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见着她使命地揉着心口,赶紧上前轻拍着给她顺气,却被她一手推开:“滚你个小蹄子,别靠近老娘!”
说罢,她的目光又瞪向那方垂头站着的林舒,气是不打一处来:“你!你!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早知道,把你留下来,我玲珑坊会遭这么多磨难,老娘当初就不该发善心!哎哟……这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她这番话自然是说给林舒听的,毕竟尹天逸是南阳王世子,不论他听不听得到,她都不敢找他要钱!所以,向来欺软怕硬的张妈妈,就将这主意打到了林舒的身上。
林舒一个瞎子,也只能认命地受着,毕竟张妈妈不会真对她怎么样,只会扣她点银钱。
可这银钱对林舒来说,又算的了什么?要知道,她一旦完成任务,就会与尹天逸离开这个世界,银钱于她,并无甚用。
林舒当下开口:“妈妈莫要伤心,都是舒儿不好,舒儿这个月的例钱愿意供出来修补修补。”
张妈妈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亲热地上前拉着林舒的小手道:“还是你最懂妈妈的心,妈妈最爱你了!”
林舒心底作呕,只盼着张妈妈这移动大香囊能够离她远点,可后者丝毫不自知,为了体现自己跟林舒母女情深,愣是拉着她好一阵说话,直到那方的尹天逸看不下去了,直接又伸手一掌用力拍了桌子。
“啪”的一声,红木打造的圆木桌子当下从中裂开,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张妈妈一看这架势,也顾不得跟林舒联络感情,一路小跑着过来,对着尹天逸赔笑,她一会儿说话,一会儿比手势,模样很是滑稽。
可尹天逸是半点笑不出,他能够读懂她方才跟林舒对话之时的所有唇形,对于林舒这个与他有着类似缺陷的人,他打心底是有好感的。
他自怀中掏出一把银票,扔在张妈妈身上,张口说了一串唇语,张妈妈吃力地盯着看了半天,总算是领悟了。当下对着他保证:“世子爷真是菩萨心肠,我必然不会为难我家舒儿的,世子爷可是累了,老身这就带您去隔壁雅间坐坐?”
尹天逸读懂了她的唇形,伸手指了指那方呆立着的林舒,意思很明显。
张妈妈自是不会拒绝,示意小环上去牵住林舒,回身之际对着林舒说道:“难得世子爷看上了你,你等会儿可要好生伺候!”
林舒连连点头,她的男人,她自然要好生伺候了。
张妈妈见她乖巧,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将人领到隔壁雅间,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就媚笑着退了出去,连带着将小环一道拉了出去。
小环望着那被张妈妈关闭的雕花木门欲言又止,张妈妈则是咧嘴一笑:“别进去闹腾,这今日要是成了,舒丫头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林舒自门一被关上,心里就开始嘚瑟起来,哎呀,这可是难得的跟尹天逸单独相处的好时机。更何况,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她要是不弄出点什么动静来,还真是有些对不住自己!
林舒心下想入非非,可目不能视还是制约了她,要说走路吧,她这么一顿摸索过去,说不定他看着看着也就嫌弃了……要是她直接开口说话,可他根本就听不见啊!
左思右想,林舒是一头乱麻,怎么都想不出个好法子来,殊不知她这厢冥思苦想的画面,全部都落入了尹天逸的眼里。
他看着她这般举动,只觉得甚是好笑,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那两弯新月似的秀眉时不时轻轻蹙起,竟是不自觉间就勾住了他的心思……
尹天逸看了她很久,琢磨了很久,也不知该如何与林舒交谈,若是换做别人,他大可用唇语说话,抑或写字,可她目不能视,这就有些难办了……
他总不能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间笔画,更何况,他还不知道她是否识字……
一时间,苦于沟通问题的两个人,便就只能各自抓耳挠腮,房间里竟然静的连风撩动纱幕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暂时避开的张妈妈,终究是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好奇心,又偷偷摸摸地摸了回来。
她伸手沾了点唾沫,往那花窗拈了一个小洞,就着这个小洞往里面偷看。
“妈妈,你在看什么呀?”
小环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张妈妈一跳,她好不容易稳住自己脸上胡乱跳动的肥肉,低声喝问小环:“你怎么来了?走路都出声的?”
