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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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两前两后地走出二道院的大门,来到山庄正门跟前。

    紫曈看见门里站着一名年纪在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身形窈窕,姿容秀丽,又隐然透着些威严英气。待他们上前来,那妇人朝紫曈一笑道:“这就是天下第一神医郁姑娘啊。终于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紫曈知道她定是善清宫的人,向她微笑见礼,等着身边的秦皓白引见,秦皓白却只是向那妇人微一点头,放开了紫曈的手,朝门外走去。

    那中年妇人也只回了秦皓白一下点头,显得恭敬之中更有熟络不拘,又向紫曈道:“我夫家姓朱,你叫我朱婶婶就好。”

    “朱婶婶好。”紫曈见她生着一双秀美的丹凤眼,忍不住朝一旁的朱芮晨看去。

    朱芮晨含笑道:“怎么,我不是早说过我的相貌生的像母亲么?”

    朱夫人责备地剜他一眼,笑道:“我丈夫去世的早,这两个儿子都没教育好,一个比一个调皮捣蛋,一定给你找了不少麻烦。”

    紫曈忙道:“不不,大哥与菁晨都帮了我许多忙,若没有他们,我怕是活不到今天了。我还要多谢朱婶婶养了这两个好儿子呢。”

    朱芮晨朝母亲邀功地一笑:“看到没?小白娶上媳妇,我也是很有功劳的。”

    朱夫人嗔道:“知道人家是弟媳妇,还敢连我在跟前都这么说话不三不四?快到前面去吧,鲁常身他们和定风堂的人还在等着讨要说法呢。”

    紫曈听到“定风堂”三字,心尖一颤。这个定风堂终于也上了台面,正面来与善清宫谈判了。

    朱夫人当先走出。紫曈跟在后面,朱芮晨凑近她低声道:“这位以后便是你婆婆了,与她说话,还要小心着点。”

    紫曈绷了小脸扫他一眼,他把自己的娘说成她婆婆,这是又来占她便宜?

    朱芮晨却一脸坦然:“你瞪什么眼睛?我娘多年来都与胡爷爷一样,是善清宫里的主事人,吴宫主以下就是他俩权柄最重,连小白的主也可以做。而且十年来小白都是由她照顾长大,我娘也算得上小白他娘,说是你婆婆,有何不对?”

    紫曈这才恍然,心里也不由得对这位朱夫人有了几分敬畏。

    朱芮晨见了她这神情,却想的是另一件事:这丫头听人说起媳妇婆婆什么的,竟一点也不脸红羞涩,还真是处处都与众不同。

    待他们走出正门,见到门外左右分开地站了两批人,每一批都有数百之众,加在一起便有千余人,将这山庄门外的一大片开阔平地占了大半,倒似是一副两军对垒的架势,令紫曈一见之下,心情陡然紧张了几分。

    再细看过去,左边人群中站着胡昌兴、邹凯、计翰一、成大泳、詹二娘等人,可见是善清宫一方,右边人群中可见到鲁常身、孙祥胜、唐九霄、杜振涛等各大门派掌门,另有他们的门人弟子在内,所以显得人数比之当日围攻秦皓白的山庄内还要多了许多,另有数十名周身白衣、白纱蒙面的定风堂成员站立其中。

    这时一名白衣人上前几步,走到那群人的最前面说道:“秦少主,这下你手上的血案除了汇贤居与锦刀门外,可又添上了浓重一笔。”

    紫曈听到这人说话嗓音低沉,又隐然便是个首领模样,便向身旁的陆颖慧道:“颖慧哥哥,你看这人会是那日登临阁上的那个高手么?”

    陆颖慧摇头道:“我认不出。”

    秦皓白站在善清宫一方人群最前,冷冷道:“你是今日来与我讨说法的人么?我秦皓白不会跟连脸都不敢露、姓名都不敢报的人谈话。”

    那白衣人点头道:“好,在下今日也该让江湖中人知道知道,定风堂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说着抬手揭下了面纱,露出脸来。

    紫曈暗暗吃了一惊:那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左边脸颊连到下巴与颈项上都有一大片烧伤,观之可怖。而其余的善清宫人显然比她吃惊更甚,竟一同发出了一声惊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之事。紫曈不解地看看他们。

    那白衣人淡然笑道:“无论汇贤居事件究竟如何,见到在下,传说中伤在秦少主手上的人命总也能少上一条了。”

    秦皓白也是凛然变色:“你是巫山派前掌门贺远志?”

