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察觉腰带陡然松脱,直惊得“啊”地一声尖叫出来。
秦皓白一把捂住她的嘴:“叫什么?你当是贞洁烈女被人采花啊?不过是洞房提前了两日,两日而已,有什么可惊惶的?”
紫曈被他捂着嘴,看着他拉开自己外衣衣襟,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自禁地全身发抖如同筛糠。
今天白天朱夫人与詹二娘刚为她讲了些婚礼上的事,詹二娘这位爽利大婶还无所顾忌地将洞房事宜也说了些给她听,直听得紫曈把那间屋子的每一处地缝都衡量了一遍,可惜没找到一处自己能钻进去的尺寸。却想不到当晚居然就有了现学现卖的机会。
秦皓白皱了眉头逼近她的脸,与她四目对视:“难道你不愿意?”
紫曈这一与他对视,看到他目中映出的自己,柔情使得心情一缓,身上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秦皓白眉头一舒,满意笑道:“我知道你是极愿意的。”再继续下去,他也一样觉得莫不开,便拉过被子来蒙在他们身上,继续动手。
被子里一片昏黑混乱,紫曈又是“哎呦”一声叫,秦皓白愤愤道:“你是存心想要叫醒别人来看热闹么?”
“你扯到了我头发,痛得很。”
“忍着!”
“你压了我的手。”
“谁让你将手放在这里?活该!”
紫曈忽然咯咯地笑了出来。秦皓白停下手道:“你又笑个什么?”
紫曈笑得喘息不止:“我也不知。只是觉得,眼下这事……一点也不像个正经事,怎么想都觉得怪异滑稽。”
“哼,一会儿你便笑不出来了。”他可是早听说过,这种事的头一次对女子而言,绝非享受……
忽听“啪”地一响,一件东西击破了纸窗飞进屋子,“当”地一声落在了床边地上。秦皓白警觉地纵身跃出,留意了一下窗外动静,将落在床边那件东西捡了起来,见那正是紫曈那个香囊,香囊下被她绑了一个玉坠,正因有这个玉坠的份量才得以被人击破纸窗扔了进来。
秦皓白问:“你这东西落在谁手里了?”
紫曈从被子下钻出头看了一眼:“这倒奇了,这香囊明明是我带在身上的,怎会落到别人手里?”
秦皓白扔下香囊,看向窗口,气不打一处来:“偷听也就罢了,还敢出声打断,谁借了你们胆子?”说着一探手将放于桌上的短剑拔了出来,就想冲出门去。
紫曈慌忙伸手来扯住他:“你还要为这事去找人家拼命啊?”
方才在被子里一阵混乱纠缠,皮肤一直挨着布料,她都未察觉秦皓白的动作进行到了哪一步,这一将手臂伸到烛光之下,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一条臂膀尽数裸露,赶忙缩回手来,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羞得满面通红。
再抬眼看清了秦皓白披散了头发、松散着衣襟的模样,紫曈更是无地自容:“你……你这副模样,居然还想冲出去……”
眼前活脱一个恼羞成怒的奸夫。
秦皓白回头看看烛光下披散着如瀑秀发的少女,目光落在她露在被子边缘的那一抹嫩白如玉、曲线玲珑的脖颈和肩膀上,立时没了出去找人算账的兴头。
“说的也是,理他作甚?”秦皓白丢下短剑,又想回到床上来。
紫曈慌忙裹着被子缩到墙角:“你还要来?明知外面有人偷听还……我……我可做不出这种事。”
外有敌人窥伺,这事确实没法全然无视。秦皓白皱眉看看紫曈,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口,满面都是懊恼不甘。他好不容易下了个决心,决定不去怯场了,还被人骚扰,怎能忍得下这口气?不就是提前了两日么?究竟是谁如此多事?
