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肯定是这个,坐在黑猫背上的小人搞鬼。
谢山有些恐惧,但并不慌乱无神,毕竟桃槐正在赶来的途中。
何况他有更大的依仗。
他相信自己,并不会因为这种压迫感出大问题,谢山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在面对这个小人儿时,拖到桃槐赶来,不被小人儿干掉。
刹那间,少年心思百转,有了主意。
他以坚定强大的意志力,撑直被压弯的腰。
“咔咔咔……”
他一身年轻的骨头,发出细碎的响声,脊梁慢慢挺直,如龙抬头。
与此同时,谢山一直收好,永不离身的泥偶,贴着肌肤,传来一道温暖柔和的气息。
若春日的灿烂阳光,照耀草木。
这股气息,使少年气血灌畅全身,有通达之感,并散发于皮肤之外,笼罩了他周身上下,将远处小人散发出的不祥压迫完全隔绝。
谢山一身轻松自在,不复刚才一步都迈不出的窘境。
犹如逛自家后花园,脚步如飞,三步并两步,来到那青砖瓦房下。
仰头望着房顶,看那只孤独的黑猫。
“喵……”
它举起爪子,舔了舔,整理一下毛发。
小人安稳的坐在猫背上,像一块万年寒冰,散发着阴冷腐朽的不祥气息。
少年站在屋檐之下,嗅着风,风中有淡淡的死味,是老人临终前的那种味道。
让人失落而低沉,陷入负面情绪,想起死亡,病重,腐烂发臭的尸体。
凛冬的风中,带着这样的气味,实在是扫兴之极。
谢山用力挥舞了下手臂,袖子荡起一阵风,清爽而清新。
他满意的笑笑。
依旧保持着仰望的姿态,身体笔直的像一棵树。
那小人终于开口,语言不是大奉通行的官话,声调平仄和现世都有差别,而且好久不曾说话,他言语晦涩。
但谢山勉强听得懂,对方是在问候,是前朝古语,文绉绉的。
大概意思是:“我姓陈,与阁下,有缘遇见,在此乡野之地相逢,鄙人实在荣幸之至。”
一句话说罢,那小人停顿片刻,咧嘴一笑,露出枯灰色的一排整齐牙齿,像一只只排列整齐的臭虫。
他伸手捋了捋黑猫的毛,安抚这那只流浪猫后,才继续说道:
“按规矩,今日是我寻觅祭食的最后一天,而我决定,将阁下这样的青春少年,化为我生命与血肉的一部分。”
“呵,咱俩这大小对比,你得吃多少天能吃完。”
面对一种邪恶而残忍的特殊生命,谢山内心有点忐忑,但没有预料的那样紧张。
他甚至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小人则显示出极好的涵养和礼貌,与他的丑陋外貌完全不同。
他站起身,直立于黑猫狭长窄瘦的背上,目光冷冷看向长街。
他目光所到,明爽的街道景象模糊起来,效果如同用PS做了一次照片的模糊背景。
谢山身后的行人和街道,都变作一片模糊混沌,只有眼中那座小房异常清晰。
在他和谢山所处的一小块地方,如同被罩了一层磨砂玻璃,与这个世界隔绝,形成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黑猫弓着身子一跳,喵呜一声,就跳到了谢山脚边。
那小人儿下了猫背,安然站立,神态姿仪,优雅的无可挑剔。
很客气的对谢山说道:“初次相逢,在下名叫陈八八,生于前朝康安八年,一觉已睡了四十九年,前几日刚醒来,没想到,才入世间,就遇到阁下这样面善可亲的少年郎。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我不禁心生欢喜,而且阁下的肉身,肯定很美味。”
“陈某不忍暴殄天物,如此佳肴,怎可食之于纷乱市井,故此,陈某有一不情之请,希望您和我换个地方。”
小人言罢,也不管谢山是什么反应,伸出一只手来,五指张开,弯曲弹动。
谢山看到,他手掌与正常人类不同,指缝间连着透明的肉蹼,指甲是纯黑的棱形。
随着他手指弹动,空中飞出一道道灰黑色气线,朝谢山缠去。
少年念头一动,散去泥偶的防御,任凭那灰黑色丝线缠上自己。
陈八八满意点头,手指拉扯弯曲,如木偶师操纵木偶。
谢山头脑清醒,但四肢肌肉却不由自主的动作起来。
摆臂,迈步,机械性的走起来。
陈八八也不乘猫,而是走在最前。
黑猫在它身后,猫后面跟着谢山。
所到之处,谢山眼中景物都是模糊的,行人也见不到他们三个。
就这样一路行去,七拐八折,谢山看着路,很熟悉,他前几天走过一次。
果不其然,最终目的地是前几日,他初次见到苏幼鱼的那片断壁残垣。
此时天气晴朗,一片光明,看的更为清楚。
已是一片废墟,砖瓦断柱横斜,杂草丛生没脚踝。
有小鼠,蛤蟆,蚂蚱,踪迹隐现,实在是破落极了,故事中的女鬼都不乐意呆。
两人一猫,直直前行,踏入荒草,循着旧日痕迹,谢山依稀能看出,此地当年必是繁华所在。
碎掉的石块上,风化痕迹浓重,仍有雕花存留,四处都有掘土痕迹,显然当年此地百姓,没少偷砖捡瓦,拾瓶拿罐。
陈八八路很熟,带着身后一人一猫,转绕过障碍物,走了几个被荒草淹没的小径,来到一处类似后院的地方。
此处相比那片残垣,还算空旷整洁。
一个仅能容纳十几人的小院,马厩的木头已腐烂无用,横亘着几块切面平整的石磨,蛛网层结。
除此之外,还有院角一口水井,轱辘架已倒塌多年,取水的木桶也早没了。
水井不大,用石垒成,孤零零的在那。
这口水井,就是陈八八所来之地。
他走在前头,直奔井口,然后跳了下去。
黑猫随后,一起跳了下去。
谢山动作被操控着,也身不由己,跳了下去。
出乎他意料,这口井很深,往下掉了一会功夫才到底。
已没水了,井底的土壤倒还潮湿。
触目所及,有些阴暗,只有井口投进的阳光,悬在头顶。
井底铺着一块四方石板,石板上栓着两个黄色铜环。
小人自顾自走上石板,弯腰用小手握住铜环。
“啪啪啪……”
铜环敲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悠悠回荡在逼仄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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