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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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终于成功地刺激到了雨纷扬。

    朱芮晨眼看着他一改那副成竹在胸的悠然姿态,变得脸色阴冷,手背也爆出了青筋,显然盛怒待发,慌忙道:“你别……别去动手……”

    雨纷扬仍然定定地端着挽弓姿势,声音冷冽如冰:“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朱芮晨几近疯狂:“不是!自然不是!这是小白想救菁晨使出的笨招数,你别听他胡说!”

    雨纷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比他还笨,临到此时还计较这个做什么?你们几个倒是真将我的脉门握死了,以为这样便能左右的了我。不过他这么费尽心机来求死,我不去成全,好像也很不道义呢。”

    看着他随时可能离弦而出的羽箭,朱芮晨恐慌得几近崩溃,身上力量却仅仅够抓住他的袍角:“你……你说过由我来选,怎能出尔反尔!”

    雨纷扬瞥了他一眼:“是由你来选啊,那你就快说吧,要我这支箭射向哪个,再要迟疑,我这姿势端的久了,不小心一个松劲,可就要射向眼下正瞄准的那个了。”

    朱芮晨颓然无力地放下手来,双目黯淡无光,耳边响起当初在瞿阳回善清宫的路上,他与紫曈的那番对话——

    “大哥,如果小白与菁晨同时遇险,而你只有机会相救他们中的一个,你怕是会选小白,对么?”

    “妹子,你能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么?如今可是大战在即,大伙都是刀头舔血呢。”

    当初何尝想得到,连如此荒诞的话,都会一语成真。

    一向运筹帷幄的夷吾公子已经穷途末路,毫无选择。他缓缓动着嘴唇,艰难吐出两个字:“菁晨……”

    雨纷扬双目蒙上一层复杂的神色。其实不用问,也猜得到他会是这种选择,对这两个兄弟,朱芮晨本就不曾因血缘而对亲弟弟有多点偏爱,而他不同于陆颖慧,身为善清宫首脑后代,他心里对故主的忠诚早已根深蒂固,当初为了保住《上善录》他都情愿牺牲菁晨,眼下又怎会舍弃故主血脉来保全弟弟?

    雨纷扬的目光紧紧钉在秦皓白身上,那个人与他血缘相近,天资并不比他强,却占尽了紫曈全部的爱恋,没分给他一丝一毫,还有着无话不谈的挚友,以及对他无私关怀又忠心不二的兄弟,可谓是拥有一切他想要追求、却从未得到过的东西,真是容不得他不去嫉妒。

    事情的结果总是对他毫无悬念,相比事前想象,临到真实发生时他所能感触到的唯一不同,就是心口真切的冰凉。

    雨纷扬缓缓闭了一下眼睛,松开了手指,任由强劲的弓弦将羽箭推离出去……

    清风卷着一片又一片云彩飘过天空,时不时就遮了阳光,映得人脸上阴晴不定。草木被吹得瑟瑟乱响,他们几人一沉寂下来,周围就再听不见人声,这块荒野之地好似与世隔绝,任他们的情势再怎样紧张凶险,也不会为外人察觉。

    紫曈抬手理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回首看去,仍是未见朱芮晨的踪迹。身周除了素玧的絮絮不止之外一直混着风声飒然,距离又已隔得远了,以至于她一直未能听见秦皓白的喊声。

    “你说的够多了,我们也走得够远,是时候回去了。”紫曈冷淡说着,转身往回走去。

    素玧咯咯一笑:“他们担忧你会有不测还算合情合理,那三个大男人还需要你放心不下?”

    紫曈心头一震:“没错,我们是这样想的,你们也猜得到我们会这样想,所以背着我去向他们下手,才能做到出其不意!”

