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莫离，如果我一无所有了，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绝对不会……”莫离捂着嘴痛哭，“不会的……”
“那就好。”
离开车子，两人来到宿舍楼楼下。
远处昏暗的灯光，让人觉得仿佛离开了A城。
“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六、七年了。”
“六七年……”
上了六楼，穿过旧式走廊，莫离在一个堆满杂物的缺口里停下脚步，取出钥匙，“这都是房东的东西，毫无用处，但他还是不肯扔掉，真占地方。”
“你是租的？”
“嗯，除了这些，房东算是挺好人的，有时候房租续不上，他也同意延迟。”
洛赋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知道你这么缺钱。”
“我不会读书，总是找不到好工作，又怕领导骂，不敢表现，只有幼儿园最适合我了。”
“有困难就要告诉我。”
“嗯。”
灯开了，一个逼仄的小空间，摆设算不得整齐，也算不得杂乱，这样的地方，永远都收拾不好。
莫离一看到床上放着文胸，赶紧拿开塞进衣柜里：“我……就这样了，只有一个房间，一个阳台，城中村你没来过吧。”
“没有。”
“那你好好习惯一下。”
“我想洗个澡。”
“噢，那真是……这边吧。”莫离带洛赋走进一个逼仄的小卫生间，解释说：“房东装了个电能热水器，老牌子的，所以，开始会很烫，要不停地放水，等水温放到差不多的时候，也就……差不多要洗凉水了。大概就这样了，你自己把握好速度。”
洛赋拧开热水开关，一道水流飙出来，射在洛赋肚皮上，差点烫到小二，这哪里是花洒！分明是水枪！
莫离暗叫真糟糕，忽然哈哈大笑，“省着点，别浪费了我的热水。”
洛赋既无奈又难过，这样的生活简直无法想象，仿佛初入贫民窟。浴室与洗手间相连，洗手间与客厅相连，中间只隔了一道布帘，布帘上印着hellokitty，很显然是没有商标使用权的，画得像猫又像兔子。仔细一看，原来是hellokatty。
洛赋淡笑一声，“莫离，帮我去买内裤。”
“这……好吧。我第一次给男人买那东西，怎么买啊？四角的还是三角的？有型号的吗？是不是L、XL、XXL、XXXL……”
洛赋一脸囧态，“买小了我揍你，买大了我更加揍你！你看着办！”
“怎么能这样……买我喜欢的颜色行吗？”
洛赋望着那布帘，“不要HELLOKITTY就行。”心想谅你也找不到太恶心的颜色，无非蓝、灰、黑。
莫离一走开，洛赋便在浴室里杀猪般大叫起来，被烫得不断跳脚，冲进去，洗一会头发，又急流勇退；再冲进去，再烫，皮都快烫掉了。无奈，看着哗啦啦的流水，洛赋远离三尺，直等到水温合适了，又发现它已经开始降温了……
不论洛赋怎么搞，怎么调试，水温还是一点点地降下去，34度、33度、32度……23度、22度……12度、11度……
洛赋赶紧地，冲掉头上的泡泡，再也不想去抹沐浴露了，想想莫离这日子过得真是搞糟，如果她早点成为自己的妹妹，就不用那么受苦了。这么多年来，洛羚都被溺爱成灾了，她却只能忍受这一切。
他走到衣柜前，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两边的门，衣柜里只有她常穿的几件衣服，牛仔裤都洗到发白了。一个小小衣柜，便装满了莫离所有春夏秋冬的衣服，洛赋的心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洛赋走到床头，拿起床头桌上的相框，相框里，一个是doris，一个是莫离，两姐妹笑得好灿烂。他怔怔地看着两个头像，忽然心情无比沉重，看看相片，又看看周围的东西，几乎都是两份的，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莫离跟莫忘原来是怎样地相依为命。
然而，她死了。
剩下了莫离。
她是为他而死的！
莫离是因为他才孤单的！
莫忘已经死了，有些东西永远无法偿还。
洛赋合下相框，但两姐妹纯真而灿烂的笑脸却一直印在心里，挥之不去了。
两张一样的桌子，两张一样的电脑椅，两个一样的箱子，两个一样的杯子……一切都标志着莫忘在这里生活过。
是他破坏了莫离的生活，他终于有些明白了莫离的恨，偏偏自己还给了讲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莫忘，他亵渎了她们的姐妹之情——有些东西，放在心里是对的，一旦说出来，便是错的。
