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了顿，道：“路过后园时有个宫女在摘梨花。”
赵祯问：“是太后娘娘派的人么？”
男子道：“应该不是。”
赵祯似不信，满脸狐疑望着男子。
男子又想了想，许久才憋出一句：“她边摘梨花边唱曲子，那曲子挺好听。”
赵祯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男子的肩，笑：“她唱了什么曲子？”男子略显尴尬，道：“什么风雨凄凄，什么君子之类。”
“是诗经里的句子。”赵祯道。
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她也是这么说的。”赵祯瞥眼看着男子，道：“你竟然还跟她说话，实在太不寻常。那娘子生得可美？”男子脑中浮出莫兰梨花雨中摘花的模样，不自觉答应了一声“嗯”。赵祯眉一挑，戏谑道：“且和，能不被你怀疑成眼线，已属罕见。又听你赞不绝口，是不是娘子生得美就喜欢人家了？”
且和无辜道：“我什么时候……赞不绝口……了？”
赵祯笑：“你刚刚还赞同她生得美。”
且和道：“我……”，又忙抱拳做辑，道：“宫女也属后宫嫔妾，臣不敢觊觎。”
赵祯往西华门走去，侍卫见御驾，忙跪在地上大呼万岁万万岁，出了宫门，他才冷笑一声，幽幽道：“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怎么能算是嫔妾。你是我好不容易才从边关调回京城的侍卫亲军，你比那些女人都要重要。你若真喜欢，尽管说来，我一定把她赐给你，成全你。”
两人边走边谈，不久便到了汴京大酒肆丰乐楼，只见丰乐楼高有三层，楼与楼间围成“回”字形状相对，上面修葺飞桥栏槛，雕栏玉彻，明暗相接。飞檐峭壁、屋前廊间都高悬莲花白玉灯。宽敞阔气的天井中殿柱林立，柱上挂满山水字画。有行菜者过来领路，将两人引至屏风隔成的雅间，递上食牌。赵祯出宫多次，对此规矩已经颇为熟悉，只是今日专为看分茶表演而来，便只随意点了几样佐酒菜。
丰乐楼今日异常繁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掌柜年前就放出话来，要请福全和尚的传人来丰乐楼进行分茶表演。又做了几月的铺排造势，宴请了京城许多达官贵族，才定在今日正式演出。入门处停了许多马车轿辇，奴仆走卒，除去行菜小二引路招呼，还安排了十余名酒娘穿着一色红褂罗裙笑脸迎客，好不喜庆热闹。
到了午时，奏乐声起，掌声雷动，掌柜从三楼引下一女子，那女子身穿艾绿斜襟短襦，领口处绣几枝白梅，下着曳地素净百褶纱裙，手持纨扇，施施然走到天井中的彩台上，朝四方行了万福礼后，才端坐在早已备好的茶桌后。因有绣着红梅的纱巾遮饰脸部，又隔得远，赵祯无法看清她的模样，只觉气质清新，如小家碧玉久未出阁，略带羞涩。
迷人的羞涩。
茶桌上置有宜兴紫砂壶、建安黑釉盏、潮汕红泥小火炉、潮州沙铫等点茶器具，又焚起檀香，萦萦绕绕在女子周身，更添神秘气派。乐声灭，四周渐沉静，女子将茶团烤制碾碎，又用绢罗筛选。
且和在军队中行营五年，年前才回京城，对点茶之事一知半解，忍不住问：“她在做什么？”赵祯道：“她用绢罗在筛选茶粉，茶粉自然是越细越好。”女子开始侯汤，且和眼精，见水已经沸腾，却还不见女子冲泡，颇觉奇怪。赵祯小声解说道：“其实侯汤最难，可说是点茶成败的关键。水如果未熟，茶容易浮于水面，水如果沸过头，茶就容易沉下去。只有恰到好处的水，才能冲泡出色味俱佳的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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