见紫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从被子边伸出右手比了个“二”给他看,知道她是示意再等两天就好,秦皓白只好泄气一叹,一把抓起扔到床边的外衣,愤然道:“将来被我知道今晚这人是谁,一定饶不了他!”披好衣服快步出门离去。
这一刻,紫曈的拒绝,秦皓白的离去,都显得那么简简单单,顺理成章,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个轻松决定于他们的命运会有何样重大的影响。那看起来眨眼即到的两天之期,竟会因为这个决定被无限扯开。
将来的紫曈,会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刻。这是历经磨难、许久以来的幸福巅峰,也是后面一系列事端的起始,成了一个遥远的美梦……
紫曈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又吃吃地笑了出来,躺下身来准备入睡。想到今夜连朱芮晨的事也已圆满解决,真是再无挂碍,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等待后天的婚礼了。一眼看见秦皓白的那条银灰色发带还落在枕边,便伸手拿起,嗅了嗅上面只属于他的淡淡气味,将其缠在了自己手腕上,打了个结。不自觉地想象起两日后的这时会是个什么情景,当真是想一想都觉得羞涩万分。
忽然一阵凉风吹入,房门发出一声轻响,桌上的蜡烛应声熄灭。紫曈想着一定是秦皓白走时没有关好门,便又爬起身来,理了理身上衣服,下了床想去关门。
黑暗中只听耳边一丝衣襟挂风之声,一只手陡然捂在了她嘴上,将她钳在了臂弯里。紫曈大吃一惊,正想反抗,已觉得穴道一麻,意识就此模糊,不禁惶然心想:“我明明身在善清宫里,怎会有人对我出手?难道这竟是我在做的噩梦么?”
尽人皆知,善清宫是如今江湖中高手最为集中的帮派。除了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善清剑仙坐镇之外,其余三公子各有所长,连胡昌兴、朱夫人、计翰一、邹凯等人的武功也不在寻常大派掌门之下。
此时临近宫主婚期,许多远路赶来道贺的分部首领也暂住在善清宫客房中,这些人都曾是一些中小门派的掌门,也无一庸手。所以此时的善清宫可谓高手如林,理应是个比皇宫大内更加安全妥当的所在,外人绝难潜入进来。
而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人动手劫持了宫主的未婚妻,这事任谁听来,都像是只会发生于梦中的怪诞事件。
这一夜就是这样事端频发,朱芮晨来了,又走了。如果他留下来继续偷听,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也就没有机会抛出香囊。秦皓白来了,也走了,如果他没有走,没有只留下了紫曈一个人在这房里,那个人也就等不来机会进门。
只可惜——世上本就没有如果。
天光刚亮,朱芮晨便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只听门外陆颖慧的声音道:“大哥,快起来,出事了!”
朱芮晨还未睡足,昏头涨脑地爬起身问道:“怎么了?”
忽听“啪”地一声,门闩竟被外面的人直接击断,朱菁晨率先推门闯入道:“哥哥快起来,曈儿姐姐被人劫走了!”陆颖慧跟在他身后进来。
朱芮晨一惊之下神智一清,随后昨晚的记忆回复脑中,想起曾听见秦皓白在紫曈房里留宿,顿时放松下来,转而愤然道:“你们就为这事来吵我睡觉?还打断我的门闩?真是岂有此理!”说完拉过被子一蒙又躺到床上。
朱菁晨与陆颖慧对看一眼,都是不明所以,陆颖慧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朱芮晨懒洋洋道:“我来告诉你,是小白终于避嫌避的忍不下去,将媳妇拐跑了,你们放心,婚礼前他们会回来的。”
朱菁晨一把扯开他的被子急道:“你在说什么?今早杨嫂见到姐姐屋门大开,进去就见到有人留了书信,怎可能是小白哥哥做的?”
朱芮晨愣了一下:“昨晚小白也在那里,难不成你想说有人将善清剑仙小两口都劫走了?天底下可有这样厉害的强人?”
陆颖慧紧皱眉头:“大哥,你快些清醒过来!如今事态紧急,紫曈被人劫走,对方留书让皓白独自一人去勋昌城福庆街见面领人,皓白还未等到与大家商量一声,便自己出门先过去了。我们还在等着你帮忙拿主意呢!”
朱芮晨一时呆住,昏沉的脑中涌上一堆纷乱的思绪:“昨晚明明是那样一副情景,怎么今早竟会是这样?究竟昨晚那些事是我在做梦,还是眼下我仍在做梦未醒过来?”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迅速穿好衣服,急急出门冲去了前院。
朱夫人、胡昌兴、计翰一等一众人等已然聚在前院花厅内外,人人都是一副焦急无措的神情。见到朱芮晨赶来,朱夫人连忙上前道:“芮晨,你看现下这事如何是好?”
