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3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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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几案之后,端详着面前并肩施礼的这对兄弟,崇德帝自顾自地浮想联翩:这兄弟两个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相貌没有半分相像,自小也没在一处相处过,竟还会对彼此有着的骨肉亲情,一个不离不弃地为兄弟争取到退路,一个在最后关头险一险为救兄长而丢了性命,这当真是难以想象。

    而再多看两眼,他又想到:他们相貌虽然不像,这神情气度确实极相似的,看来彼此关照也不见得都是因为血脉相连,大概也因为性子投契吧。

    秦皓白和雨纷扬礼毕站起后,就见皇帝端详着他们不说话,他们也不明所以,只能静默等待。雨纷扬还忍不住想到:他看个什么?莫非在对比我二人的相貌,觉得我脸上多了这道伤疤,不及兄长生的俊美?

    他一向对自己的过人相貌甚有自信,这回伤在了脸上,不免十分介怀。连清醒之后照过镜子时,他还曾又像从前那样卖乖地朝紫曈抱怨:你真不如任我死了,让我这个模样活着,将来又如何见人?

    秦皓白是兄长之心泛滥,总拿兄弟当个孩子般宠着,见他不高兴便去磨紫曈,让她想办法。紫曈只好在替雨纷扬疗伤之余,又为消除这伤疤花了不少心思,经过调养,已经令他这疤痕浅得多了。只是雨纷扬尚不知足,总觉得别人多看他一眼,就是在嘲笑或是惋惜他的伤疤。现在被皇帝打量着,也引发了他的浑身不自在,简直想要立时避走。

    崇德帝看出他的局促,笑道:“二公子不必再心有不安,你之前的苦衷朕都已明了,绝不会再对你有何怨责了。”

    他还真是高看了雨纷扬不安的缘由,雨纷扬端正施礼道:“多谢皇上。皇上仁义宽宏,令草民更为犯下的过错惭愧万分。”

    崇德帝点了点头,转向了秦皓白:“秦少侠,你这兄弟朕是替你好好救回来了,后来的桩桩件件也都顺着你的意办好了,你答应朕的条件,也该履行了吧?”

    秦皓白露出万分为难的神色:“皇上,并非草民出尔反尔,只是……那事恐怕草民实在难以胜任,即使顺着皇上的意接受下来,将来也怕要辜负皇上期望,误了皇上的大事。您看,能否收回这成命?”

    此前雨纷扬早就询问过他,究竟答应了皇帝什么条件,让皇帝连他这个二号罪魁都能赦免,秦皓白都是摆出一副小事一桩的姿态搪塞,没有直说。而今看这意思,皇帝的要求可不像是个好达成的小事啊。

    崇德帝的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朕早就知道你会事后反悔,答应朕的事你都敢来反悔,你这言出必践的名声可见不实。”

    不等秦皓白答言,雨纷扬当即跪下来道:“皇上息怒,无论兄长承诺要替皇上做成什么大事,都是因我而起,恳请皇上准许让我来代替兄长担此责任。”

    崇德帝看看他:“你的武功,是不是比你这兄长逊色了一点?”

    看来要完成这事还要考验武功的了,雨纷扬正要接话,却听秦皓白抢先说:“启禀皇上,纷扬的武功从前是比我逊色了些,可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迎头赶上,与我不相伯仲。皇上要派的差事,由他担任也合适的紧。”

    雨纷扬听得一头雾水:怎地我自告奋勇要替你担个苦差事,你反倒顺水推舟,一点不来客气的?

    崇德帝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也就罢了。你兄弟带过兵,接这差事或许真会更合适些。不过此事还要再编个由头以服众,不然被外人见到二公子犯过谋反大罪,没被追责,反而还被封了禁军教头,再引得有人来效仿,可就不妙了。”

    禁军教头?雨纷扬终于听出了点眉目,忍不住以传音入密向秦皓白问:“他要你答应的条件,就是事后来做他的禁军教头?”

