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药走到颇为冷清的童羽的营帐跟前,望着围着一堆火烘烤的童羽埋头沉思,她嫣然而笑,“妹妹,怎么这么冷清地坐在这?刚刚听闻你和孙景墨的婚事告吹,这事对你来说可是好事,不是吗?我家公子有意邀姑娘前去看篝火尝野味,如今姑娘没了婚约便不必顾忌什么闲话。”
“谢过令狐公子邀请。”
童羽带上阿奴和月娥跟在夏芍药的身后朝令狐莲装饰繁复的帐营走去,刚刚湘莲已经被童府嬷嬷接着,天寒露重,还不适合有身孕的她待。一群人缓缓经过他人的篝火堆旁,便听见一些难堪的话语。
“一个病怏怏的女子哪能嫁给景王府的小王爷,那岂是她能承受得起的,嫁过去的人都要为王府延续香火,她生不出来的。”
“瞧瞧她浮夸的样子,在辛太妃的寿宴上跳的舞太出风头才导致如今的后果,大家闺秀沉稳内敛,为妇相夫教子,她都不合格。”
“王府世子爷眼睛擦得明亮,这女子是天生的狐狸精,不然那孤傲清高的令狐莲会被她勾搭上?”
“嘘,快别说了,人家会听见的。”
“听见又怎样?”
“呸!呵呵呵——”
“……”
阿奴和月娥两人面色森冷,那些嚼舌根子的毒舌妇们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见小姐再也不能仰仗着景王府显赫地位和权势,便竭尽全能用恶臭毒辣的话语中伤,恨不得将曾一时风光的小姐彻底击溃,让她再也爬不起来。
当童羽的身影接近令狐莲帐营的时候,毒舌妇们才适时闭嘴,毕竟令狐莲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这大梁京城无处不在的暗卫高手都掌握在他手里,他身后隐藏着一群忠心耿耿的幕僚,这群人不知是从寇海那边跟来还是早死心塌地跟在他身侧。他看似如莲般净雅的男子,但无人知晓有多少人死在他一双白净的手里。得罪他就是跟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在较真,何必自找苦吃。
令狐莲坐在火炭炉边,手里轻轻转动着精致的铜质烤架上的乌木把手,吱吱冒油的鹿肉香气四溢。他抬起头望着姗姗来迟的童羽,瞧着她一张秀美的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并没有因一路过来遭遇的流言蜚语而感到委屈。他朝童羽招招手,示意童羽坐在身侧。
阿奴和月娥对视一眼,心知肚明,便识趣地和夏芍药朝后面的厨子那边走去。夏芍药拿出自己烤好的獐子肉招待阿奴和月娥,笑意嫣然,心里盘算着如何在这两人嘴里捞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譬如童羽如何会跳凌波剑舞的,和师娘还是和已故琅琊王妃有交情?
令狐莲轻笑,“那朱鸟弓弩用得可习惯?”
“哦,它?”
童羽将朱鸟弓弩从脚踝处艰难拿出,递给令狐莲,令狐莲接过朱鸟弓弩,“那虎三也没有多句嘴跟你说,这朱鸟弓弩小巧易携带,两边的翼是可以折叠收起来的,箭只有三枚,但危机时刻足以致敌人于死地。”
“令狐公子费心了,赠冷月剑不说,又将这个新奇小巧的防身器具给我,还让暗卫暗中保护,着实费心。”
“哦,那虎三跟着你总归不方便,想想你的功力不输于别人,我又将他暂时叫了回去。”
“难怪近来睡觉感觉踏实多了,原是房顶轻了。”
令狐莲削下一片外焦内嫩的肉递到童羽的跟前,童羽接过送入嘴里,味道确实香嫩滑爽。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想想在踉跄山历经刀山剑雨,时常逮些野物打打牙祭,抓着个兔腿流着哈喇子便狼吞虎咽。若四下无人,她倒很想将这烤得鲜美的鹿肉不顾淑女形象吃个痛快,现今她的身份是京城尚书之女,知书达理,蕙质兰心,总得有些小姐的模样。哼,现在的她似乎都快忘了曾经的她是个何等洒脱的人,为了符合这副皮相该有的形象应有的拘束还是要有的。
“听闻你和景王府小王爷的婚事取消了,正合你意,可惜你这样做有些不合适,如此便没有人敢娶一个被景王府退婚的女子。”
童羽暗想,她取消和孙景墨的婚事传出去够快的,本来还想着兰凌帮不了忙还要有求于令狐莲,现下是不要了。
“婚事天注定,眼下我也没有考虑出嫁之事。”
令狐莲又削下几片肉,这回放在一个精致的碟子中端到童羽的跟前,又递过去一双玉制的筷子。童羽接过毫不客气地品尝着,味蕾大开。
“过些时日,孙韶逗留在京城的期限便到,人若离开不知何时还有绝好的机会。”令狐莲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睛望着童羽,盈盈笑意。
“孙韶绝非常人能轻易行刺的,他树敌众多,此次来有胆来京城便是防卫的滴水不漏。令狐公子若复仇不在这三两日,需从长计议。”
“你说的是,寻仇来日方长。哦,童大小姐日后觅得良人甚为困难,不如我帮你寻个好人家?”令狐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浅浅的笑意在清透明亮的双眸中漾着。
童羽咯咯笑起来,这婚事向来都是媒妁之言,世人眼中清高净雅的男子何时成了媒婆来跟她谈起婚事,他是为谁家的公子提亲呢?这形势之下,他这一举动看似雪中送炭。
令狐莲见童羽用笑声代替了回答,清楚他的话对她来说不过是无稽之谈,他期待她与其披上凤冠霞帔,还不如红装银甲在身,正如她画中烟雨飘摇之下的踉跄山的隘口下,一模糊身影骑着骏马手拿一柄红缨枪,那锋利的枪口直指苍穹。
难道他需要的她,仅仅是让她成为琅琊王妃的影子伴随左右,聊以度日?
