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3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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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日近黄昏,村庄逐渐恢复静谧。

    秦皓白等在路边,面对澄远方向翘首以盼,心情越来越是焦躁。紫曈于黎明时分出发,即使去到澄远城内的晖远阁也只需一两个时辰的路程,怎可能到此时候还不能返回?若说雨纷扬有何安排需要暂时留下她,至少可以差人先来送个信,不至于让他们这样干等下去啊。

    一切迹象只能说明,事情没有按着预想发展,一定是又出了岔子。而且从紫曈和雨纷扬都没消息传来来看,怕是那两人全都出了岔子,这令秦皓白焦虑得无以复加。

    过午时已经派了几人去到澄远附近打探,结果不但没有获得任何消息,还有两人遭到官兵围攻,得到路过的百姓帮忙掩护才得脱身。等到他们回来,秦皓白就严令所有人都不许再擅自远离,以免不好照应。

    天际最后一抹亮光也消失了,朱夫人与胡昌兴一样是万分担忧,秦皓白走回大院里对他们说:“我亲自过去查探,这里就交给你们,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直接带了所有人离开,不必担心将来联络不上我。”

    朱夫人他们都知道让他一人行事才最为安全,便都点了头。

    正在这时,外面放哨的人跑进来说:“少主,有一队人乘马赶来,当先的好像是纷扬公子。”

    秦皓白闻听雨纷扬赶来,还未见到人就先心里松弛了大半,忙大步迎出院门。外面马蹄声急,一行六骑眨眼间来到跟前,走在最前的果然是一身清白衣袍的雨纷扬。

    秦皓白亟不可待地上前问道:“纷扬,曈儿早上跟随你的手下去见你,你可见到她了?”

    雨纷扬答道:“她随后就到,你不必担心。”

    只需这简单一句话,秦皓白就彻底将一颗心放回了肚里,他对雨纷扬的信任和仰赖,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包括他自己在内。

    “你们守在这里,密切留意周围动向。”雨纷扬向跟来的五名手下吩咐完了,就步入院门,将迎过来的朱夫人、胡昌兴及刚走出房门的计翰一、邹凯、成大泳、詹二娘等人一一看了一遍,“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么?”

    秦皓白道:“善清宫主部的人除曈儿与大哥、红缨之外,都在这里了。”今天他们又找回了最后几个散在外面的部属,终于凑齐了善清宫主部。

    雨纷扬点点头:“大哥不在,还是有些麻烦。”说完就迈步走进正房。

    秦皓白有些奇怪,看这意思,他是想为他们所有人做个安置,可朱芮晨不在又能有什么麻烦呢?那是个最擅长逃跑的鬼灵精,最不需要别人担心其安危了。

    当下秦皓白与朱夫人等人也都跟着雨纷扬进到了正屋里。这幢房子是间打通了东西梢间的大屋,简陋而宽敞,他们都进来后屋里共站了十几人,仍然十分宽绰。

    雨纷扬左右看看他们,转向秦皓白道:“我有重要事情要说,将所有人都叫到这里来,一个都不要余下。”

    秦皓白想外面有他的手下放哨,撤进来所有人就也无可顾虑,就差了成忠去将外面看守的和在里面休息的男女老幼都叫了来。过了片刻,大院内外的善清宫主部人员都聚到了这间大屋里,目光集中在雨纷扬身上。

    雨纷扬在堂前静静站立,青白的袍角随着门外吹进的夜风微微飘摆。看着人们聚齐,不再有人进来,他将这些人大体打量了一遍,也点了一下数目。

    连两名幼童都算在内,一共三十六人,与他从前获知的数目相符。仅仅少了朱芮晨、紫曈和卓红缨,当然,还有死去的朱菁晨。雨纷扬微觉感慨,这就是二十多年来陆续聚齐的所有前朝旧部后羿,是如他体内的骨血一般,至今仍与前朝有着联系的人们。

    最后他目光落回到秦皓白身上,问道:“你是完完全全信任我的,是不是?”

    “我自然是信任你,不然怎会任由曈儿独自去找你,又怎会叫齐这所有人来见你?”秦皓白说着,心里越来越是好奇他究竟在做什么打算,而正如之前对紫曈说的那样,他至此仍然笃信,只要用信任去善待雨纷扬,就可以换来他的善待。

    雨纷扬唇角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说出一句更加令他不解的话:“好,你尽管一直这样信任我就好。”

    他向前踱了两步,稍提高了声音说道:“诸位可能有人尚未与我见过面。我的大名为白纷扬,是三皇子与戚华夫人的独生子。你们的少主与夫人前阵子决定带领你们归顺于我,听我调遣,这事想必你们都已清楚,无需我再赘述了。眼下我有一项重要差事需要交给诸位去做,须得你们每人都来参与才行。”

    他竟然不是要为他们安排什么出路,而是要派个差事,这令在场众人都奇怪不已——他们都已成了东躲西藏的落难之人,还能为他做什么?