小环有些委屈:“我担心舒姐姐。”
张妈妈哼她一声:“她才不会有事的,你要知道,里面可是世子爷呢!刚刚世子爷给我的那沓银票,你看见了吗?她要是跟了世子爷,那以后可就不是你我能够高攀的了。”
小环努努嘴,还是有些不懂,可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门口处的动静此刻,都传到了林舒的耳朵里,她心内大汗,这张妈妈是什么心思啊!就这么喜欢听人墙根?
好在她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不然,她这脸……
屋内沉寂太久,林舒还是忍不住动了,她慢慢向前走近,脚下故意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她心里在赌,赌尹天逸会不会扶住她。
还好,她赌赢了,尹天逸实在是个品格高尚的好少年,她控制不住向下坠去的身子,就这么毫无悬念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躲在门外的张妈妈与小环,同时捂住了嘴低低抽气,没想到往日里作风那么正派的林舒,居然也会勾引男人!
林舒能够闻到尹天逸身上熟悉的味道,只是这一世,伴了些淡淡的药味,她心下疑惑:难道他这一世身体不好?
他的心跳一如从前,稳定有力,只这么一个拥抱,林舒便觉得之前那段等待的日子,也跟着温暖起来了。
她佯装慌张地自他怀中退出来,张口说话:“民女笨手笨脚,惊扰世子爷了。”说话的同时,她手又在不停地比划。
尹天逸眸光一亮,上前按住了她的手,林舒受惊,想要缩回来。她也清楚的明白,依照她现在的身份,她确实应该缩缩手,稍微表达一下矜持。
尹天逸没由着她缩回去,他用沾了茶水的指尖在她被握住的掌心里缓缓写两下个字:“莫怕。”
只两个字,却叫林舒的心底一阵欢喜,她心潮澎湃,可算是找到两个人沟通的途径了。
尹天逸见她安静,又在她掌心写道:“你说话,我能看懂。”
林舒想了一会儿,便是猜到他应该是通过观察别人的唇形,来判断对方说了什么,夸奖他聪慧的同时,同时又为他这一世的残缺而感到遗憾。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划过的痕迹,微微烧起了些许痒意,此番随着他划过的笔画增多,感觉更加明显。
林舒终是忍不住缩回了手,她怕他再写下去,她就要瘫软在他的怀里了。
她抽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唇瓣,顿了顿才开口:“世子爷,可想听曲?我有办法,能够让你听见,不知世子爷可否一试。但是,请世子爷一定要相信我接下来的举动。”
尹天逸呆呆地望着她开合的唇瓣,只觉得那两张樱红的唇瓣说出来的话,仿佛就是天上的福音。听到声音,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事。自七岁那年之后,他的世界里,便再无任何声音了。
眼下,看到林舒这么说,尹天逸的心潮澎湃,在林舒细嫩的掌心上,又写了一个“好”字。
林舒微微一笑,跟着又开口道:“还请世子爷,自去寻一木筷,我有妙用。”
尹天逸虽然不知她这要自己寻木筷会有什么用处,但还是依言点点头,他转身朝门外走,躲在门外的张妈妈与小环只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两个,赶紧拔腿就溜。
是以,尹天逸推开门后,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他目光一转,落到门边上的摇铃,伸手就摇了两下。
张妈妈躲在一旁是瑟瑟发抖,心道:这世子爷怎么的,也知道这玩意的用处呢,她到底是躲不掉啊!
伸头是一刀,缩头,指不定日后会再加一刀,张妈妈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襟就笑容满面地去了。
尹天逸见她来,面露欣喜,以指为笔在木门写字,可张妈妈哪里看得懂。尹天逸有些气恼于她的蠢笨,又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张妈妈这才懂了,赶紧招呼着小环让厨房去做菜。
稍等了些许时候,酒菜被端了进来,尹天逸将众人都赶走,拾了碗筷就去到林舒身边,他牵住她的手,将筷子放在她的手上,同时在她的另一个手心写道:“耽搁了些时辰,莫要生气。”
林舒微微笑着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唇,开口说道:“还请世子爷,将这木筷的一端,抵在我这琴身上,另一端还请世子爷张嘴用牙齿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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