    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有着一丝风声迫近,她本就对素玧满心提防,也就得以及时察觉,这时飞快转身,抽在手中的青元剑在面前一挥,将飞射过来的两条尺余长的小蛇拦腰斩断。四截蛇身摔落在地,挣扎扭动,情状骇人。

    “你早就该来直接动手!”紫曈恨然说完,抬手射出两支银针。

    素玧情知难以躲避,干脆坦然受了这两针,却仍然行动自如地自行将其拔出丢弃,冷笑道:“你以为梵音教主会对中过一次的麻药还不去研制破解之法么?”

    没等她说完,紫曈便挺剑扑了上来,素玧惊得失色,勉强避过剑锋,一张手散出一蓬淡绿烟雾。紫曈同样不闪不避,坦然受之,也是同样不为其所动,手上招式毫不迟缓,边进招边道:“方才你说了那些废话的工夫,我早将你身上带了哪些毒物分辨得一清二楚,也都做了准备。你就省些力气吧,你我之间论使毒御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我好在还比你多上一个长处,那就是还向武林高手学过武功!”

    她的武功虽然低微,拿来对付丝毫未曾学武的素玧还是颇有余力,几招过去便以剑柄撞上了素玧后颈穴道。素玧低呼一声摔倒于地,被紫曈用剑抵住了咽喉。她喘息道:“你还是想来领这弑母之罪?”

    紫曈左手揪起她的衣襟,用剑担在她颈间道:“好歹纷扬是与你同路来的,无论他想对小白他们做什么,我拿你的性命去要挟他,总该有点用处。”

    刚要押着素玧回转,只听耳边风声飒然,一团白影疾冲而至,一股掌风扫过,轻而易举地将紫曈推出几步摔倒在地,青元剑也松手掉落。

    雨纷扬拉起素玧,解了她的穴道,眼含轻蔑地看向紫曈,冷笑道:“拿她来要挟我?可见你成了秦皓白的人,脑子也随着他变笨了。想要要挟我,不是用你自尽更来得有效么?”

    紫曈支撑坐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继芙蓉别院那失控一夜之后,他竟然再次对她动了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下定决心对他们再不留任何情面!

    “你……对他们怎么了?”

    雨纷扬过来时已带来了那两匹马,这时与素玧都上了坐骑,才说道:“快回去吧,去得早点,或许还有救。”说完就催开坐骑,扬长而去。

    两人并骑行在绿草之间,素玧回头望了望,感叹道:“可惜了。”

    雨纷扬木然看她一眼:“可惜什么?”

    素玧转回头含笑道:“不用问我也想得到,你这次伤的一定不是秦皓白,可惜了这大好机会。”

    雨纷扬将目光转回前方:“你还是省省心,多去想想下次怎么避免死在亲生女儿手里为好。”

    紫曈慌手慌脚地跑回去,首先看见的是瘫倒于高岗上的朱芮晨。

    “大哥?”紫曈冲到跟前,对他稍加检查,见他并没什么重伤,还算放心,当即为他刺入银针,解开穴道受阻的血脉,恢复行动。

    “快……快去看菁晨,快去!”朱芮晨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都用来推开紫曈。

    紫曈将目光转向那片空地,就见到了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顿时惊得呆了。

    秦皓白情急之下为了驱散身上药力恢复行动,几乎不惜伤筋断脉,在终于能动了之后,也让自己受了内伤,鼻孔和嘴角都渗了血出来。他顾不得别的,忙去扶起倒在一旁的朱菁晨。看着他气息奄奄,被那支羽箭直直穿过胸膛,在背后露出两寸余长的尖端,秦皓白全身震颤,慌得不知所措。

    紫曈与朱芮晨一前一后跌跌撞撞地冲到跟前,秦皓白慌忙道:“快,快看看他怎样了,还有没有救。”

    紫曈与朱芮晨一样地面如土色,紫曈抓起朱菁晨的手为他把脉,朱芮晨和秦皓白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可盼来盼去,却没能在紫曈脸上看到一点喜色。

    紫曈放开手,检验了一下朱菁晨胸前的伤口,颤抖着手指抹了一点他的鲜血,凑在鼻尖闻了闻,眼睛里的希望之光越发黯淡。

    朱芮晨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见状也就只余下满面灰败。秦皓白则不甘心地问:“连你也没办法了?”