    雨纷扬目光若水,从众人脸上一一荡过去:“在此之前,我还想问一问,诸位对我能有几分忠诚,甘愿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有了之前紫曈的豪言壮语,这些人再听到雨纷扬这么说,自然想到的都是他被紫曈说服,真的想率领他们发动群豪,和宇文禛及皇帝都撕破脸对着干了。

    胡昌兴上前一步道:“公子,我等当初顺遂少主夫人建议决定归顺于你之时,其实就已决定真去听从你的吩咐,而非什么权宜之计。无论是为三皇子当年舍命相救的恩德,还是为白家故主江山的大义,辅佐你都是我等份所当为之事。你若有所吩咐,我等自无二话。”

    周围人众纷纷附和:“正是如此,我等都甘愿听凭公子差遣。”“公子有何吩咐尽管说了便是,我等无所不从。”更有成大泳豪气万丈地说:“我等这些年来早都窝够了火气,如今定王又算计我们,皇帝又追缴我们,逼得我们想过消停日子也不成。公子要带我们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正好合了我们心意!”

    秦皓白站在一旁,不来插口。依着本意,他绝不愿意见到这些人去冒险一搏,亟盼着雨纷扬提出的出路是帮他们避祸隐遁,可眼下看来,他倒像是这里唯一一个心念消极的人。

    见了这场面,他觉得几分好笑:这些人为保护我而隐忍了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在盼着我是个如纷扬这样上进的头领,能带领他们去筹谋大计了,我不但办不成这事,还曾给他们白白惹了那些麻烦,他们从前不定有多失望呢。

    反正紫曈之前也曾为他分析清楚,此时只有迎难而上、放手一搏才是最佳出路,隐遁避祸并不能确保这些人不受定王和皇帝的迫害,秦皓白这会儿也就没什么异议。

    见雨纷扬朝他看过来,秦皓白便道:“今日我们有人遭遇官府围攻,还曾得到百姓救护,足见眼下民风是倾向于庇护我等、反对皇帝的一方,江湖豪杰们想必更是多数都会响应我们。现下确是一个举事良机,你若有了对策,就尽管说吧。”

    雨纷扬略略含笑,颔首道:“没错,现在是个举事的良机。只是这个良机还未成熟,只欠最后一点火候。我所需要诸位帮我办的差事,正是要达成这个火候。”

    他又踱了几步,语气严正道:“我自幼就被母亲谆谆告诫,此生定要达成父亲的遗愿,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诸位既然都心甘情愿在此事上倾力助我,我也就不再有何顾虑了。你们也都清楚这是一条凶险之路,想必你们作此决定之时,也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他总是不来直说,秦皓白听得有些着急,另也有些不安,便问道:“你究竟想叫我们做些什么?”

    雨纷扬转回身来面对他,平静坦然地说道:“紫曈都为你们分析过了吧,这个举事良机所欠的火候,就是你们都还活着,倘若你们都被皇帝一网打尽,必会激起民愤,到时我再想策动反叛,就顺理成章了。”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秦皓白微蹙了眉,不可置信道:“你难道……”

    “没错,我需要你们所办的差事,就是为我而死。你们既然都已决定听我吩咐,一定没有异议了吧?”雨纷扬说话之间,笑容已变得森然冷酷,同时抬起了右手平展张开,让掌心中的一蓬金黄色粉末飘散开来。

    众人大惊失色,有的愕然呆立醒不过神来,有的下意识地护住身边的妻子或儿女,秦皓白站得最近,当即探手朝雨纷扬手腕上抓来。

    雨纷扬连躲都未躲,任由他抓了自己手臂。秦皓白才发觉自己手上半点力气都没,这一把抓上去,雨纷扬的手臂纹丝未动。

    “你不记得我杀菁晨那一次用过的香囊了么?”雨纷扬说得平平淡淡,脸上平静无波,“这一回我身上也带了同样的东西,可以让练过‘天人合一’的人不知不觉间全身麻痹,这里的每个人都多少练过天人合一的吧?而你自己,已是第二回栽在这东西上面了。”

    那蓬粉末好似金粉,在雨纷扬掌心上空聚作一团,于屋内烛光下闪着微光,好似一枚金莲,连他脸上都被映上了淡淡金光。他之前所谓的大哥不在有点麻烦,原来是担心朱芮晨事后报复。

    众人见雨纷扬竟然来下杀手,还面不改色地说出杀害朱菁晨的过往,都觉难以置信。可再想作何反应,都已迟了。随着这金粉的扩散,在场众人都觉得身上力量迅速散去,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刚被吓得哭了一声,就软倒了下去,父母想要抱起他们也是无力。

    秦皓白尤其痛心疾首,怔怔地看着他道:“你竟会……竟会来对我们下手,你怎忍心?我们可都是信任你的亲人啊!”

