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97章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紫曈一边下楼一边愤愤念叨:“亏我方才还在心里将他看做了好人,看来他即便不是采花淫贼,也是个本性轻浮的浪荡公子。早知现在又要被他这样调笑,方才就不该放开他,还应在他身上多插几根金针才对!”

    此刻日近午时,紫曈下了楼来,点了一些饭食吃着。心里暗暗将上午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又想起了朱芮晨打断朱菁晨时那神情,这人心里显然是有着巨大的隐痛。依着胡昌兴等人的评价看来,这位朱大公子可不是个浮滑浪子,而是个本性可靠的人,可靠程度仅次于宫主吴千钧,他又有着“夷吾公子”的绰号,“夷吾”是管仲别称,这绰号自是在说他智慧过人了,这样一个机智又可靠的人,只因为情所困,叛离了善清宫,甚至毁去了刺青,连亲弟弟都不愿相见,还做了被通缉的采花大盗,去做专门勾引人家姑娘爱上他又将其抛弃的荒唐勾当,他所受的情伤,该有多重?

    紫曈想着想着,就再没了对朱芮晨的厌恨,反而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再联系轻功“晴风飘”,联系朱菁晨所谓的“离家两年”,紫曈恍然大悟,明白了朱芮晨情伤的原因——他是爱上了一个绝不该爱的女子!

    吃罢饭后,紫曈又要了一些饭菜,用托盘盛了,端上了楼来,另外又跟伙计要了门锁钥匙,轻轻开门进屋,却见床上已经没了朱芮晨的踪影。紫曈一愣,看看刚才自己爬过的窗户:难道他已经溜走?这下自己岂不是真的有负菁晨所托?

    当下放下托盘想要回身去看看外面,正见朱芮晨又笑吟吟地出现在她身后,正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紫曈又吓了一跳,嗔道:“你总是这样神鬼无踪,究竟是因为自负轻功卓绝,还是做惯了亏心事总要偷偷摸摸?”

    朱芮晨道:“我小寐片刻,觉得肚腹空空,正想下去觅些吃的,竟见到你好心为我送上楼来了,真是好生感激。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想得不够周到,所以我特意去补了一样好东西。”说着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一个酒壶,坐到桌边,拿过一只茶杯来斟了酒,开始吃喝。

    紫曈到距他较远的凳子上坐了,也不说话。

    朱芮晨抬眼看她:“你方才那样愤然离去,如今又对我这样礼遇,究竟是何缘故?”

    紫曈淡漠道:“这缘故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大方便说。倒不是我不好说,怕是你不想听。”

    朱芮晨大咧咧道:“姑娘家有什么话不好说?难道……你竟倾心于我?实不相瞒,这世上倾心于我的姑娘实在太多,你若是动了这个心思,便要与她们争抢,可是有许多苦头要吃的。所以我劝你想要看上我,还是慎重的好。”

    紫曈听他如此口不择言,不免愤然,沉下脸道:“你再这样言语无礼,就别怪我揭你的疮疤。”

    朱芮晨满不在乎道:“笑话,我有什么疮疤会怕你揭?”

    紫曈本不想提起那事引他心痛,但见了他这副欠揍的贱样又实难忍耐,便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才叛离善清宫么?从前我虽然没听说过‘晴风飘’,却曾听过善清宫里谁的轻功最好,那便是吴夫人李花凝。”

    果然,朱芮晨听见“李花凝”三个字后,神情间的所有轻浮戏谑全都散去无踪,浮滑无形的浪荡公子一瞬间就变成了情伤寥落的专情之人。

    两年前,正是李花凝与吴千钧成亲的年份。联系到轻功,紫曈自然也就猜到了。善清宫主部人众因着那个特殊渊源,一向忠心耿耿,多年来从没有人叛离。朱芮晨显然不是会为武力威慑的贪生怕死之辈,他会毁去刺青,誓死再不回善清宫,只会是因为情所伤。而他如今这放荡形骸、烂醉花间的做派,也是缘此而起。

    紫曈还不知道,“晴风飘”这项轻功,善清宫中许多人都曾修习,当年练成的仅有朱芮晨一个,而那位李大小姐的晴风飘,也是他所传授。那确实是一段令他不堪回首的过往。

    朱芮晨捏了酒杯,涩然一笑,摇摇头道:“世人向来只知善清宫宫主夫妇那对神仙眷侣,却无人知晓这其中还有过我一个朱芮晨。如今竟连你这样的小丫头都猜知了我的心事,好,好得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轻咳了几声。

    紫曈见状,又颇感于心不忍,拿了酒壶为他添了些酒:“都是你逼我说的。你对我无礼,我揭你的隐痛,我们两不相欠,你也别怪我。”

    朱芮晨却又很快恢复了笑容,斜睨了她道:“你倒是个机灵丫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明明对我抵触的很,为何一猜透我这心思,就再不厌憎我,反而对我同情起来了?”

