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吟挂着泪水笑望着他：“我知道了，是那位郁姐姐为你报的讯。纷扬哥哥你告诉我，郁姐姐她近来怎样了？有没有听说，她与她那位心上人可曾终成眷属？”
这两个问题本就难以回答，而她眼睁睁地对面看着，还坚持将自己认作雨纷扬，更是令秦皓白茫然不解。面前这姑娘似乎因为哭得太多，眼眶周围都挂着乌青，眼神也显得呆滞无神，倒与紫曈那天被刺激得神智不清时有些相像。
秦皓白无奈喟叹，看来是这两个女子都被雨纷扬刺激得心智反常了，眼下解释不通，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道：“其余的话等见了她的面再说吧，我先带你离开此地。”
风吟吟满面喜色，“嗯”了一声，跟着他朝洞口走去。
此时已到拂晓时分，外面的天光已经亮起。去到洞口时，秦皓白忽然顿住脚步，也拦住了风吟吟，只因他听出外面正有人在步行接近，而且来者人数不少，至少也有近十个。
风吟吟忧虑地低声道：“他们的宗主本事很大，我亲眼见过她使毒折磨褚玉枭，你可一定要小心提防。”
秦皓白回身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而与此同时，外面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秦皓白听出他们还未走到跟前，若说隔着这一段距离听见了风吟吟这句话，只能说明那其中也有个武功不弱的人物。
寂静之中，只听外面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吟吟？”
秦皓白吃了一惊——这声音竟是雨纷扬的。
风吟吟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没有对这声呼唤作何反应。
紧接着外面有脚步声走近了些，素玧的声音传来：“来的可是秦少主？烦请现身出来吧。”
秦皓白见已经没了躲避的必要，就闪身走了出来，见到前方晨雾之中确实站着十人左右，其中走在最前的正是素玧和雨纷扬，后面跟着的都是梵音教首脑与教众。时隔几日在这样的境地下重逢，秦皓白和雨纷扬互望着对方，神情都有些许复杂。
既然雨纷扬来了，自然也是来接风吟吟的，他只与自己前后脚赶到，再算上与素玧洽谈的工夫，可见也是一路急着赶来的。秦皓白为此感到几分欣慰，他还是真心希望能证明雨纷扬的人品没那么不堪。
“我是受了曈儿之托来救风姑娘的，既然你来了，由你将她带走自然更好。”秦皓白说着又转身去招呼风吟吟，“你的纷扬哥哥来接你了，快出来见他吧。”
风吟吟却如同一只饱受惊吓的小兽，颤巍巍地缩在洞口边缘，只紧紧盯着他，既不出来，也不朝外看上一看。
秦皓白无奈一叹，朝一旁退了两步向雨纷扬道：“她怕是受了太多惊吓，头脑不甚清楚，你自己过来找她好了。”
雨纷扬也没说什么，直接走来洞口，哪知他刚一在风吟吟面前露面，风吟吟便如见了鬼一般惊叫了一声，又朝秦皓白冲了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哭道：“纷扬哥哥，你别再甩下我，别再将我交给别人！我若是从前对你有何不好，将来一定改过，只求你别再撇下我！”
雨纷扬愕然呆住，不明白眼前是出了何事。秦皓白则尴尬非常，说道：“风姑娘你看看他，你已经不认得他了么？”
风吟吟泪眼朦胧地望了一眼雨纷扬，又像见了鬼怪一样恐惧万分，缩身躲到秦皓白背后道：“我认得他，他就是将我留在这里受苦的恶人，褚玉枭走前告诉我，再不能信这个恶人的话。纷扬哥哥，你可要小心他，千万不能中了他的诡计。”
她这奇怪反应令雨纷扬和秦皓白都愣了一阵，随即他们也就明白了一些——她之前从褚玉枭那里得知了雨纷扬将她留为人质的作为，精神受了过度刺激，心智错乱之际，就将心里所爱的雨纷扬和对她冷酷无情的雨纷扬分了开来，看做了两个人。而秦皓白这个来救她的人，正好顶替了她心里那个好的形象。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显然就是个心智紊乱的疯姑娘。雨纷扬转向素玧急切逼问：“她怎会变成这样的？”
素玧脸上却是幸灾乐祸般的笑容：“你是在问我？我带你来此，就是为了让你亲眼见证我从未亏待过这姑娘，除去限了她的自由之外，我处处照顾得她妥妥帖帖，连留在这里看守她的教众都安排的是女子。她自己变成了这样，又与我何干？”
秦皓白心生怒气，指了她道：“你还敢来撇清责任，若非你将她扣为人质，她一个好好的姑娘又怎可能变成这样？”
素玧促狭地眨眨眼睛：“秦少主这是抱打不平么？此事的内情你也该知晓了，当日我可是与世子说过，只要他愿意，当时便可将这姑娘领走，是他顾念着我女儿在外面，才没成行。你想抱打不平，也不该来针对我啊。嗯，不过说起来这姑娘与世子可不是外人，好像也轮不到你来抱打不平呢。”
她这没说两句就拐去挑拨离间了，秦皓白从来不擅与人斗口，只好又转回头对风吟吟说：“风姑娘，你看清楚，他才是你的纷扬哥哥，他已经回心转意来接你了，你跟他走，他自会好好照看你。”
