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3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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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厅堂他已阔别多年,也向往了多年,这张龙椅更是为他垂涎不已。看清了这形势,宇文禛自然先想到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向往了二十多年的美梦。

    可所见所感又都是那么真实,怎么看也不像梦境。宇文禛扶着雕龙扶手,缓缓离开龙椅,僵硬地迈出一步。腿脚很听使唤,他居然走得很稳,宇文禛欣喜非常,又小心地迈步出去,一连扶着扶手步下阶梯,竟然也做到了。

    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惠,他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龙庭,还恢复了行走,何其圆满顺心?即使这真是个梦,宇文禛也想多做上一会儿。

    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笑得狂妄不羁,肆无忌惮。

    此时似是深夜,敞开的大门外是一片幽深的夜色,屋内因燃着大量灯烛才亮如白昼。宇文禛这一笑,似乎带动的周围灯烛都跟着震颤,他和陈设的影子都抖来抖去,显得鬼气森森。

    等他的笑声止了,却听见门口传来另一个笑声,是银铃般的少女之笑。宇文禛愕然看去,见到一个妙龄女子正缓缓步入,紫衫紫裙都随着门外吹入的夜风轻摇慢摆,令她看上去好似一个飘渺的精灵。

    宇文禛怔了片刻,才想起她是谁。他与这女子正式见面,仅有雨纷扬带其来到永宁来见他、为他诊断腿伤的那一次,前阵子这女子假装失明再度出现,他也只是隔着距离看了看她,没有多去留意。

    “是你?”照宇文禛的想法,即使是梦境,会出现紫曈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紫曈款步来到堂下正中,笑吟吟道:“从方才这笑声看来,王爷这一觉是睡得神清气爽了。不枉我为你下药这一番苦心。”

    宇文禛已感到不妙:“你说什么?什么下药?”

    紫曈道:“是我安排人手收买了你的近侍,为你下了药,让你一连睡了五天五夜,避免你亲眼见到大势已去的惨痛过程,你还不该谢我么?”

    梦境中那似真似幻的见闻都涌上心头,宇文禛骤然被恐慌包围,急急想要冲上前去抓住她质问,却刚迈出一步就摔跌在地,越着急越爬不起来,直在地上挣扎得狼狈不堪。

    紫曈抚弄着袖口,叹了口气:“你别急,事情原委我自会对你说个清楚。我们事先便与皇上串通好了,用诱你派人行刺那个计策让纷扬脱离你,同时派人去救出戚华夫人和傅姐姐她们,等确认你手里再没了人质,再一举将你利用我们、蒙蔽天下英雄为你所用的勾当全都公之于众,让你的队伍彻底军心溃散,对你构成致命一击。嗯,当初我承诺纷扬不来把这事说出去,是以你们不来伤害我们的人为交换条件,后来是你先不守承诺,想杀大哥又想杀我,甚至连纷扬都想杀了,也就不必来怪我们出尔反尔了吧?”

    宇文禛根本无心去听她这后几句话,方才还以为美梦成真,顷刻间得悉自己已经功亏一篑,竟在一梦之间全盘皆输,他怎可能相信,怎可能接受?脸上早已没了血色,他冷汗淋漓地摇头道:“不可能!我不可能就这么输了,这一定还是我在做梦,没错,一定只是一个噩梦!”

    紫曈俏皮地挑了挑眉:“你会这么想也是难怪。毕竟我让你一连睡了五天。不过这五天之间,发生的事可着实不少。皇上调走了军队,让你以为是撤兵,其实为的是做个宽容姿态给那些江湖豪侠来看。等到真相被公之于众,又见到我和小白亲自出来证实,大伙发觉上了你的当,都恨死你了,简直想要将你千刀万剐,若非皇上的人及时阻拦,你可别想安安稳稳睡到今日。本来那么多人即使认罪,也是犯了叛逆大罪,合该诛九族的。不过皇上说了,他是上了你的当,那些人一样是上了你的当,罪魁祸首仅你一人,他会尽量赦免大伙的叛逆之罪,不去多做追究。责任仅由你一人承担也就好了。”

    这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听下来,宇文禛再想不信也坚持不得,他呆若木鸡地愣了一阵,看向周围道:“不对,倘若事情真是那样,为何来见我的竟是你?小皇帝在哪?纷扬在哪?”

    紫曈得意满满地笑着:“因为这次的行事步骤都是我出的主意,皇上看在我立功不小,也就准了我的请求,让我在你醒来之后,头一个来与你说话。你想见他们,晚些时候自然都见得到。”

    她优哉游哉地在宇文禛面前的地板上盘腿坐下来,慢悠悠地说:“你知道你最终功亏一篑,落得这样一无所有的境地,关键在于犯了什么过错么?你这关键的过错,就在于……你得罪了我。”

    这话就像个小女孩在天真地强调着自己的重要,宇文禛当然不屑一顾,他冷哼了一声又看向周围:“小皇帝在哪?纷扬在哪?快叫他们出来见我!”

    紫曈撇了撇小嘴:“你还不信是吧?你若问问纷扬便会知道,从前的羊头陀、部争宇、霍成戈、董昌,以及后来的万山岳夫妇,再加上灵珏和素玧他们,多少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人,都因为得罪了我便倒了大霉呢。现在小白、纷扬和大哥他们,哪个不真心承认,我才是不能开罪的幕后主使?唉……”

    她说着忽然诡谲地朝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不瞒你说,我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什么忠君,什么大义,我都不放在心上。我在乎的只是自己关心的人可以平安喜乐,不在乎谁当皇帝。你想想,你能那么快收买到民心,主要借助的还不就是我抗击黑瘟的医术?如果换成素玧去替你办这事,那些江湖豪杰可不会尊她为武林盟主。那时整个善清宫的人都听我的,如果你能将我们视作自己人,善待我们和纷扬母子,我们真会尽心帮你完成大业,我也会帮你将腿伤医治好。到时你便既有皇位在手,又可行走自如。又有什么不好呢?”