    “我心好,谁都像你一样?”紫曈有些不解他想说什么。

    朱芮晨眸光晶亮地看着她,将一双凤眼眯得更加狭长,缓缓道:“你心好是真的,可这不是主因。你那么容易对我心声同情,是因为你自己……与我同病相怜。”

    紫曈猛然感到血液从自己脸上褪去,只余下满脸冰凉。真是这样的么?自己如此容易体恤到他心中的苦楚,如此看不下去他的悲怆,其实都是因为自己与他一样,是为情所伤,为情所困的人?

    朱芮晨悠哉地晃着手中筷子:“其实,早在被你洒药制住的时候,我便看出你是个有心上人的。寻常女子对采花淫贼虽然畏惧,却不及有心上人的姑娘更多一分节烈之气。女子一心想着为所爱之人守节,才会比常人更多几分烈性。”

    紫曈撇了小嘴冷笑,满是鄙夷:“你既然不是真正的采花大盗,不会真对姑娘们强人所难,难道也见过了不少节烈之气的么?”

    朱芮晨却不接她的茬,继续怡然自得道:“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要做采花贼么?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亲不如妾,妾不如俾,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我正是看中了这偷中乐趣,才来做采花贼的。只不过我偷的是女子之心而已。”

    这人当真满嘴怪话无可理喻,紫曈暗自摇摇头不去理他。

    朱芮晨又道:“这样吧,现下没有外人,我又早已下定决心不再与善清宫往来,你来将你的心事告诉我,让我来为你参详参详如何?”

    “你是否与善清宫往来,与我的心事,有何关系?”

    “你可别想否认你的心上人便是善清宫的人。”朱芮晨拿筷子指了她的脸,“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会为了什么动机,来和善清宫的魔头们混在一起,这缘由随便想想也便知道了。”

    紫曈无言以对,转而淡漠道:“你想怎样猜都随你,我没什么心事可告诉你。”

    朱芮晨瞥着她道:“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也会为情所困,倒是让我意外。你和我不一样,我爱上的人嫁做人妇,我便只能强痛离开。可你恋上的男人却可有三妻四妾,即便你看上的是吴宫主,也未必不能得偿所愿。又怎会落得只能这样深藏于心,徒自苦恼的地步?”

    紫曈心中一阵酸苦难耐,三妻四妾,这个词放到她与秦皓白之间,是何等荒诞?

    “若能由她选择,我宁可做他的下人,或去做个从不被他正眼去看的下属,也绝不会做什么三妻四妾。”她苦笑着,声音艰涩,“别说什么三妻四妾,便是他想对我明媒正娶,只要我明白他心里有一点点勉强,都绝不会答应!”

    朱芮晨挑起双眉,眼中闪着震惊的光亮:“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豪气,失敬失敬。不过姑娘家心里有着豪气,性子太过要强,倒是更容易作践自己,没什么好处。还不如愚钝一点,做个小鸟依人的妇人,便省心了许多。”

    紫曈吸了口气来平复心神,道:“你倒是说说,若是那花凝姐姐偶然欠下了你一份大大的人情,想要托付终身来偿还你,而你却明知他对你只有感激,没有真情,你会不会接受?”

    朱芮晨将桌子轻轻一拍,斩钉截铁道:“自然不会!”

    这份痛快真真是切中了紫曈心间要害。紫曈鼻子一酸,泪水盈眶,立即取过另一个茶杯来倒了酒,又为朱芮晨的杯子满好,端起茶杯道:“好,就凭你这一句答得如此痛快,我也要好好敬你一杯,尊你一声大哥才好。朱大哥,我先干为敬。”说着将杯子在朱芮晨的杯上一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这酒如一条火线穿喉而过,立时呛得咳嗽不断,眼泪也淌了下来。

    朱芮晨默然看了她一会,哑然失笑:“很好,见到有人比我更加心苦,真是令我畅快了许多。”悠哉地慢慢将酒喝了。

    紫曈擦了擦泪,瞪他一眼。敢情她刚在这里将他引为知己,他反倒在幸灾乐祸。

    朱芮晨又为两个杯子都斟了酒,笑道:“我若不这么说,而是顺着你的意好言相劝,你岂不是更加哀伤?你这会儿虽然恼怒,总比伤心难过来得好。来来来,再来喝酒。这酒是初尝苦涩辛辣,慢慢品来才会觉得甘甜鲜香,可不能再那么一饮而尽了。”

    紫曈只得苦笑。这位朱大公子着实令人无可奈何。

    朱芮晨又道:“话说回来,菁晨竟然去了这许久还未回来。他别是一个疏忽,被那些人给捉了。”

    紫曈心里也正为这事隐忧,听了他这话,又觉好笑,这个做哥哥的说起弟弟可能被人捉了,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反倒像说个平常笑话。

    她不晓得,这位朱大公子既然是个极靠谱的人,解决起麻烦的本事自然不容小觑。眼下朱菁晨即使真被抓了,他也不甚当回事,抓就抓了,再救出来也就是了。

    朱芮晨忽然警觉地向门口看去,倏然起身闪到门边。

    紫曈见状紧张起身道:“怎么?你听见了什么?”