朱芮晨问:“小白走了多会儿了?”
“刚走片刻。杨嫂见到了留书,拿给了小白看,随后也立即通知了我们,小白就一个人牵了马冲出门去,颖慧与菁晨便去叫了你来。”
陆颖慧跟过来道:“大哥,对方点名要皓白一个人去,咱们该当如何?”
朱芮晨道:“他选的地方是福庆街,到时一定是众人围观,还算得上什么单独会面?娘,胡爷爷,你们马上点几个人过去,记得不要大张旗鼓,到了那里也先混入人群,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先行一步,去到那里看了形势再说。”说罢疾步冲出前门,选了一匹快马,打马扬鞭赶赴勋昌城。
一路纵马飞奔,凉风刺激着面额,朱芮晨愈发清醒,暗暗在心中分析:明日便是婚期,这人的目的一定是阻挠婚事。会是什么人动的手?莫非是雨纷扬?莫非是他终于忍不下去,想来与小白抢人?
随即回想起雨纷扬的所作所为,想明他本是一个怎样冷静睿智的幕后主使,便觉得自己这猜想简直荒谬透顶,也由此觉察自己又犯了关心则乱的毛病,暗道:“朱芮晨,你可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个明白。若是今日让敌方得了逞,一定会害了他们两人一辈子!”
究竟今日这事的主谋会是谁?死在小白手里的人那么多,这次会是其中一个仇家上门寻仇么?那么,他又是以什么手段混入善清宫将曈儿劫走的?又为什么要约小白到城中闹市见面?他这不像是要向小白要挟什么,倒像是打定主意要当众做件大事。那会是什么事?
一想到被劫走的是紫曈,被引过去的是秦皓白,想到这两人对自己的重要,理智又被冲得散乱,只余下暗暗祷祝:“无论是什么,我都决不能让他办成!但愿我还来得及赶到,还来得及阻止恶果发生。”心下惶急难耐,不住地扬鞭催马,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去勋昌。
行了大半路程后,马匹因疲惫而脚程渐慢,朱芮晨便抛下坐骑,全力施展开晴风飘,继续赶路。过不多时在路上见到了秦皓白的白马,便知道他也如自己一般抛了坐骑徒步赶路,也知道自己与他相距并不甚远,连忙更加奋力向前赶去。
腊月初五的勋昌城福庆街上,人们一早便察觉到今天将是个极特别的日子。所有的店主摊贩与行人,都被吸引到了街道中间的一株老槐树跟前,在此围成了一个大圈。
这株老树树形短粗,树叶尽落,只许下零星干枯黄叶。树下坐着一个穿着深灰布袍的人,他头上包了头巾,脸上青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上捏着一根长逾四尺的铁杆。
树上离地丈余高的枝桠间俯卧着一个紫衣少女,散乱的长发遮了她的半边脸颊,也只露着一双眼睛。她神采淡淡,灰暗的目光时时投向围观众人,似在期盼着谁出现,又似在担忧着谁出现。
众人见她身上并无绑绳,人也醒着,却如睡着般软哒哒地倚靠在树丫粗枝上一动不动,都不明其故,忍不住纷纷小声议论询问。有来得早的人便告诉来得晚的人:旁边地上躺着两个官差和一个摊贩,都是方才过来喝问这个蒙面人要做什么,被他给出手点了穴道,所以树上这姑娘想必也是被封了穴道。
只是无人知晓,这人将这姑娘制住放在树上,自己又坐在树下等待,究竟等的是什么。有了那两个官差与一个摊贩的前车之鉴,自是也无人再敢上前去动问了。
忽然那灰袍人两眼光芒一闪,霍然站起。只见一道黑影自围观众人头上倏然飞过,直扑向树上的少女。灰袍人一挺手中铁杆向那黑影戳去,这一招挂着呼呼劲风,显然劲力非凡。
只听“当”地一响,铁杆被弹了开来,灰袍人被震得向一旁退了两步才算站定,那黑影也被截下,转向飘落在一边。人们这才看清,那是个周身黑衣的人,而他竟是善清宫的新宫主秦皓白。
