命,想必都难以保全,看你这排场,也不是一般人物,表歉意,就给个桃啊?”
女子闻言一怔,询问性的看向绿发老妪,后者轻轻摇头,表示这少年窍穴死闭,并非修士。
白衣女子眼中闪过微妙神情,又抛给谢山一粒龙眼大的珍珠。
谢山几口把小桃吃进肚子,将珍珠收在袖中,与少女对视,眉头皱起,并没有立刻离去。
他仔仔细细看着女子,眉眼发肤,唇齿耳鬓,一丝不漏,专心致志记在心里。
在看过之后,长吐一口气,神采熠熠,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原来你是这个样子。”
……
美人如玉。
不知多少天纵惊艳的男子,对这女子一见倾心,她自八风不动,心如磐石,对谢山的自说自话,并不回应,沉默安宁。
她身后那位老人,沙哑开口逐客:“你这娃娃既毫发无损,就不要纠缠,离去吧。”
以谢山的眼力见识,从神韵间辨认出老人是个修行精深的修士。
再看那一头墨绿头发,谢山想起记忆中,那座挖空一座山建造的巍峨王府里,供奉有三位神秘修士。
分别名为:红莲、白藕、青叶。
三人被视为无所不能的真神仙,高高在上,仅听藩王白乐一人调令。
所料不差的话,这老人便是那位青叶,修清净忘情道,性格温和。
不由感叹,也只有这个女人,才有资格让窃寿境圆满,即将凝聚阴身的青叶随行保护。
谢山出镇来参加拾文试,最主要的目的,是找一个名叫苏茴的落魄读书人,管他要一张纸。
青蚨和酒娃娃只是顺手取之,锦上添花,温子安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按照他的计划,就该借机进入那座藩王府邸,潜修。
今夜遇到这位白衣美人,谢山已猜出对方身份,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不知是福还是祸。
谢山转了几念,目前不愿有太多纠葛,觉得避而远之为好,就告辞一声,转身离去,侍卫并不阻拦。
直至谢山身影消失于巷尾。
青叶主动开口道:
“此人肉身净洁,袖中藏有一只青蚨,带有一只灵怪,并不是凡人,有几分根骨,却仍未开窍,许是某个修士重点考察的记名弟子罢了,既肯离去,派人调查一番便是,无妨的。”
替凡人开窍,最少也需要一名窃寿境修士耗费大量资源和精力,只有根骨极好,有望修至精深的衣钵弟子才有这种福缘。
一些在修士身边鞍前马后、或是用钱财供奉的平庸人,只算记名弟子,能得到些符箓、丹药,强身健体的锻炼技巧,想要开窍修行,痴心妄想。
因此,能否开窍,往往决定了能否被修士这个群体,真正当做“自家人”
老人境界高深,仅凭气息就发觉青蚨和酒娃娃的存在,唯独对于泥人一无所觉。
”那便好,这机缘不容有失。”
女子答了句,眼中映着夜色,看着断壁残垣间的风景。
青叶佝偻着身子,神色凝重严肃,说道:“开始吧…小苏…”
说话间,上前迈出一步。
走进黑色的断壁残垣的废墟之中。
白衣女子和随行护卫跟在后面。
谢山回到书楼时,天边已泛鱼肚白,他将青蚨放出觅食,自己过去看情况。
原来有三三两两的书生聚堆探讨,这座拾文馆位处于四个小镇的正中央,在北岭县治下,并不出名。每次主持开馆的人,都不是什么饱学名士,在狼州三郡十四县,十五座拾文馆中,属于末流。
但不知哪阵风吹不对,这次北岭县的评卷人,居然是苏茴,此人年近五十,一生科举不中,终于心灰意冷,流连于勾栏烟花之地,与风尘女子为伴,唱曲填词,以酒消愁。
一手词填的极妙,深得肃王欣赏,每年都对他赏赐金银,却转眼被苏茴千金买笑,挥霍一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苏茴有三百天是穷困潦倒,在狼州各大风月场中以词换酒,在各大花魁那里蹭吃蹭睡,是公认的风流名士。
吃软饭能吃到这等境界,也算羡煞旁人。
这次开馆人是他,那这座拾文馆的题,九成九是填词,虽不知词牌,不知题目,但众多投机取巧之辈,自然纷纷生出心思。
明日才是开馆,可消息传出后小半日,中午时候,拾文馆旁就有众多小贩,在售卖苏茴词集,一本书竟要四百文,谢山当然不买,只翻了几页,就一笑置之。
他找了间当铺,将那颗品相不错的珍珠典当换钱,估价之后按当铺规矩折价,到手六两半白银。
找了间小馆子,要了半斤牛肉,一碟炒韭黄,一碗白饭,吃饱喝足,又去裁缝铺买了棉衣棉鞋换上,便不怕冷了。
随后一人独行,在拾文馆周围逛逛,看见一家山楂葫芦红的鲜艳可喜,便买一根随口嚼着,看了几家书斋,没发现太心仪的东西,最后在书堆里捡了本半新不旧的《狼州地方志》和一本名为《胭脂夜话》的小说买走。
见街上卖艺杂耍,停住赏了一会,觉得并不出彩,但看表演人中有个五六岁的女童,便扔下十枚铜板。
等回到住所,发现新添了几位室友,各自招呼一声,也不再多言,众人见他年少,想聊几句,见谢山没有谈兴,便作罢,彼此互通姓名来地,找了些话题攀谈起来。
天色暗了,谢山就着蜡烛,翻看那本地方志,等有了困意,便将书压在枕下,睡去不提。
谢山第二日醒来,看同室书生都已起了,又听说入场写文不许夹带,便将绘有聚灵阵的白纸引火烧了,这东西不宜落在旁人手里。
见离入场还早,就出门散步,寻个小铺面,吃点白粥小菜暖胃,想到带着三本书和一个泥人实在不便,顺路去书斋买了只槐木书箱,书箱看样子有些年头,边角包铜,木料磨得红黄发亮,书箱里有个隔断,将它分为上下两层,底部刻有“诗书继世长”五个小小的题字。
谢山把全部家当放进书箱,背在身后,拿着前天夜里领到的小竹牌,到舍人那里退房,又缴纳了十个铜板,领了入场文书。
在考场门前做好记录,存完行李,又被搜了身,便被放入场,分到丙字房,人已到全,每人座位离的颇远,桌上尚无纸墨,在场书生也无人敢于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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