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主修专业课是财务管理,因为院主任就是他的姑姑方箐,所以当初父亲就把他直接送到民大,放在姑姑手下调教,希望方辄能用心学习,四年后再送出国留学,早日学有所成回来接受家族事业。
方辄对数字最不敏感,对学习也没有欲望,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玩车,说难听一点就是飙车族,家里的几台车都被他玩转了。
小时候就把家里给买的汽车玩具拆得是七零八碎,再稍大一点后,开始拆自行车,拆之后还能组合得上,上高一那年,拿着工具将父亲刚买的大奔拆了,组合不上,他差点就被父亲拆了。
可是被父亲冠上“不务正业”四字后,便有所收敛。
来到A市,他的大部分时间要么就是和乐弋几人在一起消磨掉,要么就是和一些同样爱好玩车的同伴相约聚集,开着各自改动过车身装饰,消音器等装置的车表演甩尾。
因为他真的忙得没有时间去上课,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对于班级里的人而言,他其实就是一个陌生人。他还记得有次心血来潮去上课,任课老师还问他是不是走错路了。学院里知道他的人很多,认识他的人很少。
父亲最近看的紧,把宾利车卡在家里不让他用,现在他连唯一乐趣都没有了,他现在真的很想飙车,享受那种风速,他需要发泄内心的痛苦。
方辄来到公寓楼下,瞥见自家的车停留在楼下,德国历史最悠久的汽车制造商之一,从最初的摩托车制造到现在的豪华汽车的生产,奥迪。
方辄徒步走近银色车身,看见车窗里父亲的专属司机,“王伯伯,我爸来了?”方辄敲了敲车窗示意王伯道。王伯侧头对上自己少爷来,连声说道:“是,少爷,老爷已经在上面了,神色不太好,你上去的时候小心一点。”面对王伯的好心提醒,方辄回应他一个微笑。
他来B市都快两年来,父亲除了买公寓时让行政助理前来打点一切外,从未来过这个自己宁愿偏安一角也不愿回方家大宅的地方。拿起钥匙,打开公寓的门,见屋里沙发上已经坐着两人了,隔着背影,看不清面容,但方辄也能想象他们脸上的表情。
这么多年来,哪次见面不是父亲满脸怒气,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不知道外界会不会有人传言,这个在商场上倥偬一生的商业巨头会教出一个一事无成的儿子,简直是辱没方家门风。想到这,方辄嘴角露出自嘲的笑意。
进门,放下钥匙,换上鞋,才从容不迫地喊道:“爸、妈”。方敬天侧头瞥了一眼儿子,从鼻息里哼出一声,低沉的嗓音,给人一种压迫感。
“方辄,你越来越不像话!”万年不换的冰冷语气,方辄回想,其实他听过父亲温和的嗓音,接受采访时,父亲就是那样,脸上挂着笑意,语气温和,给人以亲切之感。但对待他这个亲生儿子,从来没有和善的口气。
方辄理了理衣领,转身给他父亲和父亲倒了两杯水,端放在他们面前,自己就在一旁坐下,也没有接父亲的话。这么多年他总算抓住了和父亲相处的诀窍:多说无益。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公司是铁定要给你继承的,你能不能争气一点,当初说要送你出国,你非要在A市读,我也没有勉强你,今天我给你姑姑打电话了,别以为她袒护你我就不知道你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前日陈局长还委婉的对我说,在高速公路上的监控摄像机里发现你飙车违章行径,而且还不止一次,我堂堂方敬天的儿子,竟然会是你这样,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敬天说到后来,明显的已经动怒,嗓音也提高了许多。方辄自然知道父亲口中的陈局长是何许人也,B市公安局局长,其实方辄只是和他儿子陈天有过几面之缘。真是官位越大说话也不知廉耻了,去父亲那告自己的状,怎么他不检点一下自己儿子的行为,陈天在圈子里已经臭名远扬。
“出国有什么好,我去澳洲留学就能改变一切吗,本来您就知道,我从小不爱读书,去到哪里都一样。”方辄抿了抿嘴,神态间颇为不耐烦,他其实很想运用乐弋那句千古名言:一只猪跑到北京回来后还是一只猪。
每当乐弋说起这话时,崔茗就出来挺猪,道:“猪就挺好的啊,王小波先生不就写了一篇文章叫《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吗?猪那是自由的象征。”于是崔茗和乐弋就开始了一场以猪为主题的较量,而他和揽景就在一边观看两人的口水大战,那样的日子,真的很难再回来了。
“你说的什么话!从小你就处处和我作对,让你学习你偏去玩,让你出国你偏要留在国内,让你假期来公司实习你却整日和一帮狐朋狗友寻欢作乐,天天玩车玩车,不学无术,一事无成!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你看现在这个样子,你自己去照照镜子,能配得起我方敬天的儿子这个身份吗。”
坐在一旁的孙芸看不下去,拉了拉方敬天的西装衣袖,劝解道:“儿子都这么大了,做什么心里有数,你这样生气动怒无济于事。”
方敬天看了一眼孙芸,冷笑道:“方辄从小就是你给宠坏的,有其母必有其子。”孙芸被方敬天这么一说,脸色发白,冷冷说道:“是,我儿子是不好,可也没给家里丢人,也没见他弄个私生女出来。”“放肆!”方敬天显然被人戳到痛处,一拍茶几,怒吼道,茶几上的水杯晃了晃,可见方敬天用力之猛,情绪之怒。