他们方才过的这一招带动的劲风吹开了树上少女扑在脸上的长发,人们也才认出来,她竟是秦宫主的未婚妻郁紫曈。人们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灰袍人所等的居然是秦皓白,而邀他前来所用的手段,竟是劫持了他的未婚妻。
一时间人们都在想:“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对武功天下第一的秦宫主使出这种手段?”随后便又都看着那灰袍人想到:“这人今日可要死定了。”一想明很快将看到秦宫主亲手杀人,这些人心中的恐惧与兴奋同时被激发了起来。
秦皓白满头长发只是随意一束,显然出门极为仓促,脸上还带着晶莹汗珠,微张了口轻轻喘息,似是一路赶来已很疲惫。他微蹙双眉冷冷盯了那灰袍人一会儿,又飞身而起探手朝紫曈抓去。
灰袍人纵身迎上,挥起铁杆朝他拦腰一击。秦皓白自半空中一把擒住铁杆,向怀里一带,只觉对方力量甚强,自己竟未能将铁杆夺过,当下右手出指顺着铁杆而下,正戳上灰袍人左腋之下极泉穴。
本拟这一招得手便可令其半臂酸麻甚至昏厥在地,正待拨开横在面前的铁杆去拉紫曈,却见铁杆方向一变,又裹着劲风朝他面门砸来。秦皓白心下一惊,退避闪开,在数步之外站定。
看着那灰袍人仍旧行动自如,手持铁杆守在树下,秦皓白骇然心想:“即便我一路施展轻功赶来消耗了不少内力,此时的功力弱于平时,可我方才不是凌空出指,而是实实在在地戳在他身上,当今之世还有几个人可以受得住我这一指之力?即便是纷扬那样仅次于我的高手,中了这样一指至少也要显露出疼痛难忍的反应,怎可能如他这般丝毫无碍?他这是什么功夫?”
围观众人早都听说过秦皓白出神入化的武功,此时一见他两度想去救下紫曈都被这灰袍人逼了回来,也都尽皆诧异,纷纷想到:怪不得这人敢来做这样一件事,原来他也是个武功奇高之人,竟可将善清剑仙逼退两次。今日这个热闹可着实难得一见。
那灰袍人这时哼出一声冷笑:“我劫持了少主夫人,秦少主却对我手下留情,并未痛下杀手,看来坊间关于少主转性的传闻,尚有几分可信。”他声音低沉含混,就像口中含着什么东西说出来的话一般,极是刺耳。
秦皓白喝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又是什么功夫?难道是穴道移位?”
灰袍人道:“我的名气并不响亮,不说也罢。这点微末功夫在你面前也不值一提,只不过拿来缠上你一阵,让你不下杀手便无法将我制住,倒还不难。”
秦皓白看向树上的紫曈,见她披散着凌乱的长发,神采恹恹地望向自己,登时想起了当日绿芜山庄上万夫人提了她出来,将刀架在她颈间的情景,胸中也便燃起了与当时相同的怒火,脸色变得极其冷峻阴沉,看向那灰袍人道:“你可知道,上一个拿了她来要挟我的人最后得了什么下场?”
灰袍人道:“万山岳夫妇都为你所杀,整个绿芜山庄的人也都葬于你手。可如今秦少主既然已经转了性子,还会再如当初那般信手杀人么?再说我眼下也没有如万夫人那般对郁小姐以死相逼,为什么我也应当与万夫人得到同样下场?秦少主如此轻易,便判定了我的死罪?”
秦皓白心感奇怪,暗暗将他这几句话反复琢磨了两遍,也想不明白他是何用意,又道:“你若不想死,便立即将她放了,再老老实实向我交代你的目的,若不照做,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灰袍人道:“巧的很,我的目的恰好与‘死路一条’正相一致。”
秦皓白蹙眉道:“你说什么?”
灰袍人道:“启禀秦少主,我今日劫持了郁小姐又将你叫到此处,其实只有一个简单目的。那便是——让,你,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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