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四个人饭也吃完了,汇了账,朱芮晨一边叼着牙签剔牙一边走过来道:“小白你不是去查碧烟谷么?怎地又跑来这里行侠仗义?莫非是正要折返回中原为我等报讯?”
秦皓白叹了口气:“走吧,你们先随我去个地方,路上我为你说说原委,你也好好与我说说。”
朱芮晨瞟了紫曈一眼,故意慢悠悠道:“曈儿叫走你这么半天,怎还没有为你说清原委?你们都说什么去了?”
秦皓白脸色黑如锅底,瞪了他一眼,转身出门牵马。见了这情景,除了直肠子的卓大小姐之外,谁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陆颖慧脸上浮上笑意,真心为他们高兴,朱菁晨则偷瞟了雨纷扬一眼。
紫曈早就被朱芮晨取笑得疲沓了,也不以为意,却只在雨纷扬这个“外人”面前心有顾虑,也不自觉地朝他看去。雨纷扬只是自然地收拾起随身物品,出门解开马缰,权当什么都未听见。
陆颖慧随着朱家兄弟走出酒肆,看了雨纷扬一眼,忽然冷冰冰地开口道:“菁晨你回去吧,不必再跟着我们,这里没你的事了。”
紫曈与秦皓白都不明其意,朱菁晨却明白,尴尬道:“颖慧哥哥你又来了。”
陆颖慧道:“什么又来了?如今已寻到了紫曈与皓白,本就是没你的事了,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难道看不出这里仅你一个多余之人么?你再怎样软磨硬泡下去,心里那点小算盘也别想如愿!”
紫曈这下可明白过来了,不由得骇然吃惊——颖慧哥哥这是在对纷扬指桑骂槐啊!
陆颖慧在登临阁上险些为雨纷扬所杀,结下的梁子着实不小,见到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人还在垂涎他所爱的姑娘,陆颖慧怎能不窝火?
只是紫曈绝想不到,一向温文的颖慧哥哥竟然还有如此出言刻薄不留情面的时候,而被他这么恶语相加的,可是一向高高在上的雨纷扬啊!
卓红缨愣愣地去拉朱菁晨衣袖:“二朱你怎么把陆公子惹恼成了这样的?”
朱菁晨烦恼地撇开她,“没有你的事,别来插嘴。”
朱芮晨则又来笑嘻嘻地打圆场,扶了陆颖慧的肩膀劝道:“颖慧你好好想想,咱们还不能遣他走啊。菁晨这小子诡计多端,将其留在眼前才最把稳,将他放走,谁知他背后又会捣些什么鬼,到时才是防不胜防。以后可别再说让他走的话了。菁晨,你放心一路跟着,我们欢迎备至。”
紫曈更是愕然:“大哥你怎也这么说?”
朱芮晨朝她一撇嘴:“我又怎样?经过了这许多变故,你还那么信得过自己眼光,觉得你眼里的大好人一定光明磊落?我只信防人之心不可无。小白,咱们头前走着,待哥哥与你说明前因后果。”
秦皓白是听也听不明白,看也看不了然,只好随着他上了马当先上路。陆颖慧冷瞥一眼雨纷扬,也上马跟了上去。朱菁晨本想劝说雨纷扬几句,见紫曈先过去与他说话了,就没有动。卓红缨还是一头雾水,想要动问,朱菁晨扯了她的衣袖示意她路上慢慢说。
紫曈去到雨纷扬跟前,忧虑道:“纷扬,这一路上,大哥他们……都是这样待你的?”
雨纷扬对陆颖慧与朱芮晨的话都听而不闻,这时便装起傻道:“嗯?他们怎样待我了?”
紫曈随着他上了马,与他并骑而行,又问:“他们对你心有芥蒂,不加善待,这我也想得出。其实你想帮他们来找我,只需指个路也就好了,何必孤身一人随着他们走这一路?”
