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王皱着眉让小厮捡重点说了,等他一听完,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叫一旁的王妃看了心中忐忑。
南阳王再无赏花谈心的兴致,当即沉着脸回了书房,王妃亦是跟了上去。
“王爷,这该怎么办?”屋中静了许久,王妃开口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
“这还能怎么办?”南阳王心沉如石,暗恨为何那太阳一方竟是后夏公主,如今,对方闻声而欲联姻,可后夏主动联姻,必然无好事。
后夏一度狡诈如狐,且嗜杀成性,此番联姻,谁知他们是打着怎样的主意来的。
“我即刻,便将这事上呈给陛下,一切但凭陛下做主。”南阳王沉声开口,内心沉痛,除了王妃,只怕再无人能懂。
王妃素来知晓他言出必行,此番见他依旧以国家大义为重,心知自己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只好含着泪点头为他研墨。
南阳王望了她一眼,垂眸掩下心痛神色,如果……就凭天意吧。
提笔写完这一封密信,上好火漆,南阳王亲手将之交给了自己最亲信的暗卫:“务必亲手交到陛下手上。”
“属下定不负使命。”暗卫说完,隐身而去。
南阳王望着突然空了的堂下,神色黯然。
尹天逸依旧每天都去寻林舒,两个人的感情,像是搭上了风一般,迅速又彻底。
林舒乐于见到这进度的同时,心里总是会涌起莫名的情绪。
为什么,她有时候,会觉得尹天逸怪怪的?
纵然她看不见他的眼神,看不到他的神色,可她总能在他触及自己掌心时候,通过他的一笔一划,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深情……
是的,深情。
按理来说,现在的每一个世界对于尹天逸来说,都是一次新生。他不记得两个人之间的所有,而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自己情深若此,仿佛有些说不过去。
这厢,林舒正是低眉沉思,丝毫未有注意到门已经被人悄然推开,一双透着亮光的墨色瞳眸,正紧紧地凝视着她。
他行动不变,如石像一般站在原地,静静地望向这边,想要通过自己的眼眸,将那对坐纱窗下低眉敛目的人儿细细地刻画在自己的心里。
这个想法一经想起,尹天逸就暗暗打定了主意。
他悄悄将门掩起,轻手轻脚摸到她身边,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将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慢慢舒展开。
“你在想什么?”他在她手心写道,之后,静静盯着她的唇瓣,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舒诧异于他进来时候竟然没有一点儿声响,又感叹自己竟然想得这么入神,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我在想你啊。”林舒微微一笑,伸手摸索着捧住了尹天逸的脸。
她笑靥如花,眸里仿佛有微光在闪亮,尹天逸一时看得有些痴,脑海里经不住泛起那些过往画面。一时间,眼眶竟是湿了。
他心里在疼:她这一世,怕是很不好过吧……
经过这些天,尹天逸已经能够说些简单的句子了,此番见她这么说,他心底一热,张着嘴吃力地说道:“我……我也……香内。”
林舒因为他这话说得心里暖暖的,她慢慢抚上他的脸,就像是自己能够看见他一样,柔柔地道:“嗯,你要想着我,这一世你只能想我,往后的生生世世,你也只能想我。”
“志……燃。”尹天逸吃力地说道,不管是以往,还是这一世,还是往后的生生世世,他的心里都只会想着她一个人。那些难过跟痛苦,他会陪着她一起去面对,他会用尽余生,让她往后的日子过得开心,快乐,他要给她全世界最好的幸福。
赐婚的圣旨来得很急,南阳王甚至都没有准备好,匆匆忙忙地就拉着王妃一同跪下接旨。随着这道圣旨而来的,还有皇帝的密信。
南阳王接了旨后,就匆匆回了书房。他经过书案的时候,带起的夸大广袖拂动了画筒里的画轴,墙上的隔幕骤然打开,他侧身而入,隔幕瞬时闭合,一切如常。
圣旨一过,南阳王府里就开始紧张地准备起来,心忧尹天逸体内的毒,南阳王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至于后夏这边,亦然是希望婚礼越快越好。
婚礼的布置与暗中的军事部署同时紧锣密鼓地进行,当尹天逸发现南阳王府中的不同之时,是在与林舒许下白首之约的第三日。
他神色焦急,不信那府中仆人的说辞,当下去问南阳王。
“父王!”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虽然有些轻微走音,可也让南阳王失神良久。时隔二十年,他再度听到这一声“父王”,心底可谓是五味陈杂。
当年后夏新帝登基,勤于练兵,意图进犯大齐边境,幸得他早有准备,向圣上请兵,在恒源关大败前来进犯的后夏军队。
谁知,后夏军队,极其阴险狡诈,竟化身成大齐子民,进入当时的边陲重镇,通过往井水中投毒,将当时镇里的军民一同毒害,并将那些侥幸活着的齐人,烹煮而食,实是残忍至极。
此举,叫他震怒,他当即率兵进攻,并且将占领那座城镇的后夏军队,尽数歼灭。这其中被歼灭的,还包括当时后夏新帝的胞弟,是以,他虽然在后来领兵击退后夏,将其版图后迁三百余里,可也因此与后夏皇室结下了血仇。
这血仇,害得便是他当时年仅七岁的孩儿。
理了理心绪,南阳王开口道:“逸儿,你终于开口了。父王等了你二十年!”
