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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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纷扬回到王府时已是当日下午,首先做的,就是例行公事地去向宇文禛回报了一番。

    “事情已经悉数解决,请父亲放心,我自此以后只会专心为父亲筹划大事,绝不会再心有旁骛。”

    宇文禛手里摩挲着一本读到一半的书卷,和蔼地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办事从不需要别人操心,一时迷惑,也终会自行走得出来,这就好了。不过那些草莽之人毕竟手段非常,你这一次彻底得罪了他们,将来也须得防备他们暗地里向你报复才是,毕竟暗箭难防。”

    “我知道,父亲无需挂怀。”雨纷扬说完便想告退,可转念之间,又心生疑惑,“父亲可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我今日具体去做些什么?是素玧夫人说的?”

    他之前只是对宇文禛申明有心报复秦皓白一行人出一口气,具体如何行事是从没提过的,甚至他的近卫卫容等人也不得获知,知道的仅有同行的素玧一人,可听宇文禛这意思,倒像是知道原委一样。

    宇文禛仍然从容笑着:“为父确实曾向素玧夫人问询,你可不要怪我多事,毕竟那些人武功高强,诡计多端,我怕你单枪匹马去对付他们,不够妥当。”

    雨纷扬并没多说什么,就此告退离开。

    宇文禛曾与素玧会面,还不为他所知,这事明显透着蹊跷。前几天宇文禛还以紫曈和陆颖慧从王府被救出这事为由头,声称须得加强王府护卫,就调来了几名高手武师,让他们常驻府内。

    这些人都是曾经教授过雨纷扬武功的师傅。他们是宇文禛早年招募的帮手,虽然住在永宁附近并且仍然听从宇文禛调遣,却已几年没有住到过王府里来。如今这几人的功力单打独斗已不是雨纷扬的对手,联起手来却是他无法对付的。

    再加上这次宇文禛和素玧会面,都无人通知他,雨纷扬直觉感到,这是宇文禛对他的防备之心在迅速加强,是在不动声色地收回权力。这个王府毕竟还是宇文禛的王府,这两年看起来对他言听计从的这些人,恐怕很难挑得出几个是真心忠于世子,而非王爷的。

    他防不防备都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没打算造反。雨纷扬并不担忧什么,只是略感自嘲,自己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里都没有个可靠心腹,果然是一无所有啊!

    走在庭院中的青砖甬道上,他将今天的经历迅速回想了一遍,尤其仔细琢磨了一下羽箭射出的那个瞬间。箭头准确避开脏器,在心肺之间穿过,这是他有把握做到的。这样的透胸之伤在常人看来是怵目惊心,但只要有紫曈在,想要医好就不在话下。在她手里治好的伤,可有太多都重过这个了。

    这个行动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是一时冲动的泄愤之举。雨纷扬将那几个人的性情揣测得很清楚,这回重伤了朱菁晨,依着他们的头脑,很容易看得出这是他手下留情,只为警告。

    善清宫的人其实都习惯了消极避世,连朱芮晨也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做派,唯一脾气大的秦皓白也在这些日子里被磨平了棱角。他们两人可能还会愤愤不平,但朱菁晨和紫曈也一定会心灰意冷,更倾向于就此作罢,不再与他纠缠。他们心里对他的亏欠内疚,雨纷扬知道得很清楚。那两人也就会被说服,不再找他的麻烦。

    所以,雨纷扬料定这么一番作为下来,自己大出了一口恶气,挫伤了对方的锐气,却不会留下后患。而只要善清宫的人就此偃旗息鼓,宇文禛应当也不会真去拿着那个身份去做文章,主动找他们的事,只剩下一个素玧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这次也就算是与他们做了个彻底了结,将来各行各路,再无瓜葛。

    秦皓白那几句激他的话仍在磨心,雨纷扬一边走着一边努力让自己将其弃之脑后。下次再见就是形同陌路,还理他作甚!现在他是快刀斩乱麻,解决了一桩烦心事,又恢复到了从前的自由之身,应当好好为自己高兴才对。

    走到他住的院落时,见到卫容正等在院里。卫容迎上前问:“世子,不知今日之后,派去探查他们动向的人是否尽数收回?”

