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了一会儿，脸色平静，无动于衷地背过身去。
“殿下，他的夫人曹皇后答应率领他们的百官，取玉玺，以整个河东之地投降大唐，以此换回窦建德一条性命，难道这还不够吗？就算窦建德能活下来，他也失去所有了，你若是觉得他可怜，就随便给他一个小官做，若还是讨厌他，就把他赶得远远地，让他们一家子自生自灭，不好吗？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这是妇人之仁！”李世民转过头来，十分严厉地说道，“你以为窦建德是谁？他从隋帝征高丽开始便起兵造反，凭此的人远见和胆识，就算流落民间，也是布衣天子！一个天下岂能容下两个天子？”
“殿下，你已经剥夺了他的一切，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大唐天下定鼎，就算是十个百个窦建德也掀不起风浪了啊！”
“万一他掀起风浪，谁来负责？你吗？还是本王？他一旦掀起风浪，会死多少人？会折磨多少无辜百姓？你想过吗？若是他是李靖，本王二话不说，甘愿救他！可惜，他不是李靖之流。李靖可以为我所用，胆识窦建德太可怕了，他振臂一呼，整个山东界面都要抖起来。本王不愿冒这个险！”
“可是你救了他，不是显得你很仁义吗？那普天之下的人都会盛赞你，都会追随你！”
“仁义？窦建德倒是仁义，他答应了王世充，就马不停蹄倾巢而出强攻虎牢关。若是本王守不住虎牢，若是上天没有偏袒大唐，那你现在可能就是在这儿求那位自称仁义之君的夏王窦建德，求他放过我李世民，还有你丈夫李元吉了！”
“可是当初窦建德俘虏了淮安王，同安公主，他到后面都无条件释放回来了啊，难道你做不到向他那样仁义么？”
“好！”李世民对着我无语一笑，“若是窦建德的夫人和孩子被本王一并抓获了，那本王一定答应你，放了他们！”
“世民，你……”我从来没看到过李世民居然会这样讲话，不仅冷酷无情，还拿人的性命调侃，丝毫没有以前的那种谦谦风度了。
“本王必须要从大局考虑。什么是仁，什么是义，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恨恨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无限的无奈和悲凉。
“那你能体会到什么叫做大仁不仁吗？”李世民继续逼迫我。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听！”我怒吼道，吓得边上的采霜不由地退后两步。
“你不想听本王也要说！”李世民不顾我如何愤怒，依旧我行我素，“在天下大势面前，在天下万民之前，不杀窦建德是小仁，杀了窦建德，是大仁。大仁不仁，因为真正的仁义，做起来是不仁义的！”
看了李世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我只感觉天昏地暗，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
李世民也没有说其他话，只是认真地看着我。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他说，“秦王殿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交换窦建德的性命，比如，比如我可以舍弃自己的王妃身份？”
李世民哈哈大笑了一阵，“你怎么如此天真？且不说你无法舍弃这个身份，便纵然可以，两者之间又怎能交换？实话对你说，李世勣在攻克洛阳之后便有过这番心意！”
“李大哥？他也想救下窦建德？”我这下有些奇怪了。
“不是窦建德，而是他的好友单雄信！”李世民像是有些可惜地说道，“李世勣立下大功，他愿意用他所有的功劳和官职换下单雄信一命，本王都没有允许，只可怜李世勣割下自己大腿一块肉，在刑场上喂给单雄信吃，以示无法救下他的愧疚。单雄信不过是一介武夫，尚且没有理由饶恕，何况是窦建德？”
“世民，”我缓了一口气，淡淡说道，“说到底，你们就是怕窦建德凭着他那良好的声望，回去之后便东山再起，你们必须又得大动干戈，是不是？”
“你……讲的大致不差！”李世民也恢复神态，并没有否认。
“若是窦建德臭名昭著，你是不是会酌情考虑？”我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他。
“若窦建德是王世充，本王或许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李世民思考了一下，略带犹豫地回答道。
“唉，魏征把什么事情都料到了！”我轻轻叹道。
“你说什么？”李世民没听清，以为我在抱怨。
我摇摇头，“这么说，你没打算杀死王世充？”
“本王在攻下洛阳城之前便允诺王世充，饶他不死！”
“王世充这么一个恶魔，你居然放过他，窦建德这么仁慈，你却不放过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到后来，我确实有些欲哭无泪了。
“这便是政治！这便是战争！”李世民像是说教一般，笑着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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