    宇文禛听得怔怔的,既得皇位,又可行走,这是多么巨大的诱惑?片刻之前他就还以为实现了这两个梦想,如此想来,他确是有过机会得偿所愿的。

    紫曈又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呢,你非要将我们当做牺牲品,非要来得罪我,非要伤害我所看重的人,逼得我不得不与你为敌,奋起反击。我也就只能让你既得不到皇位,也别想站起走路!你看,你还不承认一切根源都是因为开罪了我么?”

    如此看来,自己失败的关键还真是系于这小丫头之手。可宇文禛绝非那么容易反省自责的人,明白了这事只会愈发愤恨,便咬牙切齿道:“呸,开罪你又算个什么?我宇文禛胸怀大志,为达目的,没谁不能开罪,没谁不能牺牲!我只恨没早抓住机会,将你们这些会碍我大事的蝼蚁一并铲除!”

    紫曈半点也不生气,反而含笑点点头:“正是因为你骨子里就是如此不厚道,天天想的都是如何坑人害人,才会让我们这些原本可能会帮你的人,一个个调过矛头来敌对你。你这样的人,怎可能不落个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呢?好在,皇上不像你,他可比你这位皇叔仁义得多了。”

    大殿门口响起一声轻笑,崇德帝的声音传来:“秦夫人这是害怕之前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被朕听去,才在最后拍上一记马屁,聊以弥补么?”

    紫曈起身盈盈一拜:“民妇知道皇上圣明,连天大的叛逆之罪都可赦免,自是不会计较民妇这几句幸灾乐祸的无稽言语。”

    崇德帝笑了笑,打了个请起的手势,踏着金砖地面走上前来,看着宇文禛道:“白二公子不想再见你了。你养了他二十年,他再怎么对你不满,好歹并没背叛你,还在尽心为你做事,而你却忍心对他下杀手。你连这共度二十年的父子之情都不放在心上,宁可落得孤家寡人,也不惜铲除养子,当年我父皇若是真将皇位传给了你,又怎能指望你会善待我这个侄儿?到时你自会宁愿选择鱼死网破,江山旁落,都不愿让我捡这个便宜。父皇正是看清了你的为人,才始终没有松口。正如方才秦夫人所言,你这样的人,就活该落得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哪还会有成功的机会?”

    宇文禛已面如死灰,呆坐了一阵之后,竟吃吃地哭了起来。人之本性根深蒂固,紫曈与崇德帝见他这样,知道想要他真心悔恨是全无希望,他的痛苦,仍然只会集中在对功败垂成的痛惜与沮丧之上罢了。

    辛巳年的这次定王谋逆事件虽只历时三个多月,影响却十分巨大。

    从黑瘟爆发开始,民心就开始动荡不安,后来历经定王差医仙来防疫、医仙成为人心所向并被推为武林盟主、皇帝洞悉善清宫身份下令清缴、医仙失踪与皇帝下达禁武令引得群情愤恨、定王趁势起兵谋反等等一系列转折变故,直至叛军一路打到河南,天下民心所向都更倾向于拥护定王。

    等到真相公布,医仙夫妇一同现身证实,很多人都还回不过神来。原来最坏的恶人是定王,是他利用和陷害了医仙,还将罪责推给皇上,又蒙骗得这许多英雄好汉去替他卖命,将全天下的人都耍了一通,最后还连忠于他的世子都想杀害,甚至连黑瘟都是他差人去散播的,简直是罪不可赦,坏得无以复加。

    到了这个地步,包括雨纷扬身世在内的一切缘由都被解释清楚,紫曈与秦皓白为何不早站出来澄清,以及雨纷扬为何要助纣为虐,也就都为众人所理解,不再有人怨责,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罪魁祸首定王的身上。不过,未参与其中的人们可以骂骂街了事,这许多亲身参与了谋逆的豪杰却都提心吊胆,不知皇帝会如何处置他们。

    而在公布真相后,崇德帝紧接着就公然表明态度:一众江湖豪杰都是为人蒙蔽,并非真有反心,事后只需经过简单盘查,但凡之前不明内情、并非真心相助宇文禛者,均可得到赦免,既往不咎。限武令也被及时撤销,江湖一切照旧。最后真被追责的仅限于一些有意协同谋反的官员和武将。

    朝堂官员们对此反对者不少,这些江湖人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本该诛九族的,即使法不责众,总也该将其中的一些头领抓来以儆效尤,不然的话,皇家的威严何在?这些胆大狂徒不受惩戒,将来但凡朝廷什么作风为他们不满,他们还不就敢再来兴风作浪?

    对此崇德帝也有着顾虑,担忧自己出手如此仁慈,换来的只是民间对他软弱的嘲笑。但他最终还是凭着直觉,将这番打算推了出去。

    意外地,民间反馈回来的都是对他仁义明理的赞颂,被赦免的江湖豪侠也都满怀感激,纷纷向朝廷表示自省罪责,将来必将忠于皇上。自本朝太祖开国以来,这还是他们宇文氏皇族人缘最好的时候。

    崇德帝不禁感慨:可见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明事理、知好歹的,我对他们仁慈,他们也会回敬于我。正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投桃报李才是正途,而不是如皇叔所主张的那样,拿谁都不当自己人,对谁都只有利用和算计,没有半点真情真意。

    距离那次行刺事件过去一个多月,等雨纷扬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崇德帝就在御书房正正经经地接见了一次他与秦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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