“我明白了,你是见我受了委屈,特来安慰我的,可见我这委屈受的值得。”雨纷扬笑盈盈地卖了这句乖,又提防地朝行在最前面的秦皓白望了一眼,转为低声感叹:“罢了,这会儿再来口无遮拦,我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紫曈啼笑皆非,叹了口气:“纷扬,我明白你的打算。其实你适时收手,又告知了我们这许多内情,已经仁至义尽,与我两不相欠。剩下的事已经没有你的责任,你无需再来为我做些什么。”
雨纷扬微微颔首:“没错,朱宫主与陆公子也正是如此觉得,才认定我执意要跟来,只会是另有图谋,绝非好心。其实我确是另有图谋的,做了这许久的幕后主使,不图谋点什么,总觉得不自在。这也是实话,你要好生记得。”
“可是……”
雨纷扬转头来看她,截住她的话头:“你是也想说我是个多余之人不该软磨硬泡,还是觉得我欠了你的,便该一切听你吩咐?”
这后半句话倒像是就紫曈与秦皓白花田中那番对话做的调侃。紫曈明知依那时的距离自己说的话不可能被他听去,却又忍不住心虚,就像被捉了奸,当即红了脸再没话说。
雨纷扬也不计较她想到了什么,仍笑得云淡风轻:“去前面走吧,两个人的敌视我还承受得住,若是再多善清剑仙一个,我可要吃不消了。”
紫曈点点头,催马加快了几步,去到了卓红缨与朱菁晨跟前,朱菁晨见状便慢下马来,到后面来陪雨纷扬说话。
他们早已出了小镇,三人在前,两人在中,两人在后地走在乡间小道上,最前与最后相隔一段距离,又有马蹄声相杂,互相听不清对方说话。
朱芮晨将过往原委对秦皓白讲述一遍,最后说:“至于曈儿与他之间究竟出过些什么事,说过些什么话,没人来与我细说,我也不得而知。你想知道,回头去问曈儿自己。”
光是朱芮晨知道的这些事便足以令秦皓白听得心惊胆战,紫曈竟然去找雨纷扬拼命,雨纷扬竟会为她解散定风堂,这些都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却又都还不及紫曈曾经失明令他更觉震撼。
秦皓白回过头去,看着正与卓红缨谈笑风生的紫曈,一阵阵地心潮澎湃,叹息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本以为说开一切之后,远离她才能免她伤心,哪想到竟会让她受这许多苦。”
陆颖慧冷淡道:“你才知道自己不该走么?”
朱芮晨道:“也不必这么说,曈儿虽然受了一番劫难,总算好好地过来了。咱们如今去了一个强敌,还得以知晓更多内情,这结果也算不错。”
陆颖慧不满道:“什么去了一个强敌?大哥你还不是认定他有所图谋的?”
“即使是有图谋,至少现今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再来与咱们公然敌对。”朱芮晨说着朝后面望了一眼,撇嘴笑了笑,“小白你看,这一路行了两个月,我这弟弟倒像认了他做亲哥哥。”
秦皓白回头一看,朱菁晨和雨纷扬并骑行在队伍最末,正自谈谈笑笑,确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他微微含笑道:“菁晨不是幼稚孩子,也是有几分识人本事的。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无法将纷扬视作敌人。”
朱芮晨哂笑道:“等你将曈儿隐瞒的那些话套出来再下定论吧。经历了瞿阳那些变故,曈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雪薇见了我也心虚。曈儿的眼睛,绝不是简单哭过一场便失明了的。那位道貌岸然的好人公子,不定做过些什么。”
秦皓白没有接话,隐藏下心底的起伏波澜。雨纷扬能对她做些什么呢?别的男人心仪着她,与她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很想知道,很想问个清楚,可又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去计较的资格。
既然事过境迁,人家两人都已和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追问?能以什么身份去追问?问清楚了又能怎样?这么想一想就觉得颓然无力。
秦皓白叹了口气:“曈儿自己不计较了,咱们还问个什么?想来纷扬也做不出多出格的事。”
朱芮晨道:“他这种人与我本性相近,要说他会为了情意放弃一切,打死我也不信。更不必说,这情意还根本得不来回报。另外你也别忘了,万山岳做过些什么?能放任手下那么肆无忌惮的人,人品能好到哪儿去?别怪我信不过他,咱们几个也做过错事,却都算得上秉性端正,他可就难说了。我可不会将万山岳的头领看做朋友。”
“那大哥以为,他会有什么样的谋划?”秦皓白问。
朱芮晨侧头留意了一下,发现行在最后的雨纷扬与朱菁晨说话他们听不到,也就知道自己这边说话也不必担忧被他们听见,这才稍压低了声音道:“他当初针对善清宫,不是因为与咱们有仇,而是想将咱们树为武林公敌。而今他与咱们和解,又要帮咱们去对付梵音教,是为了什么?你想想,眼下确认了汇贤居五派掌门的血案是梵音教所为,那他们就不光是与善清宫不共戴天,而是成了武林大害。”
秦皓白恍然点头:“你是觉得他想换个目标做武林公敌?可即便如此,只要他不再与咱们为敌,甚至还与咱们殊途同归,咱们也便无需再敌视他啊。”
陆颖慧冷着脸色插口道:“你糊涂了?他是不来与咱们正面为敌,可这却是顶着一个帮咱们的名头,去利用咱们的力量帮他继续达成野心!”