说着就拉下风吟吟紧抓在他衣袖上的手臂，想拉她去递给雨纷扬。雨纷扬就站在三步之外，也伸手出来要接，可还没等他触到风吟吟的手，风吟吟就又猛力一挣，回身来抱住秦皓白，嘶声哭道：“你为何就是不要我？为何就是要将我撇给别人？是不是真像别人传说的那样，你已经移情别恋，爱上了别的女子？纷扬哥哥，你不想娶我就不娶好了，我给你做丫鬟，将来你娶了更喜欢的姑娘，我帮你照顾她还不行么？你再要将我撇给别人，我可再没心力活下去了。”
她一只手紧抓着秦皓白，另一只手撩起额前垂发，露出一块鸡蛋大小的伤疤，“你看，这是当日我想要触壁寻死留下的，可惜没能死成。就是因为还对你来救我存着一丝希望，我才勉强活了下来。你还想要我再死一次么？”
秦皓白和雨纷扬都听得心酸不已。秦皓白真想指着雨纷扬的鼻子痛骂他一顿，这姑娘有多爱他，他竟忍心将其留在使毒邪教里做人质，这是何等的铁石心肠！
而雨纷扬在痛心自责的同时，又觉得很不是滋味，紫曈和风吟吟，一个为他所爱，一个全心爱他，可如今这两名女子都将秦皓白视作了大好人，将他视作恶人，事情怎会演变成了这样？
素玧又掩口而笑，不失时机地来挑拨：“看来秦少主在姑娘中的人缘比世子略胜一筹呢，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世子的未婚妻都笼络了去，简直比你拆散了世子与曈儿的姻缘还要轻巧。这样正好，你就要了这姑娘吧，别再缠着我家曈儿。”
秦皓白气不打一处来，指了她道：“你才是这世上害得曈儿最惨的人，还有何颜面来指手画脚？”
素玧毫无怒色，说得轻松自如：“你又有何资格来说这话？女儿是我生的，我就是看不上你，就是看不得你去缠着她，你就有颜面来指责我么？秦少主你别忘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勋昌城福庆街，是你的一念之差，没把握住而已。我又何尝不希望你通过那次考验呢？”
秦皓白知道这事无法与她掰扯下去，就又转向雨纷扬道：“风姑娘此时难以清醒，先容我带她回去，让曈儿为她医治，待她好转之后，再送她去找你。”
雨纷扬面色沉冷，默然点点头，闪身让开了道路。
“咱们走。”秦皓白对风吟吟说罢，握了她的手腕领她向出谷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警惕着素玧与几名教众的反应，想来有了雨纷扬的放行，他们不该会动手阻拦，但这些人行事不拘常理，还是不得不防。
风吟吟则一直战战兢兢地挨在他身边，提防地看着雨纷扬，更是令雨纷扬看得刺心不已。
等秦皓白都已超过教众们走远几步，素玧忽然道：“世子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我也是行医之人，很清楚这种心智失常根本无药可医，这姑娘是好不了的了，任她这样被秦皓白带走，她就更要一辈子都将他当成你。你这前后两个未婚妻，可就都要对人家死心塌地了。”
秦皓白脚步一顿，心想这女人当真是讨厌至极，曈儿怎就会是这样一个女人生的呢？可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所言是真，风吟吟真的无可医治，这也是个老大的麻烦，便又回身去看向雨纷扬，想听听他的意思。
雨纷扬烦恼异常，他自然也希望由自己带走吟吟，以将来的照顾令她逐步恢复，可眼见她现在反应如此剧烈，就知道除了让她暂且跟秦皓白离去之外，没有其余选择，这时便冷冷看向他道：“你尽管带她走，别的不必去管。”
秦皓白看着朝他殷殷相望、唯恐被他撇开的风吟吟，也是满心无奈，只好还是领了她走了。
待他们走远，雨纷扬冷瞥着素玧道：“你挑拨离间的兴致很高啊，我就那么像个会被你摆布的傻子？”
素玧依旧笑得从容，闲适地理了理衣袖道：“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怎就被世子看做是挑拨离间了呢？世子胸怀宽厚，连两个未婚妻先后被同一人抢了去，都能不去计较，我佩服得紧。我可没有那么大人大量，秦皓白这回又将我女儿拐走了，我辛苦换来的《若水集》岂非也要落到他的手上？这事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雨纷扬心烦意乱地蹙紧眉头：“你又想去生事，当初若非你自作主张害了郁兴来，又怎会惹出后来这许多事？”
素玧满面无辜地看看他：“哟，你连这事都来怪我？我当时若没摆弄那么一遭，女儿可就已经嫁做宫主夫人了，你就连后来这次差一点得到她的机会都别想有。话说回来，这秦皓白也真是多事，口口声声说不再纠缠我女儿，又干什么非要阻你带走她？即使曈儿当时已不情愿跟你，保不准过些日子便会回心转意呢，他这分明就是有意毁人姻缘。”
句句话都挑在雨纷扬的心头痛处，令他更是烦恼不堪，雨纷扬一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也无心去管她想做什么，索性直接朝谷外大步走去。又听见素玧在身后向其余教众交代：“方才这里发生的事关乎世子颜面，你们可要记得，千万守口如瓶，不要张扬出去。”
这话显然又是故意说给他听，这回连雨纷扬都忍不住想到：这女人当真讨厌，紫曈又怎会是她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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