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藏011

    从韩重义家中出来，於单并没有直接带我回店里或者回公寓，而是驱车开往小草出事的那个仓库。

    临近傍晚，加之白天的时候外头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雨虽是停了，但地上湿湿嗒嗒，天色阴沉昏暗，就连空气中都有一股子潮湿胶着的气息，挥散不去。

    抵达仓库，甫一打开车门，冷风扑面而来，冻得我浑身一哆嗦，下意识裹紧身上单薄的开衫。

    不知道是不是阴雨天的缘故，四周弥漫着不知什么气味，令人恶心作呕。破旧老仓库陈年积累的尘土污秽，经历这场雨的冲刷后，反而泛滥出埋藏深久的味道。

    “你闻着什么味儿了么？”我掩着鼻子，皱着眉望向於单。本就人烟稀少的仓库附近，眼下连个鬼影都不见。我一开口，声音在这一片空旷之处，竟然勾起一阵3D环绕音响的效果。

    见於单并不搭理我，我悻悻耸肩，快步跟到他身边。

    还好还好，阴冷一点儿而已，就算有什么魍魉小鬼作祟，好歹还有咱这无往而不利的大老板在呢。

    我看了一眼仓库禁闭的大门，又开了一眼於单，他的目光并未在仓库上停留，莫非他……

    很快，我的猜想果然得到证实。我跟着於单一路走到仓库边的那条小河，河水有些浑浊，根本看不清底下，我只是往里头张望了一眼，平静无波，可脑海中却翻腾过当日那双怨念深重的双眼。

    赶紧收回视线，亦步亦趋跟在於单后头。

    下过雨的阴天，只要傍晚将将来到，天黑得便格外快。才走了没几步，不仅天色愈发昏暗，就连气温都随之骤降。这一片也不知是谁人负责的辖区，居然连路灯都是年久失修接触不良，忽明忽灭闪闪烁烁的光线，直叫人瘆得慌。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好家伙，这里索性直接连路灯都没了。不知是河边还是哪里传出阵阵青蛙“呱呱”的叫唤，浓若墨染的夜色之中，时不时能听见几声不知名鸟儿的啼叫，划破夜空，显出几分荒凉惊悚。

    可就是这么一路走着，於单也不说到底去哪儿，周围越来越阴森，气温越来越低，我悄悄抬眼从背后打量於单，他走得不紧不慢，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衫的他，似乎并没有被冰冷的温度所打败。

    说心里不发毛那是假的。

    正一张嘴，打算问问他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去，於单却突然停住了步子，这个急刹车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没能克服惯性，一头撞了上去。

    哎哟我的妈，他的脊梁骨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一下刚巧撞在我鼻梁上，阿不，是我的鼻梁撞在他的背脊上，疼得我鼻子发酸，眼眶都忍不住涌上了湿气。

    於单适时回过头来，见我揉着鼻子瞪他，居然露出一丝窃笑。

    见鬼了，这人简直有病！

    我忿忿别过头去，不想和他在这个时候发生口角。

    看起来他也只是随意嘲笑一下，并不打算深入展开一场平日里时常发生的嘴仗。

    他侧开身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就在前方不足两米处，有一座小桥，木结构的桥梁也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产物，如今已是破烂不堪，木梁横七竖八参差不齐，到了河上的那一段，甚至直接断裂了开来，压根儿不能通行。

    估计是冷风把我的脑壳儿吹得清明通透，我忽然反应过来，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烈而又腥躁的味道是什么。

    是血。

    没错，是血腥味。

    下意识伸手抓住於单的衣角，他转头来看我，眼中无波无澜，又仿佛深若寒潭，我不懂他这一眼的意义，却因他这一眼而回过神来。

    我居然在发抖，抓着他的衣角的我的手，居然瑟瑟发抖。

    想来也应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不是没见过，可还是不能克制心底的恐惧。我颇感讽刺，也颇觉喜感，居然兀自笑出声来。

    这不笑还好，冷不丁笑出声，打破了原有的寂静，我止住笑，寒意从脚底心一路上窜到脑门。

    就在我笑过那一声之后，我清楚地听见周围传来了同样一个短促阴仄的笑声。

    不是回声，不是幻听。绝不是。

    我艰难地，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随即，缓缓偏过头，往那个笑声来源的方向望过去——就是破桥那里。

    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当我做好了万全心理准备，错开身，视线越过於单的肩头，往破桥那边看过去时，却见那里空无一人。

    吓死宝宝了。

    也许……真的是幻听？

    看来是我神经太紧张导致的了，见到桥上并没有什么瘆人的玩意儿，我总算松了口气。

    收回视线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往边上的河流里扫了一眼，只是这一眼，让我刚放下的一颗心，骤然停了半拍，全身的汗毛顷刻间竖立起来，头皮几乎要炸裂开来。

    河面上，分明有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正狠狠瞪着自己。

    “妈呀！”我不顾一切地尖叫出声，这种时候根本顾不得什么矜持什么职业素养。

    於单低下头，看了一眼两腿发软蹲在他脚边的我，没错，这一记惊吓确实太突然，吓得我压根没有气力保持站立。我就这么没出息地蹲在地上，两手还环着於单的腿。

    空气中再度传来一声低笑，而这一次，却是於单发出的：“惊吓不会死人，一惊一乍才会。”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辩驳，好把我承认，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无力辩驳。上下牙齿正疯狂打架，发出“咯咯咯咯”的碰撞声响。

    你说妖怪什么的也就算了，可是河里那是什么，那特码是【真·见鬼】啊！这比VR观看恐怖片还真实，让我怎么不心惊肉跳，怎么还能保持微笑？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大半夜特意赶来河边给孤魂野鬼投怀送抱也就算了，就在这个当口，忽然河面上掀起一阵狂澜，两岸骤然升腾起点点星火，我瞪大了眼，好嘛，刚说见了鬼，这会儿连鬼火都不甘示弱要出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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