    “正是在下。”

    紫曈满心震撼,这下才明白了方才人们惊讶些什么,眼前这个带着烧伤的白衣人,竟然是传说中在汇贤居死于秦皓白之手的那五大掌门之一,是巫山派前掌门贺远志!

    这个人竟然未死,好好地站在人前说话。那么另外那四大掌门呢?汇贤居的血案是否因此会有了着落?

    贺远志面容平淡,游目四顾:“秦少主与诸位善清宫高人见到在下,一定是满腹疑团。昨日在下已然对鲁先生他们表明了身份,讲明了原委,这会儿便再来向你们诸位复述一遍吧。”

    善清宫诸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听他陈述。

    贺远志道:“诸位一定最想知道,当日汇贤居血案的内幕。可惜这事我无法向你们解说。当日我与血月门掌门卓冬琴卓先生、银夜派掌门唐万里唐先生、苍山派掌门章武章先生、弱水派掌门段鸿段先生一同在汇贤居做客。恰逢秦少主来为李家的案子向张文啸张大侠寻仇。”

    他语调平缓,波澜不兴,说起这段肃杀紧张的经历,却好似讲述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我与四位掌门听见前面打斗的声音,过去一看究竟的时候,其实为时已晚,现在想来,那会儿连张大侠的门人弟子都已经做了秦少主的手下亡魂,更不必说张大侠自己了。而等到我等到达前厅之时,闻到扑面而来的一股异香,我只觉得头脑昏沉,眼前见到一片迷茫雾气。”

    “雾气?你是想说有人对你下了忘忧花?”秦皓白问。了解忘忧花的人都知道,中了忘忧花之毒,最初就会见到一片雾气,实则是中毒后所见到的幻象。既然吴千钧曾中了忘忧花之毒,秦皓白自是也对这症状有所了解的。

    贺远志道:“在下只是耳闻中了忘忧花之毒的症状,在那之前并无亲身经历,所以尚不敢断言是不是忘忧花。待得我再清醒过来,就见到自己跌在汇贤居院中的水池边,周围是一片大火过后的灰烬与许多面目难辨的尸体。我身上除了多处烧伤之外,还有几处刀剑之伤,我的兵刃长虹剑也握在自己手里,显然是曾与人动手过招,只是究竟曾遇到何人袭击,又是何人放火,我一概想不起来。这一察觉到记忆缺失,才可断定,之前闻到的异香确实便是传说中的忘忧花。”

    秦皓白朝鲁常身等正派中人撩了一眼,见他们没有半点神情变化,就知道他们已经听过了这番陈述,又问道:“想杀你们的人,既然已做好了放火毁尸灭迹的打算,又何必还要用上忘忧花,让你们这些将死之人失去记忆?”

    贺远志道:“忘忧花除了令人失忆之外,难道没有令人迷惑、见到幻景的功效么?想必是来人自认并无把握将我等一举杀却,便用了忘忧花来辅助。”

    秦皓白点头道:“这也算说得通。”

    贺远志道:“我当时所受刀剑创伤不足致命,又因为跌在水池跟前,大半身泡在了水里,才免于一死。其余四大掌门以及主人张文啸和门人弟子再不见一人生还,连尸体也分辨不清。我想到敌人手段狠毒怪异,做出偌大手笔的血案,定然来头不小,想要查明真相进而报仇,绝非易事。于是暂且隐忍了下来,没有声张,悄然离开养好了伤,又暗中知会了我的家人。”

    秦皓白恍然点头:“巫山派后来不再向善清宫生事,原来就是因为知道了你还活着。”

    贺远志道:“正是如此。我让家人将我尚在人世的消息隐瞒下来,自己则开始暗中调查真相。在此期间,我寻求了定风堂老堂主的帮助。他是一位与世无争的前辈高人,创下这定风堂,从不让门人弟子介入武林纷争,这便是诸位这些年来觉得定风堂神秘莫测的缘故。但他看在曾与我有着一些交情,又对我的境遇颇有同情的份上,竟将他一手创办的定风堂整个交由我来打理,倾他全力想要帮我查清血案真相,进而报仇雪恨。”

    他挑起目光,重新看向秦皓白,冷淡无波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江湖中人都说是秦少主你一手造成了汇贤居血案,善清宫却只承认你找张大侠寻仇,拒不承认你下手杀五大掌门又火烧汇贤居。我率领定风堂门人暗中调查了这些日子,并未找到什么有力线索,但此间见多了秦少主的行事手段,倒也觉得当日先用忘忧花、再杀人放火的手段,确实不像阁下的作风。”

    “这么说来,你倒是像在替我洗刷冤屈了。”秦皓白不禁冷笑,“你如今是定风堂堂主?”