尹天逸直接略过他眼眸里的神色,再度开口:“为何?”
“你不是喜欢那玲珑坊里的林姑娘么?父王便与你母妃商量了一下,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你竟是自己问了过来了。”南阳王面带慈祥,微微笑道。
尹天逸读懂了他的唇形,微微一怔,有些不信,可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毕竟,他这么年未有娶妻,一直都是父王母妃默许的,他们就算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可顾忌着他,是断然不会不经他首肯,就给他定亲的。
“她知道?”尹天逸琢磨了一番,便是继续开口问道。
南阳王心知自己这个儿子聪明着呢,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当下便将早就想好的托辞说了出来。
“那姑娘家,人不错,虽然出身低微,可既然她能得了你的心,并能让你说话,父王与你母妃,自然不会亏待于她。你母妃已经择了吉日,准备到时候去跟那姑娘说。她心里若是想着你,定然一口答应。我这南阳王府,可总算是有喜事来临了。”
南阳王说得一脸喜色,悠哉悠哉捋着胡须的模样,着实叫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尹天逸见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得躬身点点头,就退了下去。
南阳王见他离开,心下一阵叹息,可叹他这儿子对那琴姬情根深种,自己若不这么说,只怕成亲之时,他那儿子不会乖乖洞房啊。
这不洞房,毒就无法解,他不能看着这唯一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反正,那后夏嫁过来的公主,最后都是要死的,不如便宜了他,送给他儿子解毒。等逸儿解了毒,他再想娶谁,他都不会拦着。
尹天逸自出了南阳王的书房之后,又去了王妃的院子里。王妃正是担心这新公主进门的事,乍然见到自己的儿子一脸焦急地进来,登时心就吓了一跳:“我儿,怎么了?”
“母妃!”尹天逸张口喊道,因为用了几分力气,显得格外吃力。
南阳王妃闻得他这一声母妃,登时泪如泉涌,哭着就扑了上去:“我的儿,你可算是能够开口说话了。”
可惜,她的脸没有对着尹天逸,是以尹天逸并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微微带离开自己的怀抱,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只蹦出来两个字:“魂……礼!”
王妃一愣,等了会儿,登时明白过来,亲热地拉着他去榻上坐了,温柔和蔼地笑道:“逸儿,你就要成婚了,开心吗?”
尹天逸一读完她的唇形,就继续问道:“谁!”
“你喜欢的那个林姑娘呀,就是你每天偷偷刻的那个小木人的原模子。”南阳王妃点着他的鼻尖笑道。
听王妃这么一说,尹天逸心里原本提着的弦变松了,他心中高兴,冲着南阳王妃撒了撒娇,转身就跑去了林舒那里。
彼时,林舒正是在无聊弹琴,她心有些乱,想起从前过往,心绪一直都很低落,连带着她的琴音,也越渐低哑沉闷,听得人心里堵得慌。
她这厢刚刚落来下一滴泪,雕花木门就被人自外面推开,尹天逸见着她哀戚的神色,心中莫名就慌了,他匆匆走进,看到她眼角的泪痕,只觉得心里也跟着难过的很,他伸手去抚她的脸,开口安慰:“憋,哭……”
林舒在他的手一覆上自己的眼角之时,就猜到了是他,现下又听得他这有些破音的说话声,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拍掉他的手:“我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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