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心里砰砰直跳，不敢直视，用眼瞥见他身穿宝蓝色襕衫，倒不像宫中制衫，也不知如何行礼，只慌忙低下头去。听见那男子又问：“你是谁？谁允许你在凝和殿折花？你是什么人？”莫兰知道，凝和殿是皇帝和近臣论书议政休憩之地，除却皇帝的近身内侍女官，旁人不许入内。许是贪近走了错路，闯进这禁地来，男人这一唬，吓得她心乱如麻，更加不敢抬头了，低着声音含糊答道：“司苑司的典苑尚宫叫我来缀琼亭摘十筐梨花。”
那男子道：“你走错路了。”眉目间没有半分神色。莫兰害怕受责罚，不敢强辩，只低低的回了一声：“是。”那男子伸手拂过低处梨枝，将雪白梨花捏在指间，略一沉吟道：“你们把花都摘了，到秋天，就吃不到清甜满汁的梨了。”
莫兰见他言语温和，似有忧愁，胆儿壮了几分，答道：“这梨树现在还是长枝条的时候，并不是结果的时候。”男子颇为意外的看着满怀花瓣的奴婢，又听见她道：“据奴婢所知，凝和殿的梨树是去年才新栽的，树太小，还不能挂果，就算挂了果，果子大了，也容易把树枝压断。所以，将花除去反倒是好了，要想果子结得多，先得把树枝长好才行。”去年此时，她还是御前颇为入眼的八品女官。
男子微微一笑，露出瓷白的牙齿，光彩洁白得犹如漫天飞舞的梨花雪瓣，说道：“娘子说得十分有理。”又问：“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曲子？”莫兰脸上浮起绯红云霞，又低下头去，如蚊子般小声道：“是诗经里的句子。”男子像是自言自语：“蛮好听的。”
她久久不见那男子再说话，待抬头时，已不见男人踪影，她环顾四周，只有清风拂面，乱花浮动。那人仿似根本未曾出现一般，全是幻觉作怪。有宫女急性匆匆过来，扯住她便问：“你可有瞧见清河郡王？”莫兰歪头一想，问：“是不是穿宝蓝色襕衫……”话还未完，那宫女便问：“他往哪边走了？”
她心里咯噔一响，原来他就是清河郡王。
想起多年前，先帝病危，时局动荡，舅舅想要拉拢八王爷，要将她送去王府做侍妾，她自是死活不愿。外祖母见她哭得可怜，又偶然听得八王爷有嫡子被封为世子，且还未婚嫁，便想先让她嫁过去做侧妃，婚事还未谈到明面上，先帝驾崩，举国奔丧，此事也就一拖再拖。后来新帝登基，太后摄政，舅舅又重新得意起来，嫁娶之事也就搁置。到后来太后历选世家女入宫，舅舅才想方设法将她送入宫里。
“他往哪边走了？”
元神归位。她恍惚答道：“我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那宫女以为她被烈日晒晕了，头脑发昏，也不再相问，自顾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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