不觉对童羽不公,令狐莲陷入深思。
“令狐公子,陪我骑马溜溜,可愿意?”吃完鹿肉,肚子已填饱的童羽望着令狐莲问道。
“当然可以。”
急着想和童羽攀谈的夏芍药心里闷闷不乐,自己找不到一点空隙插进去问话,眼巴巴看着童羽骑上枣红马,令狐莲骑着乌雅马,两人缓缓从众人嫉妒又羡慕的目光中走出营地。
到了四野空阔处,星斗阑干,并排而骑的两人沿着并不宽敞的小路朝围场外面奔去。
木兰围场外面是偏僻的黑风岭,陡峭的山岭之间有马道,正好够两人并排疾驰。令狐莲宽大袍子随着风鼓荡,靛青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中,一双沉静而干净的眸子望着前往深沉的夜色,颇有些担忧道路崎岖,不适合两人纵马驰骋。他眼中的童羽,闭口不语,任凭疾风将一头绾着好好的秀发吹散,雪白的皓腕拉紧缰绳,拼命夹紧马肚向前冲。
黑风岭向来是匪徒出没之地,虽然宫廷守卫做得天衣无缝,但一些贼盗还是会铤而走险干上一票。
深入黑风岭腹地,童羽提起缰绳,停下行进。
两人目光清冷地望着前方看似在寻常不过的沙丘地,对望一眼,察觉出有异常,提神朝前走去。
“夫君,你觉着身上的三千两票到了京城可够用?这些钱租下铺子做药材生意吗?我看三千两还不够,不如让家里人再送来一万两如何?”童羽故意扬声说道,看着一旁的令狐莲一脸惊愕地望着她,随即一脸俊美的脸上露出极为配合的神情。
“娘子,你夫君身上何止带了三千两,做药材生意哪个不是家财万贯,起码两万两才出门。”
“两万两?带这么多也不吱一声。”童羽显得颇为惊讶,又带着淡淡的惊喜。
两人攀谈着前行,沙丘地上埋好的一根绳索弹起,童羽“哎哟”一声“摔倒”在马下,令狐莲急忙下马,颇为关心地去扶童羽。两人起身之时,便发现十来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一簇簇火把亮起。
为首的络腮胡,鹰钩鼻,满脸麻子,“你俩说是要去京城做药材生意的?身上还带了两万两的银票,可是真?”
童羽埋头朝令狐莲瞅了瞅,令狐莲颤声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不会是盗贼吧?的确身上是有两万两的银票,可是后来小的半路上那个用了。”
“夫君,什么那个用了?你快点将两万两的银票拿出来孝敬他们,不然我俩小命难保。”童羽颇为不满地说道。
“前些日子的晚上,我乘你睡着后便去了几次青楼,全都孝敬给青楼头牌了。娘子,你不要怪我啊,我一次没来过这样繁华之地,总免不了春心荡漾,把持不住。那青楼头牌拿了两万两的银票一个劲说若是路上没地住,说可以折回去在她那借宿几晚。”
“啊?你这败家子,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童羽说着,便伸手朝令狐莲的脸上假假地送去一巴掌,令狐莲极为自然地躺倒在地,捂着嘴巴子。
盗匪头儿看着小两口开始动起手,听着两万两的银票全被小白脸拿去孝敬了青楼妓女,他连个毛都捞不到,甚为气愤。他大吼一声:“你俩都别闹了,看样子钱是没了,你俩就安分地跟着回去做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我不要当压寨夫人。”童羽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看来这戏没法演下去了。一脸的滑稽样已是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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