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无法知道洛赋几点回来,看着电脑上显示的钟点,犹豫着要不要去洗菜。
收下来的被单带着阳光的味道,这个小宿舍,只有早上10到中午2点有点阳光,其余时间都是不见天日的。今天天气很干燥,秋之后,就转冬了。
洛赋埋头整理床单,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所有人都离他远远地,洛羚在办公室里频频走神,芸芸姐见办公室里没其他人,又看她那个样子,走过去劝道:“看开点。”
“真恶心!”洛羚想也没想就迸出三个字来。
“什么?”
“呃…没没,我不是说你。”
“有句劝不知道你听不听得下去。”
“嗯,你说你说。”洛羚在心里几乎没将芸芸姐当下属来管,只把她当姐,有什么好处都尽量给芸芸姐分去。
芸芸也是能跟她说上几句心事的人。
芸芸悄声说道:“其实你哥哥既然能够接受他现在的身份,为什么你不试着接受呢?”
“我没有不接受,我只是看他被人整来整去的,心里特难受。”
“你这样就是没接受,从上面下来的人,谁不想捏一把,就连我们的清洁工,因为以前奖金被克扣的问题,也想过去踩一脚。”
“他们怎么能这样!”
“世风日下,是这样的了。我让后勤组派人教教他叠被子什么的,都没人肯去。”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样,他们不肯,你堂堂一个内务部部长还去求他们不成?”
“我可以求他们。”
“你也太没出息了!你听我说,现在那些小的只是在看风向,暂时不敢拿你哥哥怎样,但是,上面的风向标下来了,好比这次马董出马,下面的马上就要跟风了。你哥哥段时间内不会过得很舒坦。但如果他自己过得了自己那一关,你又何不看开一点呢。”
“呜呜呜呜……他是我哥哥,我怎么能看着他们欺负他,我一个部长都管不来吗?”
“你管不来的事还多着,比如,他们不肯教你哥哥,你能教吗?你教得了吗?你会吗?就算你胁迫他们去教,难保他们不会留一手吗?”
“那、那我该怎么办?现在哥哥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
“他以前也没跟你商量过,他就知道纵容你,不然你这个部长也不会当得这么舒坦,你最近也看到了,你哥哥一下马,那些背后数落你的人便来了。你还是先小心自己吧。”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洛羚说罢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眼泪甩了一地。
“你不应该表现出关心,至少在工作上,你应该一视同仁,不然的话,只会引来后勤处那些人更大的眼红和记恨。”
“可是我做不到啊,那是我哥哥啊。”
“做不到也要这样做,否则他心里只会更难受。”
洛羚相信芸芸姐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的,要不是她,自己的工作早就不知道挨批多少次了。
但洛羚心里还有一个秘密,如果事实真如莫失所说,自己跟洛赋就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从小到大,她唯哥哥马首是瞻,小时候总是想,如果哥哥不是亲哥哥,长大了一定要嫁给哥哥,等到长大了,这句话,就无奈的变成:哥哥只是哥哥,要嫁就嫁哥哥这样的人。
洛羚滴了半天泪水,洛赋麻木地做着体力活,过了下班时间也不知道,也怪自己动作太慢,临下班还有好几个房间没收拾完。
“哥,你怎么还不走?”
“哦,你先回去吧。”
洛羚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帮忙,正如芸芸姐所说,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也不应该帮忙。
待洛赋一丝不苟地收拾完房间,洛羚已经站了半个小时了。
“你怎么还不走?”
“我等你。”
“……你今晚回家吗?”
“哥,跟我回去吧,妈好想你。”
“……”洛赋停下手头的工作,推着手推车:“不了,明晚吧。”
“今晚你去哪里?昨晚呢?昨晚你在哪里?为什么莫失说你不在别墅。”
“不要问了,我好烦,洛羚,你自己回去吧,总之我今晚不会回去的。”
“哥……”
洛赋掠起洛羚耳边的发际,从小到大,她都好喜欢哥哥这么对她。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告诉爸妈,我明晚回去吃饭。”
“真的?!”洛羚惊喜得差点跳起来,抓住洛赋的手一阵猛甩,洛赋缩回手来,洛羚发现不对,翻开一看,手心贴着一块止血贴。
“怎么了?”