这时门框响了，吱呀一声，莫离开门进来，忽然惊叫一声“啊——”
洛赋两臂张开，“你回来了。”
“呃，是啊，你快穿上吧。”
洛赋接过内裤，深蓝色，三角，后面——竟然有一只PIG！
“为什么有一只猪？！”
“我觉得挺可爱的呀。”
“……你要我穿这个！”
“总比猪尾巴翘在前面的好吧。”莫离歪歪嘴，正儿八经地指指洛赋身体下面。
洛赋一把将她拐了过来，仍在床上：“收拾你！”
莫离咯咯地笑着，看着后面的小猪，十分恶搞，不枉费她跑了半条街才找到这么一条绝版。
洛赋从后面抱着莫离：“我喜欢抱着你这样睡。”
“可我要看着你。”
“那就转过来吧。”
……
两人沉默了一下，听得见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洛赋问：“怎么还有时钟？”
“嗯，也是房东的，不肯扔掉，说是老古董了。”
“古董也舍得叫你看管？”
莫离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酸意。
她把头枕在洛赋臂弯里，许久睁着眼睛却不说话，抬头，但见他也在看着她。
他吻她的额头，彼此都知道心里的想法，却不敢说出来。
也许，天亮以后，又各自散去，连打一个电话都不能。
莫离不想触动他的伤口，也不想他继续在那个无解的问题上纠结，于是笑着说：“今晚跟你妈妈吃饭真是紧张死我了。”
“是不是跟媳妇见家婆一样。”
“才不是，我倒希望是。洛赋……我不想做你妹妹。”
“那就不要做。”
问题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难以避开，绕之不及！
“其实，我好羡慕洛羚，从小到大有你保护着。”
“以后我也保护你。”
“真好……”
“莫离，你相信我吗？”
“嗯，我相信。”
“就算我变得很坏，你也愿意相信我？”
“愿意。”
话题又到此沉默，洛赋抱紧莫离，“我爱你。”
两人十指相扣，哪怕只有片刻，莫离的心也从未如此幸福过。
“……我们该怎么办？”
洛赋长叹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莫离，在我想出办法之前，请你一定要再忍受一段时间。”
“嗯，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忍受得了。……对了，马泽舷说，洛东权找他一起拖垮左岸大酒店财政，到时候再由风投公司出面收购，洛东权的风投公司里似乎有马泽舷的股份。他说，如果收购成功，那他就是左岸大酒店以后的股东之一了。”
洛赋思索了一下，“我明白了，莫离，我们都上当了。”
“什么！”
“之前他是希望通过撤退游轮来降低大亨岛的游客，拖垮左岸大酒店的经营。你求了他之后，他将豪华一等游轮的费用提高了很多，为了争取贵族时代，我们也提出了超优厚的条件，如果在后续合作中，他不断找合同漏洞，提高资金费用，左岸就会陷入资金周转困境。”
“这些合同上没有写清楚的吗？”
“合同里没有约定与保险公司的关系，轮船如果出现什么故障，保险公司又不赔付或者拖延赔付时间的话，就必须由我们左岸大酒店提前垫付，这样一来，光这笔费用就可以将左岸大酒店拖入资金周转困难的险境了。”洛赋长叹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莫离，在我想出办法之前，请你一定要再忍受一段时间。”
“嗯，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忍受得了。……对了，马泽舷说，洛东权找他一起拖垮左岸大酒店财政，到时候再由风投公司出面收购，洛东权的风投公司里似乎有马泽舷的股份。他说，如果收购成功，那他就是左岸大酒店以后的股东之一了。”
“这我就不懂了……”
“别想了，你乖乖睡吧，这些事情，让我一个人想就行了，你只要相信我。”
莫离点点头，紧紧贴着洛赋心口，安静地睡去。
第二天，洛赋的红色法拉利左弯右拐地开出巷子，开入急流。
莫离掀开相框，看见莫忘灿烂的笑脸，又轻轻合上，收进了抽屉……
往后的几天，莫离与马泽舷玩起猫抓老鼠的游戏，躲躲闪闪，不肯出现。但莫离的心情显然好多了，每次回到宿舍楼，不是洛赋打电话过来，便是她忍不住打过去，深深坠入热恋。
莫离开始有了写信的习惯，却不是写给洛赋，而是写给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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