    秦皓白瞟了一眼侍立于崇德帝侧后的景长空,没敢传音回答,只动作轻小地点了点头。

    “这算哪门子苦差事,用得着你如此竭力推脱?”雨纷扬很为自己的虚惊一场咬牙切齿。

    秦皓白忍不住传音回应:“这还不懂?我哪里是做官的料?让我留在这京城里做官,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景长空忽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皇上,他们正在以传音入密说着悄悄话。”

    崇德帝一向对江湖中人的行事作风大感兴味,当即两眼放光地问:“哦?那你可听得见他们说些什么?”

    景长空道:“微臣惭愧,这传音内容外人是听不到,只能凭内力感知而已。”

    崇德帝看看秦皓白和雨纷扬,说:“根据眼下情景,他们会说些什么,朕也能猜到几分。想必是兄弟以为哥哥承诺朕的是什么难比登天的苦差事,这才想要替哥哥承担,得知只是来做这禁军教头之后,觉得虚惊一场,就埋怨哥哥小题大做。”

    景长空接口道:“没错,然后哥哥又怪兄弟不懂他淡泊名利、不愿为官的心思,两人如此互相埋怨了一通,也就罢了。”

    看着秦皓白和雨纷扬齐齐目瞪口呆的表情,崇德帝抚掌笑道:“看来是被咱二人猜了个正着。你看这两人虽不是亲兄弟,相貌也没什么相似,神情倒是如出一辙。有趣,当真有趣得紧!”

    这边的两人都是懊恼又无奈:这皇帝竟是个没正邪的小孩,侍卫统领是个没正邪的老小孩,两人倒是臭味相投。不过若非遇到这样一对活宝君臣,他们的事怕也没这么容易解决停当,倒也该为此庆幸。

    崇德帝笑过之后又看向秦皓白说:“这事是由你兄弟担下来了,可另一件事,你总不能也请别人代劳吧?”

    雨纷扬也朝秦皓白看过来,怎地还有别的事?难不成秦皓白为了救他,竟将自己都卖给皇帝了不成?

    秦皓白这一回却痛痛快快地恭敬施礼道:“不敢,草民定当达成皇上所愿。”

    这个哑谜也很快揭晓了,原来皇帝的另一个要求,就是让秦皓白与紫曈再来演练一遍灯火阑珊剑供他观赏。

    崇德帝为圆满达成这个心愿还下了一定的本钱,竟在这隆冬季节差人从南方加急运来不少睡莲,培养在皇宫温室里,只等时候一定下来,就移栽到御花园的水池中去。水池都已结了冰,宫人们在池水边烧了半天的火才让整池解冻,再布好睡莲,还要继续为水池添加暖意,以防水重新结冰。

    秦皓白与紫曈看到皇帝这番折腾,均感匪夷所思,这个孩子气的皇帝看起来玩性甚大,竟还不是个昏君,可真难得。

    崇德帝还特意请了满朝文武一起前来,聚在御花园的长廊下,准备观赏剑舞奇观。

    秦皓白和紫曈都是一袭白衣,各执长剑等在水池边,看着这幅情景都是暗暗叫苦。之前听到皇帝向他们要条件,他们都以为会是多难达成的事,听说只是演练剑舞,还大大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来观看的人会有这么多。他们演练剑舞一向只为自娱自乐,可从没想过如戏台上的戏子一般,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啊。

    众朝臣本就对皇上纵容江湖中人的做法有所反对,这时见到那个传说中武功出神入化的前朝皇子手里握着明晃晃的真剑就站在不远处,更是心惊肉跳,纷纷来向崇德帝进言:忠心武将上殿面圣都还要卸去兵刃,怎能让这种江湖草莽手执利刃接近皇上?