    紫曈颤着声音说:“这一箭本是从他的心肺之间穿过,伤不致命,可这箭上喂了毒药,他中了这个毒,就无法凝血止血,伤得这么重,也再难承受得住解毒过程。若是单单中箭就有救,单单中毒也同样有救,两样相加,就……没救了。”

    霎时间仿若天昏地暗。

    秦皓白仍然难以相信:“怎可能?怎可能是菁晨!”他发疯一般地抓住身旁的朱芮晨狠狠摇撼,朝他嘶吼:“你怎能选他!怎能忍心要别人来杀了你亲弟弟!你明明该来选我,为何不来选我!雨纷扬最恨的就是我,你由他来杀我也就是了!”

    朱芮晨如同被抽了精气的躯壳,颓败无神地任凭处置,毫无反应。

    朱菁晨却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引得他们都连忙看过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双目无神地将他们三人看了一遍,幽幽说道:“我就说纷扬哥哥最恨的人是我,你们偏要与我争,这下……可都没话说了吧?”

    秦皓白悲怒交加,切齿说道:“你到现在还这么叫他?枉你那么信他,还在对他满心愧疚,他哪里配!你一心将他视作好人,拿他当朋友,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你……你们兄弟两个就是一对大傻瓜!”

    朱芮晨似是猛醒过来,一把抓住秦皓白手臂道:“小白你千万不可冲动,即便想要报仇,也不是你一人闯去定王府便可办到的,你想想曈儿,可千万不能冲动行事!”

    秦皓白狠狠甩开他的手:“你倒想得周到,居然临到此时还能这么冷静处事,你这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

    朱菁晨又笑了出来:“小白哥哥这话……可是说到了点上,哥哥若非有一副铁石心肠,又怎会……明知自己与红缨两情相悦,却还无所行动呢?”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抓了朱芮晨的手,殷殷交代:“哥哥,我不记得爹爹的模样,你就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可你总是临到自己的事上,便会犯傻。听我一句,做人不必时刻那么理智决绝,适时任性而为一次,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他声音越来越轻,努力撑着最后一点气力,又吐出一句话:“咱们都是刀头舔血、如履薄冰的人,真等到临死之时再去后悔,可就什么都……晚了……”

    四周从此寂静了良久,悄无声息。

    秦皓白对自己经脉之间灼烧般的痛楚浑然不觉,将一动不动的朱菁晨抱进怀里,放肆地啜泣着,哭得好似一个孩子。

    朱芮晨呆呆坐着,形同泥塑,也静静滑下两行泪水。

    而等到紫曈站起身来,他们才想起,跟前还有个不能流泪的人。她本是那么多愁善感的性子,临到这亲人被杀的境地,却不能用眼泪来发泄心痛,又会如何?

    紫曈望向雨纷扬离去的方向,目光空洞。那个人真的来对他们下手了,他们还在对他残存希望,他就来下了狠手。紫曈怎么也想不通,他怎就狠得下心来杀菁晨?他怎可能是这样翻脸无情的人?曾经对他的那些了解和信任,就真的只是犯傻的自以为是?

    可鲜血淋漓的事实又容不得她怀疑。面前的少年已经没了气息,今早还在听他倾吐心事。她曾经失去了赵妈妈,失去了爹爹,算得上多历厄难,可那些悲伤时候她都还能以泪洗面来祭奠亡者,如今却不能了。

    既不能哭,心头这份沉重悲凉就只能强忍。她还需照看活着的亲人,还需为菁晨谋划报仇,决不能放任自己流泪失明,所以再难忍也要忍下才行。

    紫曈不敢再去看朱菁晨,忍得全身发抖,感到身体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悲伤分割开来。依稀听到秦皓白说了什么,感觉到他的手扶上肩头,紫曈忍不住胸中的憋闷,张口吸了口气,想不到却吐出一大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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