    雨纷扬沉默了片刻,才说:“继续再查两天,看看他们有何异动。”

    卫容答应了要走,雨纷扬又回身叫住他:“你去传令之后,将齐轩叫来,你们两个陪我去涨春楼喝一杯。”

    卫容深感奇怪,世子可是有日子没来叫他们陪着饮酒作乐了,今日做的这件事,真有那么值得高兴?

    实际上,雨纷扬此时的行乐更像是粉饰太平。他就是想让自己庆祝,想让自己相信是完成了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只可惜,即使他能不去回味秦皓白的话,不去回想紫曈在最后一刻看向他的眼神,也放不下宇文禛曾与素玧会面这件事。

    有过那两人背着他的筹谋,他就总觉得不对劲。以至于玩乐了一晚上后,一整夜他都辗转反侧,未能入睡,好容易熬到了天亮,又心神不宁地延挨了一阵子,才等来了卫容。

    卫容进到他住处的小厅回禀道:“文松他们已经带回消息,说今早见到,秦皓白一行人仍逗留原处没走,正在筹备朱菁晨的后事。”

    茶杯“哐当”一声摔落在地,雨纷扬拍案而起,厉声斥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后事!”

    连他自己都意外这个失态反应,难道是因为,即使在听到消息之前,心里也已经猜到了会出这样的岔子?背上头上都已渗出冷汗,虽然昨天恐吓朱芮晨时口口声声说要杀人,但他从未真去动过杀心,他清醒知道,朱菁晨如果真的死了,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卫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属下也不知……不知朱二公子是如何殒命,只是文松、张烨他们回来都说,他们亲眼见到朱二公子陈尸在那里,确确实实是已经过世了。”

    他们都知道世子与那位二公子有些交情,说话间也就客气了几分。

    雨纷扬脑中嗡嗡直响,他扶住桌沿,奋力聚拢思绪分析可能的情况。他们不知道,没错,卫容他们根本不知道昨天他去具体做了什么,也就无从谎报误报。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朱芮晨为掩他耳目,故意做戏给他看的?

    “快去叫他们两个来亲口向我说个清楚!”

    手下都见惯了世子的从容淡定,头一次见到他如此疾言厉色。卫容迅速叫来那两名手下,路上还交代他们,一定要谨慎回话。而等见了面,雨纷扬就面沉似水地吩咐:“你们将所见所闻细细告知与我,一个字也不得隐瞒。听到没有,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这两人就知道卫统领的交代是无法遵从了,其中口齿较伶俐的文松恭敬回禀道:“回世子,昨日夜间属下便与张烨改装为乡民模样,去到了秦皓白一行人落脚之处的附近。为避免引他们生疑,我二人就等到天明之后,刻意寻了两个出来捡菌子的乡民,引着他们一同走近那里,装作是捡菌子路过。去到那附近时,就见到朱芮晨失魂落魄地呆坐着,头上落了满头的露水,显是已经坐了一宿。他面前的石头上就停着朱二公子的尸首……”

    雨纷扬面无血色,极力克制着情绪的激动,问道:“你们都看清了……那是尸首?”

    文松点头道:“那两名乡民见到有死人,都大惊小怪地上前询问,我们两个就也跟过去细看了一番。朱二公子胸口有一处伤,两腮凹陷,毫无血色,确是死去多时的模样。”

    雨纷扬又是将桌子一拍,“啪”地一声大响,桌面裂开,茶具尽数震碎。他霍然站起喝道:“他连扮成我的模样都能做得到,难道还不能装成死人么?你们都是被他的易容术骗过去了!”

    三名属下都是战战兢兢,张烨磕磕巴巴地回答:“回……回世子,属下本也怀疑二公子是诈死,就还号称自己懂些医术,有着起死还阳之功,借机凑过去抓了二公子的手摸他腕脉。虽说……虽说当即就被赶过来的秦皓白一把推开,但属下也已查证,二公子的手冰凉僵硬,脉搏全无,确是死去无疑。”

    他左边额角有着一块青紫,左肩也显得有些不自然,可见是被秦皓白那一把推开时撞伤,足见所言非虚。

    “怎么可能……”雨纷扬僵硬无力地站着,目光空洞地飞快盘算。自己的箭术不会有何偏差,在从瞿阳来云南的路上,近两个月的时光之中与朱菁晨朝夕相处,常常谈论武学之道,很清楚他不会什么龟吸功夫,也不是什么脏器偏移的异人。那么,那一箭又怎可能伤成致命?