    崇德帝不耐烦地让他们都闭了嘴:朕请你们同来观赏是给了你们莫大的殊荣,这剑舞讲究得可是心意相通,若是因你们聒噪而影响了两位侠侣的兴致,朕必要治你们的罪。

    朝臣不敢再多嘴,景长空却又奉命去向秦皓白和紫曈转达:皇上说了,请两位务须消除杂念,将两心相映的剑意挥洒出来,不然的话,他只能请你们重来一次,直至他满意为止。

    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表演,还要达成两心相映的效果,简直是强人所难。秦皓白与紫曈自知是吃人嘴短,已经得了人家皇上的好处,只能尽力而为,没话好说。

    等到这晴风飘剑舞真的开始,文武群臣见识到了飘逸于睡莲池上的绝美奇观,立时再没人还有闲心去忧虑前朝余孽对皇上的威胁,全都醉心其中。

    凭着这一套灯火阑珊剑,紫曈在绿芜山庄的雪地之中无意间征服了雨纷扬,令其从此情根深种无可自拔,又与秦皓白在永宁城郊征服了皇帝,为后来事情的圆满解决铺下了重要伏笔,眼下自然也征服了在场观看的每一个人。吴千钧与李花凝夫妇创制它时,可绝想不到这套剑法会有着如此大的威力。

    等到剑舞结束,秦皓白与紫曈分别飘落于水池两端,朝皇帝这边齐齐施礼,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所有观看之人都还回不过神来。

    崇德帝笑着舒了口气,既为又饱了一次眼福而满足,又为震住了群臣而得意,回头朝他们问道:“好不好?”

    群臣这才醒悟,顿时交口称赞,赞扬剑舞奇美之余,更是将皇上的眼光大大吹捧了一番,再没人去计较什么前朝余孽的威胁。

    紫曈与秦皓白听着这些谀辞,心里都在默默祈祷:皇上可别一高兴便将我们留下,让我们将来时常为他表演就好。

    这时人们的赞颂自然会涉及对他们两人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的钦羡。雨纷扬也被安排在人群之中,观看之时也在感叹他二人的默契和谐,心有羡慕,可听见外人如此评说,他这心里却不甚服气:若能早知最后是这样的结局,早在带了她返回永宁那时,我就真来个全盘放弃,携她私奔了。换言之,我也是差一点就得到她的人,可见世事无常,没有定论,他们能有今天也是偶然,哪有什么天生一对之说?

    不过这副想法仅限于想想,他是绝不会说给人听的,所以从此以后,也再不会有人知道,白二公子还在为没娶到嫂子而耿耿于怀……

    战乱平息,动荡多事的辛巳年也随之步入尾声。

    除夕临近,四处都为准备过年的喜庆气氛所笼罩。京城的街头随处可见放炮仗玩乐的小童,令整个街道都弥漫着忽浓忽淡的火药气味。

    一座装潢讲究的茶楼二楼上坐满了客人,个个兴味盎然地听着说书人所讲的新书。

    “这白二公子一见现身的竟是自己兄长,当即大吃了一惊,等到闻听缘由,更是讶异不已。他何曾想到,历经生死之劫,兄长竟然不计前嫌,仍在关键时刻来接应于他,更不必说,当今圣上竟有如此宽宏之心胸,连他的谋逆大罪都可赦免。一时间百感交集,终于觉得自己再不浪子回头,便太也说不过去……”

    崇德帝又是一身富贵公子的打扮,由景长空陪着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桌旁,静静听着,这时略带浅笑低声道:“前朝余孽的故事被堂而皇之地在民间传唱,这恐怕也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奇观了。”

    景长空赔笑道:“这才更加彰显皇上的宽仁之处。”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莫不是向那位朱大公子学来的?”崇德帝说得鄙夷,心里却显然是高兴的,这故事里他虽不是主角,却是个起了关键作用的正派角色,名声之好远胜从前,大大满足了一番他这少年人的虚荣之心。

    崇德帝望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道:“朕就是太过宽仁了,才将他们轻易放走。这秦皓白也当真是不识抬举,不过是让他做个教头,怎就那么难为他了?这下他们一走,必要远走高飞,再想找他们回来可就难了。那绝好的剑舞,也不知还能否有机会再见。”

    景长空道:“皇上不必忧虑,他兄弟年后便要来上任,有这个人质在手,还怕秦少侠他们断了音信、再不露面么?”