“没事。”
“你小心点。”
“好。回去吧。”
“嗯。”
洛羚依依不舍地作别洛赋,洛赋舒出一口气,该面对的事情太多了,心好累。
换下员工制服,洛赋走出左岸大酒店,在门口驻足了一下,转向山中别墅区。
那天匆匆见过一面后,他后来仔细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莫失了。
那个曾经他最爱的女人,几乎改变他一生的女人,忽然离开,又忽然回来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游戏玩到入迷,突然死机了,成了终生的遗憾。时隔多年,重启了机子,却发现已经跑不动了。
洛赋来到别墅门口,不知该怎么按响这个门铃。
屋子里,莫失醉醺醺地——她终于醉了,却是还有几分清醒,似醉未醉之间,最是难受。她呜呜咽咽地说着什么,像梦呓一般,冰箱里除了酒还是酒。
手机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门铃响了,莫失忽然又清醒了几分,但很怀疑是错觉,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他回来了……”
门打开了,洛赋一把扶住差点跌下去的莫失,“诗诗……怎么喝成这样?”
莫失扑到洛赋怀里,“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可以了吗?你回来,你来……你来……”
洛赋被拉到沙发上,“喝酒。”
“诗诗……”
莫失勾起他的下巴,“你没老,是我老了,我算算,我20岁认识你,22岁跟你分手,一分手就是6,22加6等于28,我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剩女’……剩女你懂不懂?”莫失打了个嗝,将“剩女”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洛赋仰天长叹一声,为什么不让他安静一下,所有事情都冲到一起,想安静一下都那么难。
他不是不想见莫失,只是不想现在这个时候见到莫失,他唯一想见的只是莫离,他猜测着,莫离一定会做好菜等着他回来。
眼下莫失这个样子,真是没什么好沟通的了,洛赋只想逃避,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那种心痛的感觉,他自己也觉得很内疚。
莫失攀上他的肩膀:“洛赋,不要走好不好?”
六年前,他求她留下……
六年后,她求他别走……
错不在她,六年前是莫忘,六年后是莫离,有些东西,只能归咎于注定。
莫失很少在洛赋面前这么脆弱,酒精刺激得她失去理智,那红艳艳的嘴唇向洛赋亲昵过去,洛赋却轻轻推开了。
莫失的醉意仿佛一下子都醒了,目光那么澄明,那么凄厉,“你……”
莫失放开洛赋,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饮下泪水,“这里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人变了。”
“是。”洛赋简短地说,他看着她,他明白她所有的痛,却是自己无法修补,无法给予的。“都变了。”
莫失嗤笑一声,“以前我们常常坐在这张沙发上看天花板,对吧。你说要把天花板装修成大壁画,百看不厌,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装上去。后来我说,这样白白净净地一片,也挺好的,这样我就可以在天花板上寻找你的目光,你也能在天花板上寻找我的目光了……那时候的对白就是这样,是不是很煽情?我觉得好傻,好傻的想法……怎么会那么傻呢?为什么偏偏最傻的东西留下来却是最美好的回忆呢?……为什么?我可以变聪明,但是,我再也不能变得像以前那样,那么傻了,洛赋……你真的不要那些过去了吗?……”
一字字、一句句,都在敲打着洛赋的心,他责问自己为什么能那么狠心,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六年前无辜一次,六年后还要无辜一次!那都是自己害的!
洛赋终于抱过她的身子,“对不起……”
莫失倾倒在洛赋怀里,找回曾经最熟悉的温度,最熟悉的气味,她肆意地哭着,无法抑制。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赋只觉得自己的手麻木了,莫失竟然睡着了,洛赋轻轻放下莫失,擦干她脸上的泪迹。从房间里拿出一条毛毯,轻轻盖在莫失身上。
随后,他看了看手表,下一班轮船开出是6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他静静地坐在莫失身边,另一边,莫离静静地坐在桌子前,桌上所有的菜都用盖子盖上了,但也很快就凉了,因为天气已经入秋了。
莫离扒在桌子上,偷偷吃了一块肉,好香,又夹了一根菜,太好吃了。在岛上几乎就没吃过青菜,莫离又偷偷吃了一根,细细地嚼着,舍不得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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