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的眸眼望向那方马上的背影之时,亦是眸光微眯:那样聪慧的人,害得他此番折损不少精英,他若是不除,难消心头之恨!
骏马亦不知跑了多远,脚下力气重了不少,林舒伏在尹天逸的怀中,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会害得两个人丢了性命。
她只是伸手抱紧了尹天逸,侧耳贴着他的胸口道:“告诉我,你心里其实是爱我的,对不对?”
尹天逸没有回答,他眸光紧紧盯着前方,前方已然无路,他们将要往哪里奔逃?
林舒没有得到回应,可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她还是轻笑着道:“我知道了。此番,要生,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
尹天逸心神大震,一手揽紧了她:“我不许你说死!前方,还有路!”
前方确实有路,可惜需要搏一搏,那是一道大约十米长的峡口,若是骏马能够踏上那方延伸出来的桥石,兴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抱紧我!”尹天逸沉声开口。
身后暗器一路逼近,他手无寸铁,若想与她安然,只能拼死一搏。
骏马长嘶,纵身一跃,眼看着就要跨过这道峡间,踏上那方的桥石,一柄暗器斜空飞来,扎在马后臀上,骏马当即失了准头,嘶鸣了一声掉头向下坠去。
林舒只觉得浑身一轻,以为自己跟尹天逸就要随着这马一起去见马克思,谁知,尹天逸竟是足下轻点,踏着马背带着她跃上了那方桥石。
不过眨眼之间,林舒就被尹天逸从桥石边上带着遁走了。
林舒心里有几分小得意,想来,这次是不会这么早死了,她还可以跟尹天逸多多相处些时日。
可尹天逸的身子却好像越来越重,他扶在她腰间的手,也渐渐散了力气。
一个瞬间,他的手无力落下,林舒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紧咬着唇瓣,强迫自己不要抬头去看,只是手下用尽了力气,扶着尹天逸一步一步往前走,仿佛这样,两个人就能够回到京城,回到洛王府……
可是尹天逸破碎的声音还是打破了她的幻想:“莫离,我怕是不行了,你还是丢下我,逃命去吧。”
“我不……”林舒咬着唇哽声应道,倔强地继续扶着他超前走,“反正,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了,你别说那些话来吓我。”
“莫离能够这般看重我,我心甚慰,只是,我怕是不能再陪着莫离走下去了。”他声音很轻,带着些笑意,林舒却是听得心中苦涩不已。
这人怎么就这么傻,上一个世界,为了护住她,就这样被人从后面偷袭死了,留她一个人。这个世界,还是被人从后面偷袭死了,又是想留她一个人,他是想留着她当活寡妇吗!
林舒心情不爽,当即开口:“你个混蛋,你要是敢死了,我就跟你一道去死!”
她蓦然抬头看他,他原本的如玉容颜,此刻染上了一层紫霜,看起来有些可怖,林舒心知,定然是那暗器淬了毒,这毒这么烈,她要是吞了,估计两个人会一道死翘翘。
她将他扶着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山风徐徐而来,不似往常的呼啸凌厉,她委身蹲在他身前,在他迷惑之际,攫住了他的下颌,用极其霸道的口吻说道:“你要记住了,你是我的!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是!”
说罢,她就含住了他的唇,突然传来的痛楚,惊得他眉心蹙动,可他没有力气再推开她,只能看着她得逞地笑着舔去唇畔的血迹,只能看着她如霞的面颊如他一样染上一层紫霜。
他心情悲恸,禁不住喃喃开口:“何苦……”
林舒伸手抱住他:“若是没有你,我一个人活着,才是真苦。”
尹天逸闻言轻笑:“既是如此,那我便与莫离,共赴黄泉,做鬼也不离。”
“嗯……”林舒听着他渐弱的语气,缓缓闭上眼。
临水楼台,杨柳依依,正是锦城中众人神往的玲珑坊。
琴音幽幽,纤纤素指之下,随着弦动,连带着林舒的心事也慢慢泄了出来。
她这一世,是个玲珑坊的琴姬,因为是个瞎子,故而被人认为身带晦气。是以,固然她琴弹得再好,也没人愿意沾上半分,成了玲珑坊内赫赫有名的老姑娘。
可也因为这一世是个瞎子,让林舒对于音律有着超乎常人的认知,就连那过往的风声,到了她的耳边,也像是在低声叙述心事一般,连带着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一曲琴罢,林舒按住了琴弦,推门而入的丫头小环是高兴地握着手进来,伏在她的身边俏声道:“舒姐姐,今日来了一群贵公子,妈妈叫你现在随我去呢。”
是了,虽然没人愿意触她这个瞎子的霉头,可她的琴技不赖,倒也算是玲珑坊的一块招牌。每天靠着弹弹小曲,也是收入不菲,是张妈妈眼中的摇钱树。
林舒微微颔首,由着小环小心扶了她,牵着她去往漓兰苑。
林舒一进屋便就听得一声声抽气,接着有人便道了声“可惜,是个瞎子”,顿时那方又是一片叹气。
林舒心底想笑,但还是面无表情地入了座,等小环将桐木琴放好,便就静静等着那方公子的吩咐了。
且听得一个中气十足,颇带了些傲慢的声音说道:“今日可是来了贵客,你谈个欢快的曲子,南阳王世子要是听得高兴,少不了你的赏赐!”