    崇德帝噗嗤笑了出来:“没错,还是你想得全面。到时若是听朕传召他们敢不会来,朕就找茬来治他兄弟的罪,那也是手到擒来。”

    雨纷扬和秦皓白他们,是没有体会到皇帝这份“险恶”用心,此刻的他们,正怀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与紫曈一起步上善清宫门前的阶梯。

    前阵子朝廷下令追缴,这里遭到了查封,好在没有被放火烧毁,现在不但被收拾回了原样,还经过了一番整修。官员们都很善于见风使舵,看到皇帝善待这些人,还封了二公子做禁军教头,早就趁着他们回来之前,派人将善清宫好好粉刷修整了一番,还送了不少陈设用品。

    周围依旧笼罩着善清峰独有的暖意,走进这里就好似提前步入了暖春。正院里洒满温煦阳光,一株盛开的腊梅树下坐着两名青年妇人,一个是个大腹便便、身怀六甲的孕妇,容貌清丽秀雅,另一个相比她,这容貌更胜一筹,是个罕见的美人,怀里抱着一个初生几月的婴儿,正在为她细细讲说着生产和照顾婴儿的事项。

    听到秦皓白他们走进的脚步声,两妇人一齐转头看过来。那抱婴儿的美貌妇人先笑道:“哟,我方才还说你们要过两日才到,想不到这会儿便来了。想必是纷扬太过惦念媳妇,连夜赶路了吧?”

    这一刻着实得来不易。雨纷扬与傅雪薇隔着十几步远怔怔对视,都是五味杂陈,谁也没说出话,傅雪薇却先哭了出来,雨纷扬当即快步迎上前去。

    朱夫人、胡昌兴等主部人众,包括吴千钧与戚华夫人在内闻声迎出厅门,与他们聚在一处问候说笑。

    秦皓白与紫曈仍单独站在门里,看着这一幕,也是百感交集。听见秦皓白深深叹了口气,紫曈抬头看来,正要开口询问,忽又猜到了他叹气的原因,便绷起脸道:“你又来了。”

    秦皓白沮丧道:“颖慧他们成亲也不比咱们早多会儿吧?可蓉嫣都有身孕了呢,为何我便要晚上这许多?我究竟还要等多久?”

    紫曈没好气地嘟了嘴:“反正不怪我。”

    秦皓白斜眼看看她:“照你这么说,是怪我了?那我是不是该从今日起,再多努努力才行?”

    紫曈烦恼不堪,朝前面那群人看了一眼,刚庆幸没人听见他这荒诞话语,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朱芮晨的轻笑。好嘛,这话偏偏是被采花贼听去了,紫曈更是懊恼。

    朱芮晨怀里抱着一包年货,走上前笑道:“小白你急个什么?你光看见他们有的怀着,有的抱着,怎不看看,我这个做老大的都还没成亲呢。”

    秦皓白不屑地一撇嘴:“那是你咎由自取。”

    朱芮晨一挑眉毛:“那你呢?前前后后你为自己耽误了多少工夫?你就不是咎由自取?”说着拍了拍秦皓白的肩,“知足吧兄弟,好歹你犯了这么多的傻,媳妇还没被别人抢去。”

    说完就大步朝前走去,加入到那群人的说笑,卓红缨从他身后跟进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无言以对的秦皓白一笑,也走了过去,似是很为自家男人的伶牙俐齿而骄傲。

    紫曈也缓步朝人群走去。雨纷扬、傅雪薇、朱芮晨、卓红缨、陆颖慧、万蓉嫣、吴千钧、李花凝,以及善清宫上下人等,面前的每个人都在笑着,每两个人之间都是真切的相护关心,再没一点嫌隙,再没一点不和谐,更是再没一点伤痛与不幸。虽独独少了朱菁晨,却已是极难得的大好结局。

    看着这幅画面,紫曈只觉得恍惚迷蒙,不甚真实,忍不住说:“事情居然可以如此圆满,简直像个梦。”

    秦皓白含笑道:“这两日同样的话我也听纷扬说过,别人觉得像是梦也就罢了,你怎能也这么觉得?这一切明明都是你亲手争取来的。”

    他握起紫曈的手来,凝望着她,更为郑重其事地强调:“这都是神通广大的俏医仙亲手为我们争取来的,怎可能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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