    卫容道:“世子还请节哀,我等这便去查证朱二公子死因。”

    张烨又道:“世子,据属……属下看来,朱二公子除胸口伤处之外,手臂上略显青斑,像是……像是中毒症状。”

    雨纷扬一凛,目光又锐利起来:“中毒?”

    文松也忙点头道:“正是,属下也站得极近,也见到了那青斑,应是中毒所致没错。”

    雨纷扬很快就联想了个明白,他这是中了算计,他没想下杀手,却有人借他的手去杀了人。他逼上一步,目光冷冽地朝他们三人一一看过去:“我的弓箭是差你们去备好的,你们有的是工夫动手脚,这都是宇文禛交代你们的对不对?你们还在我面前装什么一无所知!”

    三侍卫见了他这随时就要下手杀人的架势,都惊得不浅,齐齐跪了下来道:“属下不敢。”

    卫容对他最为熟悉,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几分,忙分辨道:“世子明鉴,我等追随世子多年,怎可能去做那吃里扒外之事?世子请想,弓箭虽是经手的人多,但说到下毒,不是与世子同行的素玧夫人更便于下手么?”

    雨纷扬的气势很快馁了,是素玧……她昨天离开时曾说:“不用问我也想得到,你这次伤的一定不是秦皓白,可惜了这大好机会。”

    去时他就已明确说了是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并没打算杀伤人命,素玧为何还要那么说?就因为她知道中箭者会死。对她而言,死的是朱菁晨而非秦皓白,确实是可惜了一次大好机会。

    可是对雨纷扬而言,却都是一样。是他亲手射出的箭,害死了平生唯一的朋友,也将自己推至绝境,真正与紫曈结下了死仇。

    这与秦皓白失手杀了郁兴来可全不一样,秦皓白当时根本不知对方是郁兴来,他这可是蓄意的,是摆明了要将朱菁晨置于死地,还将朱芮晨逼得不浅,已经百口莫辩。这一下还如何指望紫曈他们能放过他?

    “他们……还说了什么?将你们听到的,看到的,全都一字不落地告诉我。”说出这话的同时,雨纷扬感觉声音都已不像自己的。

    文松与张烨互相看看,都迟疑着不敢开口。

    雨纷扬大喝一声:“快说!”

    文松小心翼翼地说:“回世子,张烨被推开之后,那两名乡民都被吓跑,我们也不敢靠的太近引他们怀疑,然后就听到朱芮晨拉着秦皓白劝他不要冲动,别去急着报仇什么的,秦皓白一脸烦躁地甩开他,说起郁姑娘还昏迷不醒,他绝不会在这当口还去冲动报仇。”

    雨纷扬神采黯淡地喃喃重复:“她昏迷不醒……”

    “其实……其实她已经醒了。秦皓白说完那话,郁姑娘就走了出来,冷冷看着我们说……”文松说得颇不情愿,又不敢隐瞒,“她说:‘你们都是他派来探查动静的吧?这里的状况你们也都看清了,尽管回去告诉他,让他早早做个周全的筹划,将我们一网打尽,不然的话,我可就要去亲手杀他报仇了。’”

    亲手杀他报仇——真可谓字字锥心。

    他们都是雨纷扬的亲兵护卫,当初都曾跟随卫容和齐轩去过彩云阁护卫紫曈,见过紫曈的面,但没有走近说过话,这次去时又改了装扮,料想不至于被她认得出来。当时见到紫曈一改从前娇俏又随和的模样,变得冷气逼人,这番话又说得恨意满满,这两人都听得心惊胆寒,只是当时不明原委,还不确定这个“他”指的是谁。现在也就都明白了。

    他们都清楚雨纷扬与紫曈的关系,再见到世子当前这副濒临崩溃的样子,都想象得出紫曈这话对他会是何其沉重的打击。他们三个都还跪在地上,一同关切又忧虑地望着他。

    雨纷扬却只呆呆站着,再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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