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这事,紫曈松了口气,忙道:“这你放心,你能将这次机会让出来,大哥与小白他们一定像我一样,只有感激的份,绝不会对你落井下石。过会儿见了面,我去向大哥强调一遍也就是了。”
雨纷扬含笑点点头,再没多说什么。
他是真的毫无所求,这反而令紫曈更加良心不安,总觉得自己是大大地亏欠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担忧他来提要求,都是万万不该的小人之心。他做了这么大的牺牲,真来提出那个要求又怎么了?他就这样落得一无所有,空着双手回去,如何向父母交代?
紫曈是终于开始动摇了,觉得自己是该尽全力做些顺他心意的事,好好补偿他。
碧烟谷中地域宽阔,千余人进来也不至于逼仄。这些人虽然个个身负武功,却深知这里是些使毒怪人的老巢,不敢轻举妄动,一步步严格依照朱芮晨与素玧夫人事先商定的步骤行进。
素玧需要假借他们的手来夺取教主之位,是因为自己手下人手不足,需要借兵。这一回兵可是借得太多了,大大超过预想。原本的打算是由她暗中差心腹手下毁去村寨中报警和御敌所用的毒物,再对一些忠于灵珏的教中首脑暗中下毒,削弱灵珏一派的反抗之力。等到朱芮晨带了群豪前来,与她的人里应外合与其余教众交战。中间若有中原来客中毒受伤,事后再由他们诊治也就是了。
可中原豪侠来的人实在太多,简直蔚为大观,一朝接战这强弱之势就差异显著。梵音教教众简直吓就被吓傻了,顿时阵脚大乱,一部分忠心的人不等对方动手就先自行了断,以身殉教,个别人奋力拼杀,直至丧命,大多数则识时务地弃械投降。反正这是宗主与教主的争斗,投降也算不上叛教。
个别教中首脑虽使毒本领高超,也忠心于教主,却因之前毫无防备地被素玧动了手脚,也都没了多点反抗之力,很快死的死,伤的伤,被一一制住。
这次攻取着实轻松,轻松得甚至让一众豪侠深感失望。他们千里迢迢来这一趟,真的只是看个热闹,壮个声势,连人都很难轮到杀上一个的。极少数的人中了毒挂了彩,素玧都安排了人为他们治疗。教中村寨就这样大部分被攻占,最后只余下了教主所在的那株古树。
这里是教中首脑居住之地,防范自然比别处都要严格,素玧之前也不好在灵珏眼皮底下动手脚,就只好留下了这个最后的堡垒。
古树最高层横着一间宽大的木屋,教主灵珏正坐在屋子正中的兽皮座垫上,垂目把玩着手里的一只葛藤雕杯,脸上波澜不兴,仿若外面的厮杀变故全都与他无关。
一名身穿异族服饰的长老冲进门来,抹着脸边血迹急切道:“教主,敌人已然包围了这里,再不亟思脱身之策,可就来不及了。”
灵珏淡然苦笑,放下了藤杯:“早就已经来不及了,还有什么脱身之策?齐长老,是我连累你了。”
齐长老捂住胸口重重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来,无力地跪坐到地上,“教主……说什么连累,梵音教能有今日之势,全都仰赖教主。只可惜,教主若能早听属下一言,处置素玧,便不至于酿成今日大祸。”
正这时房门一响,素玧夫人罗裙曳地,莲步轻盈,走进门来,先瞄了一眼齐长老:“齐长老,你为本教尽力颇多,也算功德圆满,可以放心上路了。”
说着抬起左手将葱管般的纤指轻轻一弹,齐长老便似中了什么被她弹出的暗器,身子一震之后,倒地不动。
灵珏仍然轻松而坐,望着素玧道:“你竟还敢来见我。我还当你会直接放一把火,将我烧死在这里。”
素玧浅笑盈盈地缓缓踱步:“我为何不敢见你?眼下我最想做的事便是杀你,你想用摄魂之术来操纵我,也一样救不了自己的性命。”
灵珏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她:“只因为我与你意见不合,你便可如此恨我?芊芊,你不过是个女子,何必有那么高的心?咱们都早已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就偏安一隅,在这里过上安生日子,又有何不好?”
且说古树外面都已被群豪重重包围,秦皓白作为这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人,又算是首领之一,义不容辞地独自上去探听情况。他以超凡轻功腾身而上,又步步留心,安全无虞地去到了高层,来在灵珏的居室之外,正巧听见了灵珏的后一句话。
秦皓白不禁心生疑惑:怎地听这意思,倒是灵珏主张息事宁人,而素玧夫人不甘消停?难道制造汇贤居疑案、又步步针对他们的这些乱子,不是灵珏惹出来的?可是若说素玧才是之前事端的主使,又为什么要主动与他们合谋,释放四位掌门?
又听素玧夫人道:“我来此,是觉得你终会想要见我最后一面,可不是为听你罗嗦这些废话的。贾润哥哥,你就放心去吧。”
这时,尾随秦皓白上来的朱芮晨攀着下层平台的栏杆,惊呼了一声:“小白!”