    朱芮晨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目光锐利地向旁边一扫,抓起了紫曈放在一边的门锁,见到上面所插的钥匙上挂着一小段布带,上面绣着“兴隆客栈甲字号房一”一排小字。

    “方才菁晨拿走的钥匙,也挂着这带子么?”他低声问。

    紫曈一愣之下,便明白了过来,惊道:“你是说,他们不但抓了他,还根据那枚钥匙找上了门来?”

    “你倒是反应够快。”朱芮晨略显赞赏地撩她一眼,紧靠在门边,警惕着外面的动静,又补了一句,“回头我可要好好打探个清楚,善清宫里是谁惹了这么美貌又精明的丫头动心,还不要的。”

    紫曈着实无语,这位大哥临到这个境地还要如此全没正经,当真令人哭笑不得。她看看屋内,捡了一柄火钳递过来道:“你没带兵刃,暂且拿着这个吧。”

    “这也能做兵刃?还不如你的小针好使。”朱芮晨撇嘴一笑,自腰间一抽,只听一阵叮铃铃的金属脆响,他手里已然提了一条银光闪烁的九节软鞭。

    紫曈见这条软鞭光亮耀眼,中间不似寻常软鞭是一根根简单铁节,而像是许多钢簧钢环连接而成,末端所缀的镖头竟是一条银鱼,整个钢鞭看起来不似兵刃,倒像是一件精巧美观的赏玩之物。

    朱芮晨见了她呆愣愣的神情,笑道:“看什么?这是‘班输公子’送我的好东西,你若喜欢,也去求他给你打一条。”说完就猛地拉开了门,在门口昂然而立,朗声道:“三位朋友既已找上了门,何不现身出来?难道还等我去请么?”

    紫曈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显得既正正经经又颇有气概,与秦皓白倒有几分相似,与方才那个吊儿郎当的采花淫贼判若两人。

    只听得一声清啸,三条白影瞬间跃至门前。三柄长剑闪耀着寒光一同朝朱芮晨攒刺过去。朱芮晨抖开软鞭接招。四人的招式都奇快无比。只听见“叮叮当当”地一阵金属脆响,朱芮晨以软鞭弹开三剑,翻身跃下了楼去,落在了街心,三个白衣人也飞纵追去。

    紫曈追出屋门,站在露台上向下看去,只见三名蒙面白衣人围住朱芮晨,手中剑光跃动,动作之整齐划一,如同是一人所使的招数化作了万花筒里的三组重影,这样一来,这围攻的威力就大了许多。紫曈明白了过来,这便是她曾听说过的“剑阵”。

    朱芮晨舞开软鞭以一敌三,立显捉襟见肘,忽见他在挥下软鞭的时候在那银鱼镖头上轻轻一踢,让镖头朝一名白衣人飞去,被其侧身避开。伴随着一串清脆响声,那银鱼镖头竟然飞出了一丈多远,随后又兜了回来,直击一白衣人太阳穴,另一白衣人及时挺剑相护,“叮”地一声弹开了镖头。紫曈这才见到,那条软鞭的鞭身居然变成了一条丈余长的长链,配着银鱼镖头,就成了一条链镖,心中暗叹果然班输公子做的兵刃非同一般。

    朱芮晨使开链镖,变了一套与方才用软鞭时决然不同的招式,显得大开大合又飘逸潇洒。初时这三名白衣人还有些措手不及,后来其中一人陡然变招,剑招绵延,主动去缠链镖的锁链,另两人见状也立时改用与他相同的招数。这样一来,朱芮晨反而要时时避免锁链被他们长剑缠住,又渐渐落于下风。终于听得几声轻响,银鱼镖头被一名白衣剑客挺剑弹开,正绕上了另一人的长剑。朱芮晨与那人同时一扯,将银链在空中扯紧。另两人也未借机相攻,只是将长剑指住他,四人动作都是一停。

    朱芮晨淡然冷笑道:“你们能这么快就找到对付我这‘游龙闪电镖’的办法,还真是不简单。”

    那人说道:“你再斗下去,也胜不了我们。何必还要负隅顽抗?”竟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紫曈判断,这人就是早上在告示前所见那白衣女子,仔细看看另两人,应该都是男子,一人稍高,一人稍矮。他们都是白纱蒙面,所以无法看出年纪长相。也不知高的那个是否就是抢过紫曈珠钗的那人。

    朱芮晨手腕一抖,将链镖收在了手里道:“你们既然连脸都不露,我若还想问你们是何身份,姓字名谁,想必你们也是不会说的了。”

    那白衣女子瞥了一眼客栈露台上的紫曈,淡淡道:“采花贼这回采的是这一朵么?”

    朱芮晨笑道:“怎么,依你说我是不是该先来采你?”

    紫曈皱了眉头,深深忧虑:眼下朱二公子生死未明,这三个白衣人的剑阵厉害,你朱芮晨无论是用软鞭还是链镖都没胜算,竟还有闲心说这闲话,这到底概算临危不乱呢,还是没心没肺呢?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