    “正是。”

    秦皓白也有着如紫曈一样的猜测,问道:“莫非当日带人到邵松山点翠峰围攻颖慧的那个高手,就是你?”

    “秦少主将泰山派的‘十八盘血雨剑’使得出神入化,在下能在从不动兵刃的善清剑仙手下受了剑伤,也算三生有幸。”贺远志说着,缓缓抬起了右手,脸上既无愤恨,也无沮丧,依旧毫无表情。

    他的右手食中二指根部,赫然有着一道伤疤。紫曈想起当日在登临阁上被那白衣剑客挟持的时候,曾见到那人手上同样位置被划了一道剑伤,便可确认,当时那人果然就是这贺远志。

    她曾听雨纷扬说定风堂的首领是个厉害人物,与他不相上下,果然得到验证。这位定风堂堂主,可是个厉害人物。

    秦皓白审视着贺远志:“江湖传闻那五大掌门的武功出神入化,远高于其门人弟子,我未得亲见,还一直有着疑虑,这回见识了阁下的武功,才知所言非虚。”

    贺远志脸上总算呈现出一丝淡淡笑意:“能得秦少主如此抬举,在下幸甚。在下毕竟是秦少主的手下败将,可不敢以高手自居。”

    秦皓白道:“既然你也觉得汇贤居的事不是出自我手,又为什么还要去围攻颖慧?还要四处缉拿曈儿?来与善清宫为敌?”

    贺远志恢复了凛然严肃:“因为我已看清,无论当日想要谋害我与其余四名掌门的真凶究竟是谁,你与善清宫,都是急需铲除的武林大害!”

    秦皓白冷笑一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胡昌兴插口道:“汇贤居血案一事,善清宫一方已然解释清楚。少主诛杀张文啸极其门人事出有因,而其他门派总有些人因觊觎《上善录》而找各种理由向善清宫生事,这绿芜山庄主人万山岳就是其中之一。他纠集人手想要对少主不利,事后又扣住少主挚友郁姑娘不放,还在此期间险些害了郁姑娘性命,这样全然不顾江湖道义的恶人死有余辜。你们诸位若还要为他来向善清宫讨什么公道,那我等也无需再跟你们讲什么道理了。”

    贺远志目不斜视地逼视着秦皓白道:“秦少主,方才若是鲁先生与孙大侠他们也在山庄之中,想要阻拦你下手杀人,你会怎样?”

    秦皓白淡漠道:“你明知故问,我会将他们一并诛杀。”

    贺远志点头道:“鲁先生,你们若是知道十月初一当日放过秦少主,便会引来今日这数十人丧命的惨祸,你们是否还会犹豫不去杀他?”

    鲁常身依旧满面愁苦,深深一叹:“今日之事,也确实因为万庄主处理郁姑娘的事大为失当所致。”

    贺远志道:“万庄主的人品作为,大家有目共睹,我也不来为他申辩。若是方才秦少主只杀了万庄主本人以及其余曾经亲自伤害少主与郁姑娘的人,我都无话可说。但咱们眼睁睁地看着近百口人命顷刻间成了他手下亡魂,这其中的道理便要说道说道了。”

    他语调平淡地侃侃而谈,丝毫不显激愤,却另有一番令人信服动容的气魄,“今日是因为万山岳与姜梓得罪了秦少主的心上人,他便杀光了庄上数十口人。明日又是谁得罪了他的亲戚朋友,他又去将人家全家杀光。各位试想,即便是朝廷对投敌叛国的重犯株连九族,是否便要像秦少主这样,连别人家中打杂煮饭的人都一并诛灭的?”