    雨纷扬淡漠地看他一眼:“抱歉,为了相救我的另两位亲人,只得牺牲你们这些亲人了。”

    秦皓白没有心力去琢磨他的意思,身上血脉如灼烧般痛苦,而见到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心头之痛却远胜身上。上一次他信了雨纷扬,却令朱菁晨死于他手,这一次他又信了雨纷扬,结果就是赔上了所有人的性命,比之上一次还要惨痛得多。

    比起憎恨雨纷扬,他反而更加憎恨自己。看着眼前这副全军覆没的场面,秦皓白越来越是昏沉散乱的意识里想到的都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一个,而要带上这么多的人?都是我害了他们,我自小就害得父母亲生不如死,后来又去害曈儿,上次害死了菁晨,这回又害死了大伙,我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害人精!

    随着那朵金莲的光芒渐趋黯淡,攥在雨纷扬手腕上的手终于松脱,秦皓白也倒到了地上,再难动弹一根指头。

    雨纷扬轻挥手臂,令最后的金粉散落,转身朝门外走去。

    “曈儿呢……你将她怎么了?”秦皓白的最后一分力气,才用来询问紫曈。

    “放心,素玧只差我来杀她女婿,没让我杀她女儿。”雨纷扬冷淡说完,迈出了门槛,缓缓关上木门。

    在木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秦皓白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正是作了一身男装打扮的素玧。原来跟在雨纷扬身后而来的五个人当中就有素玧在内,她只是换了身衣服,都没有易容改装,就没有被他留意到。

    若是早就发觉来人里有素玧,又何至于连累这所有人被一网打尽?看着素玧得意地含笑望过来,秦皓白更是悔恨不迭,真恨不得立时将自己挫骨扬灰,以换得身后这些人的平安脱险。

    卫容与齐轩等在大院里,身为雨纷扬最亲近的下属,他们虽不知道世子的身世,也体会的出世子对善清宫一众人等微妙的关切与依赖。这次亲眼见证世子为素玧所迫下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尤其面临与紫曈彻底的反目成仇,他们也都想象得出雨纷扬此刻是何心情,都满怀不安地望着他。

    雨纷扬脸色平淡依旧,出来对他们说:“你们都先回去吧,将这里的情形如实禀告给王爷就是。”

    卫容迟疑道:“世子……”

    雨纷扬目光清冷地扫他一眼:“怎么?还需亲手验尸么?”

    卫容连忙解释:“属下不敢。世子切莫误会,属下是觉得……或许世子需要人手帮忙……帮忙安葬他们。”

    雨纷扬从素玧手中接过一些药粉来擦了擦掌心:“你倒想得周到,不必了,这些尸首个个都带着剧毒,碰上一碰都够要了你们的小命。到时素玧夫人是否会来管你们死活,还都难说。去吧,父亲一定也在等消息呢。”

    卫容等人只好告退离去。

    院中一角系着善清宫众人的坐骑,雨纷扬骑来的白马正与另一匹白马凑在一处,互相闻嗅挨擦,一副亲密模样。

    雨纷扬要去解开马缰,却看着这幅情景发起了呆。如果除去马具,这两匹白马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雨纷扬一时怀疑,或许连自己的马与他的马都是兄弟,只是失散多年,终得团聚罢了。冒出的这个想法,令他心底的惆怅更是增加了几分。

    雨纷扬没有牵马,只解了缰绳,就转身走出院门,任由白马依依不舍地离开同伴,缓缓跟在他后面出来。素玧则根本没去解自己骑来的坐骑,直接步行跟随在后。

    这处乡村偏僻荒凉,总共没几户人家,只需片刻,他们便走到了四下无人的阡陌之间。时值初冬,凉风习习,略显几分凄清。

    “现在你可以说出濯莲香的解除之法了么?”雨纷扬转回身问。

    素玧道:“我若说了,你的下一步就是要下手杀我了吧?”

    雨纷扬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你连马都未牵出来,可见自己就是未打算活着回去。那么,临到此刻还不肯说,莫非是想要最后再拉上雪薇同归于尽?”

    素玧含笑摇摇头,抬手取下了头上纶巾,让一头如瀑长发飘散下来,慢条斯理地以手指理着:“那个怀了你孩子的姑娘虽也是善清宫的,看在你的份上,就好好留给你吧。我这些年一直为恨意支撑而活着,现在最想杀的人已经死了,此生再无遗憾。就此死在你手里,也算不得什么。”

    话中满满都是怅然,雨纷扬听的出她说的是真心话,也就不再担心她会抵赖。

    眼前这女子披散了长发,被黯淡的月色掩去年纪的痕迹,妩媚明艳仍如少女,看上去真与紫曈有着几分相像。而在雨纷扬眼里,对这母女二人的心意可是天壤之别。

    “有件事我很想问你,”雨纷扬道,“你为什么那么极力要杀秦皓白?要说宿仇,那都已是二十七年前的旧事,没有他的责任,而郁兴来之死是你所促成,也不至于让你恨他入骨,他还已经做成了你女婿,你为何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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