秦皓白看着他一笑:“颖慧你何时变得比大哥还要计较了?别人有何野心,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与你我有何相干?他对付梵音教这事既不伤天害理,还对咱们有利,难道咱们也要拦着?”
陆颖慧都快急了:“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为的是一己私利,却要作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哄骗紫曈,让紫曈对他不计前嫌,还将其视作大好人。他的居心,想必也包括趁虚而入,笼络到紫曈的心,这又怎能任他得逞?”
“我明白了,你如此敌视他,其实是因为曈儿……”秦皓白脸上笑容淡去,又叹了口气,“曈儿没有那么笨,可不是别人说上几句好话便会被骗过去的,纷扬能让她不计前嫌,一定是做了些实实在在令她触动的事。话说回来,如今谁要对她好,我又还有什么资格去计较呢?”
陆颖慧还要再说,朱芮晨却一摆手打断了他:“颖慧,路上我说什么来着?万事不能操之过急。”
陆颖慧只好忍住不说,脸上说不尽的忧虑烦恼。秦皓白一样是烦闷沮丧,他很清楚,再怎样将责任推给许家人,亲手向郁兴来刺出那一剑的都是自己,世人一向将杀父之仇看得最重,他还能指望些什么?亲手杀了爹,还惦记娶人家的女儿,如此厚颜无耻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在菜花田里时他若能行动自如,根本不会接受紫曈那份缠绵。另外他也相信,紫曈一样并没抱复合的希望,那一场意乱情迷不过是久别重逢后的暂时发泄,她来这儿是因为忍不住想见他,绝不是来逼婚的。
朱芮晨来岔开了话题:“你还没说你呢?”
秦皓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若说你们这时过来也是正好。我前些时跑去碧烟谷探查了一眼,发现那里的人看起来武功低微,但使毒一道却高明得很,山谷之口都以毒瘴护卫。以我的功力根本近不得他们的门,盘桓几日一无所获,我才折返过来,想要联络了你们再做打算。其实……我虽不愿让曈儿插手进来,却也清楚,若非她来帮忙御毒,咱们怕是都根本挨不到梵音教的边。”
朱芮晨点点头:“可见这些怪人确有奇招,你放心,我一路上都差了成忠他们几个乘快马往来传讯,咱们这就随你返回碧烟谷去探路,定下对策及时通知外边的人马接应。那你这会儿又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秦皓白望向前方,眼神有几分复杂:“我来云南之前曾去看望过义兄,当时他正值忘忧花发作记忆模糊的时候,也未与我多说话,嫂夫人听说我要来云南,便告知我路经永宁城外时,可以去探望一位重要的故人。她就住在城外一座庄院,过去碧烟谷前我已去探望过她一次,眼下你们既然来了,再随我同去一回也好。”
朱芮晨奇道:“咱们还有什么相识的人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秦皓白看看他:“这人的下落,多年来仅有义兄一人知晓,咱们从前都未见过她面。她就是戚华夫人。”
朱芮晨与陆颖慧听了,都是大感意外。
雨纷扬一路随行,看着两旁越来越熟悉的景致,心里暗暗纳闷:他们怎会找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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