秦皓白一回头,正见到一条青花巨蟒蜿蜒爬到了跟前。这巨蟒头如斗大,最粗之处近乎一尺,长度一时难以目测,可是比寻常蟒蛇要大了数倍。饶是秦皓白武艺通天也是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飞身撤后,落身于丈余外的台阶上。巨蟒并未理他,直接爬进了厅室正门,直压得木板地面吱吱轻响。
透过敞开的侧窗,秦皓白可以看见亮着灯火的屋内,只见素玧退步到一侧,灵珏站了起来,那条巨蟒爬到他面前高昂着头,吐着信子。秦皓白就明白过来,这巨蟒是素玧控制的毒物,也是她用来送灵珏归西的兵刃。
眼看巨蟒将头稍稍后仰,就要向灵珏张口咬去,秦皓白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冲入房中一把将灵珏扯在了一旁,巨蟒动作极为敏捷,一扭头又朝他这边追击而来,秦皓白左手扯着灵珏,右手一掌挥出将其逼退,却稍慢一步,被巨蟒尖牙在手背上划了一道细小伤口,顿时感到手臂麻了一半。
寻常蟒蛇都没有毒,而这条是素玧豢养多年、精心调教的特别之物,利齿上有着剧毒,可谓见血封喉。秦皓白连忙调运起全身内力封阻右臂血液,不让毒液上行。
巨蟒被他一掌击伤,原地翻着麻花扭动挣扎,情状可怖。素玧吃惊道:“你做什么?”
秦皓白道:“夫人见谅,这人再怎么罪大恶极,也不宜信手处决,还需带他下去做个交待才好。”
素玧面沉似水:“还需什么交待?莫非你信不过我,觉得我所陈列他的罪状有失偏颇?”
秦皓白已感到阵阵心悸,头上也冒了虚汗,喘息道:“晚辈不敢,可汇贤居的疑案原委我可以不去在乎,却不能不给曈儿一个交待。这人是她的亲戚,又与她父亲遇害相关,无论如何,我必须让他当面给曈儿说个清楚。”
朱芮晨也在这时登上平台,走进了门口,见状便过来替他制住灵珏,也搀扶住了他的手臂,疑惑地看向素玧。
素玧冷冷看着他们,微顿片刻,点头道:“好。你先来服下解药,不然怕是撑不了一时半刻。”
随即秦皓白服了素玧拿出的解药,克制住了毒性蔓延,与朱芮晨一起,押了灵珏下来,将其交给了鲁常身贺远志等人。寻到空隙,朱芮晨便拉了秦皓白到一边问他:“方才是怎么回事?”
秦皓白将自己听到的灵珏那句话转述给他,而后道:“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她很急于将灵珏置于死地,倒像是杀人灭口。”
朱芮晨蹙眉道:“不光如此,她方才给你解毒似乎也并不十分情愿。这蛇毒由你中了都如此难以支撑,若是换了旁人,有与她说话那一时半刻就要一命呜呼了,莫非她是有意拖延,竟有心要你死的?”
秦皓白百思不得其解:“这又是何道理?倘若之前的事是她的主谋,她才是敌视咱们的那一个,这次让咱们代替纷扬来攻占碧烟谷,还要释放四位掌门,又该如何解释?”
“防人之心不可无,接下来你可不能再这么冲动,咱们须得处处提防。”朱芮晨朝身后看了一眼,“先去听听灵珏怎么说。”
紫曈和雨纷扬过来与这边一众人等会合后,雨纷扬就让她过去找秦皓白等人,自己则隐入人群,不去正式露面。
紫曈穿过人群,听着周围豪侠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这次攻取如何顺利,朱宫主与秦少侠如何布局英明,心里一阵阵地不是滋味。这明明是雨纷扬一手布局,如今在场绝大部分的人却根本想不到他这个人,这真是太委屈他了。
等去到最前面,正见到被各种提灯和火把照得通明之处,曾经自称“贾润”的灵珏教主站在当中,面色沉静,目光颓然,带着英雄末路的悲凉,向面前的众位首领陈述:“一年之前于汇贤居上围攻五大门派掌门,重伤贺掌门、掳走其余四位掌门的人,正是我。我带人动手之时秦少主已然离去,此事与他毫不相干。”
紫曈朝人群对面的秦皓白看过去,这一刻才是真真正正为他洗刷了冤屈的时刻,五大掌门的血案,这个让他背上嗜杀魔头名声的关键事件终于得以翻案。
其余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不约而同地朝秦皓白注视过去。这个曾被他们视作公敌,两度险些杀害的人,果然如紫曈所说,是被冤枉的。很多正义之士都在真心庆幸:还好当初对他的围剿没有得手,还好还有这真相大白的一刻。
秦皓白却只面色平淡地望着灵珏,似乎并不将这看作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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