    鲁常身、孙祥胜、唐九霄以及其他掌门和弟子们听了,都纷纷点头。

    紫曈望向秦皓白,心中暗叹:“明明是我们有理的一件事,只因方才这一次杀戮太重,这个道理再怎样也不好讲得通了。我虽不想怪你,可眼下这局势,又该如何收拾?”

    贺远志又道:“朝廷用律法来约束世人,江湖中人并不恪守律法,但自有一套江湖道义要遵守,也有江湖中人的武功互相克制,如此一来,公平秩序才能得以大体维持。但秦少主这样武功奇高、性子又如此我行我素的人存在,显然已大大凌驾于秩序之上。在他眼中,其余江湖同道都是命如草芥,只要他想要下杀手,任谁都难以逃过。我等都愿恪守江湖道义,为维持公平正义尽一份绵薄之力。又怎能容得他这般肆意妄为?”

    秦皓白傲然冷笑,目中满是轻蔑:“容得怎样,容不得又怎样?你说了半天大道理,也该下个结论了吧?”

    贺远志平静道:“所以我等只好将秦少主视作公敌,将善清宫视作公敌。联手与你对抗。”

    “好啊,我乐意来做这个公敌。善清宫的人也都会乐意陪我一起做这个公敌,你又想怎样?带领这些人与我们开战么?”秦皓白又向对面众人扫了两眼。

    成大泳早已听得不耐烦了,插口道:“对付你们这种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们,根本就没道理可讲!你当我们善清宫怕做什么公敌?谁不服气,就直接来上手打架!打不过的直接磕头认输,哪来那么多刁辞歪理要讲?”

    善清宫中许多人轰然附和,气势甚是豪壮。这些人几乎个个都是身怀绝技,近些年来遵从胡昌兴等一众善清宫元老的主张,低调行事,从不惹是生非,即便有别门别派的人惹到头上,也都尽力隐忍克制,本就已经忍到了极限。

    无论是善清宫主部的死忠之士,还是后来加入的分部,既都是武林中人,自然都有着争强好胜之心,不甘于隐忍低调,逢事更愿意拼个你死我活。近不到一年的时光,见到少主秦皓白自汇贤居血案之后横行江湖的作风,这些人甚感痛快,也着实以这位武功天下第一的少主为荣。成大泳这大打一架的主张,正是迎合了多数人的心愿。

    这些人七嘴八舌说道:“你们还想来声讨我们?我们还想声讨你们呢!”“就是,你们死皮赖脸向少主寻衅多次,我们早已看不过去,这回势必将你们尽数诛灭为少主报仇!”“你们分明就是自知武功不敌,才拉上一群酒囊饭袋想要以多胜少!少主才不会怕你们!我们善清宫才不会怕你们!”“没错!”“正是如此!”

    数百人叫嚷起来,声震山谷,着实令人动容。

    对面的各大门派见到善清宫如此气势,也有许多人现出了或畏惧或忧虑的神色,纷纷想到:若是真与他们正面开战,自己一方即便以人数优势最终得胜,也一定会折损大量人手,这决计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江湖浩劫。

    可是事情已然逼到了眼下局势,若再示弱善罢,将来自己一方都要被善清宫压制其下,谁知下一个如绿芜山庄一般被屠灭的,会不会是自己的门派?

    秦皓白回身朝下属们望了一眼,又道:“贺堂主,你听见了。这不是你们向我们宣战,而是善清宫向你们宣战!我给你们一月时间,容你们各自回去与家人弟子好好话别,也去广邀人手。一月之后,咱们岚衾山善清峰下,决一死战!”

    善清宫众人吆喝道:“没错,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紫曈心头一抽,焦虑之情到了鼎点。他竟然亲口宣战!绿芜山庄的事件勉强平息,自己挨过了这许多风波才与他得以团聚,他却亲口向对方宣了战。一月之期,这一月之后,就将迎来一场巨大浩劫,谁能料到他们会落得何样结果?

    胡昌兴与朱夫人等老成持重之人虽都不愿让善清宫与秦皓白走上风口浪尖,但临当这个场面,也只好叹息沉默。朱芮晨抱着双臂站在人群之前,表情肃然,静默不言。

    谁都知道,有了秦皓白屠灭绿芜山庄这一场,善清宫与正派中人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如今的局势,已是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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