林舒微微挑眉,世人谁不知这南阳王夫妇是当今的神仙眷侣,天仙一般的人物。可惜,南阳王世子自幼被人毒害,成了一个聋子,连带着,后来连话也不会说了。
而这南阳王世子,便是她这一世的心动男神,尹天逸。
林舒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可是对于这一世的安排,那是拍手自嘲了好久。毕竟,她跟尹天逸,一个是瞎子,一个是聋子,还真是绝配。
林舒心里想笑,前几天她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接近他,谁知道,他今天竟然会乖乖地送上门来。
只是,刚刚那人说的话,实在太过刁钻,尹天逸明明听不见,还叫她弹一首欢快的曲子,讨他欢心,这不是摆明了嘲讽尹天逸么。
一想到自己的男人又被人欺负了,林舒心底是很不爽的,可她如今不过一个瞎子,还是个位于底层的琴姬,她不能贸然行动。
林舒默了默,终于还是慢慢抬起了手,奏响了第一声。
琴曲绝妙,她指法轮动之间,曲调成和回转。纱幕那方的贵公子们,一个个是听得如痴如醉,全然忘了尹天逸就坐在他们其中。
尹天逸虽然听不见别人说话,但是唇语,可是十分精通。他早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那贵公子的唇语,现下又见得那纱幕之后的琴姬忘情弹奏,而这边几人脸上痴慕的表情这么甚,叫他心中如何不怒!
“啪!”尹天逸暴怒起身,一下将雅间里的众人都惊了一跳。
林舒自是也吓了一跳,可她还是稳住了心神,指尖一勾,便将秦曲结了尾。
尹天逸默不吭声,手上却是抡起红木圆凳就朝着那几个人砸去,有眼力见的,早早地避了开去,知晓定然是惹到了这性子阴晴不定的南阳王世子,心中对于刘文戏弄尹天逸的主意是悔恨不已,赶紧地告罪就走了。
至于刘文,一边躲着尹天逸砸过去的凳子,一边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话,尽数都是嘲笑尹天逸是个聋子,任别人怎么骂他,都听不见之类的话。
躲在纱幕之后的林舒也是听得有几分火起,尹天逸好歹也是她的男人,要打要骂,那也该是她动手动嘴,这猥琐男人凭什么!
于是,趁着小环慌慌张张去叫张妈妈的时候,林舒小心摸过腰间藏着的小瓷瓶,自里面倒出来一个红色的小药丸。
她一手捏着那小药丸,慢慢摸索着前进,嘴里嚷嚷着:“公子,别打了!别打了!”
一边听着刘文的声音,辨别他的位置,在伸手阻拦他之际,趁势就将那小药丸捏爆塞进了他的衣袖里。
刘文丝毫不知,只觉得自己被一个瞎子摸过,真是倒霉透顶,也不再奚落尹天逸,哼了声屁股不着腚的跑了。
林舒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唇角浅浅勾起,心道:哼,敢欺负我的男人,等会儿,你就该知道厉害了!
刘文走后,林舒顺势就跌坐在地,两眼泛红:“这可怎么办……妈妈等会儿定然要责骂我了……”
她身形瘦削,方才那一番举动又暴露了她目不能视的缺陷,此刻这样可怜巴巴的坐在地上犯愁,倒是叫一旁看着的尹天逸生出来几分恻隐。虽然他听不到她说的话,但是他读懂了她的唇形。
尹天逸抿着唇,上前拉她起来,他想跟她说:“不用怕,有本世子在,你不会有事。”可他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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