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个冷血的老板对他的员工都是三不管政策的。
是胖是瘦不管，是饱是饿不管，是死是活不管。
我默默望天，在他心里我跟奚俪晴是不是就是那山坡上的小绵羊啊，天天吃土，连草料也省了。
“后来多亏弯弯在花鸟市场救了我，并把我放在鱼缸里细心照料，我才慢慢的好起来。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小恩人。”曲曲咳嗽了一声，眸子微微有了些神采，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那你怎么会跟弯弯长得这么像？”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插嘴道，天知道我刚看到鱼精的脸还以为弯弯是暴走萝莉！
“啊，因为弯弯是我最熟悉的人类，所以……”曲曲有些窘迫，吞吞吐吐的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连忙摆摆手表示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好了……”
说到一半我突然卡了壳，声音低了下去，沉甸甸的堵在胸口。
曲曲也有些黯然，脸色越发苍白，喘着气，艰难地支撑着。
是啊，哪有什么以后呢，在明天朝阳升起的那一刻，美人鱼就要化作泡沫了。
“那弯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我叹了口气，嘴里有些发苦，俯下身问他。
“她不知道，我只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看过她。”曲曲话锋一转，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脸上露出愤慨的神色，捏紧双拳，“本来我是不打算现真身的，做一条鱼安安稳稳的陪着她也好，哪知道半夜的时候我闻到了妖怪的气息，顿时惊醒过来，果然发现窗台上有一只黑猫。”
曲曲转过头，瞪着圈在光圈里的猫妖，咬牙切齿地道：“就是这个家伙！”
我心中一跳，跟着望过去，猫妖躺在红色的光圈里奄奄一息，神色冷厉，金黄色的瞳仁死死的盯着我们，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碎我们。
那双眼睛我再熟悉不过，正是那天在病房里跟奚俪晴对峙的黑猫！
原来它真的是妖怪。
我一阵后怕，听见曲曲愤怒的声音：“起初我以为它是来偷东西吃的，可后来发现它连桌上的火腿肠看也不看，直奔床头，摆明是冲着弯弯来的。”
曲曲气呼呼的瞪着猫妖，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这家伙居然在吸食弯弯的魂魄！魂魄没了，弯弯不就只剩下躯壳了？”
跟曲曲的义愤填膺比起来，猫妖安静的有些可怕，瞳孔里闪着幽幽的光。
它没有做任何反驳，也没有束手待毙的觉悟，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我们。
我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总感觉他对人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恨意？
曲曲脸色一白，气息越发微弱，张了张嘴，刚没开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不要再说话，靠着休息能好受一点。
其实不用他说，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也大致能猜到了。
猫妖当着他的面吸食弯弯的魂魄，曲曲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猫和鱼本来就是天敌，瞧着曲曲余惊未消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很胆小，因为他法力低微，只能将猫妖引开，缠斗一会儿便会落入下风。
曲曲的瞳孔开始涣散，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成龙。可惜我天生愚钝，注定就只是那条池中物而已。”
他一面说着，一面有血迹从嘴角溢出来，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沾染上尘土便转瞬化作轻烟，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他抬头望向夜空，眼中透出神往之色，恍惚看见了什么，眸子里渐渐盈满雾气。
心中到底还是不忍，我不死心的望向於单，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希望，可惜他始终一脸淡然，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明明是这么感人的报恩故事，他却偏偏顶着一张扑克脸，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看韩剧看得津津有味的老板吗！
就在我腹诽的时候，於单慢悠悠地抬眼，对我抬了抬下巴，“莫小白，你过来。”
我被他的语气吓得一哆嗦，慢吞吞的走过去，一脸警惕的望着他。
於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跟东大街拐角那个算命的王麻子一样，高深莫测，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
我咽了咽口水，刚要往后退，后脑勺就挨了一记爆炒栗子。
我捂着头泪流满面，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下次在心里骂人的时候，不要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特别是顶着这张写满了弹幕的蠢脸。”
嗯，配合某人的毒舌食用更佳。
我看了一眼曲曲，他躺在地上，双腿卷曲，睁着大大的眼睛，身上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脖颈，那是濒死之态。
我听见他嘴里嘟囔着：“平日里在鱼塘遇到那些大块头都是绕道走，见了那猫妖吓得我鱼鳞都竖起来了……要是弯弯知道我这么胆小，肯定很失望……”
我心中有些酸涩，赶紧仰着脖子装作去看星星，於单越是云淡风轻，我就越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一点软弱。
这个世界上便只有弱者才会去同情弱者，强者眼中只有规矩，比如於单。
“生死有命，顺其自然，”於单站在我身边，语气平淡得有些冷酷，“你也活了二十多年，这么显浅的道理不会不明白吧。”
这个道理我明白，弯弯有多伤心，曲曲有多可怜，都不重要，因为命由天定。
他遵从天意，我遵从人心。
天意不可违，人心易变。
看看，从这两句话上面就看得出来，我的意愿，是多么的渺小，就像於单说过的那样，一个人的意见太多了，就会显得不重要，而我刚刚好就是那个不重要。
可是……
“好一个顺其自然，老板，你不觉得违心吗？”我笑了笑，直视着於单的眼睛，平静的语调下隐隐透着冷意，“通过交易去达成各种欲望，通过算计去谋夺利益，打破这一切平衡的，不正是老板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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