孙芸脸色一紧,撇开头不再理睬方敬天,他好意思对她发火吗,怎么不检讨一下自己的行径。孙芸视线对上方辄,语气慈爱,苦口婆心道:“方辄,我和你爸都老了,公司将来终究是你的,你现在要做好准备,多学一些东西,整日弄那些没用的对你将来继承公司没有用处。”方辄扯出一抹敷衍的笑容,安慰孙芸道:“妈,我知道了。”
孙芸看了一眼貌合神离的父子俩,接着说道:“百业是我们方家的,你要争气一些,不要让外人得手。”方敬天怒视孙芸,她这分明是无事找事,胡言乱语,再看方辄,越看越不顺眼,“唰”地起身,直接绕过方辄,面无表情底说:“下学期你就回B市,我给你姑姑打了招呼,你不用去上课,直接来公司做事。”
方辄动了动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这么多年,父亲几时在乎过他的想法。方敬天也不管孙芸,自顾开门走了出去。
孙芸一身珠光宝气,贵妇人之态尽显举手投足间,常年做美容,肤色白皙,看上去年龄比实际年龄小许多。孙芸拉过方辄的手,安慰道:“儿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你爸就那倔脾气。不过儿子,你可真要努力才行,别让那对狐狸精母女占了先机,我看你爸最近越来越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开始惦记那个狐狸精了,反正啊,你……”
“妈,你别说了。”方辄不耐烦地打断孙芸喋喋不休的抱怨,这样的话,他从小听到大,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很难想象母亲这样的淑女名媛口中能骂出这样不堪的话。
孙芸越说越来气,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愤恨顷刻间就要爆发,哼,那个狐狸精,这辈子别让她再遇上,否则,一定让那个狐狸精生不如死。
方辄出神间,就闻手机响声,拿起一看,不是刚才怒气冲冲出去的那位还有谁,接起电话,语气平静,道:“爸……”“我知道了。”“好,注意安……”全字还未出口,那边就已挂了电话,方辄早就习惯了父亲这样说话的口气。“怎么回事?你爸说什么了?”孙芸疑惑地问道。
“我爸说他有事先走了,让我陪您逛逛,晚一些他再来接您。”方辄转达了父亲的话。“算他还有良心,知道给我们娘俩时间相聚。”孙芸没好气地说道。“妈,B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您想去哪里呢?”方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妈去哪都行,对了儿子你饿不饿,要不去吃饭吧。”孙芸看着方辄瘦削的下巴心疼地说道。
方辄正准备开口就听见门铃声,和孙芸对视一眼,站起身来去开门。打开门,揽景抱着一个衣服袋子站在门外。“方辄,这是我上次在你这拿的衣服,已经洗好了,一直找不到时间给你,今天恰好路过这里,所以拿来给你。”明明已经倒背如流的说辞,现在说出来竟然有些心慌。
揽景小心翼翼,打量方辄的神色,生怕他眉宇间透出厌烦之色。“给我吧。”方辄淡淡说完,从揽景手中接过衣服袋子,并没有引揽景进屋的意思,揽景神色一滞,方辄这样把手在门边,说明屋内有人。
一个不好的猜想掉入揽景心里,心一紧,脑海空白,是乐弋吗。揽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念头一旦入住心里,便挥之不去。“方辄,谁啊?”孙芸的声音从方辄身后传来,传进揽景耳里,揽景舒了一口气,如果真如猜想中的那样,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揽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不自觉的把乐弋和方辄牵扯在一起,像是毒液蔓延她的每根神经,可是她不敢去求证,她怕结果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妈,我同学。”方辄淡淡说道。当初和揽景交往,他并没有告知家里任何人。
所以孙芸是不认识揽景的。孙芸见揽景水灵秀气,气质非凡,再看她和儿子神色不一般,开口道,“怎么不请同学进来坐坐呢?”方辄动了动唇道:“进来坐坐吧。”揽景走进明明已经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却仍旧小心翼翼,不敢如平时一样随心所欲。看着和方辄容貌有些相像的女人,揽景知道,她就是方辄的母亲,孙芸。
揽景坐如针毡,已经想好的一肚子话因为方辄的母亲在,派不上用场,一番说辞没有了,只剩下局促不安,傻坐在沙发上。
“怎么不介绍你同学呢?”孙芸埋怨方辄道。方辄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道:“妈,这是我高中同学,揽景。揽景,这是我妈。”毫无感情的介绍,揽景心里说不出的苦涩,难道他们在一起的大半年就如过江之水吗?是方辄掩饰得太好,还是她陷得太深,那些隐隐绰绰的温柔真挚得不像是掺了假。
可是为何,方辄你现在对我这样冷淡,揽景在心中问道。
“揽景?揽这个姓并不多见,揽启林你认识吗……”孙云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问揽景道。
“回阿姨的话,揽启林是我爸,请问您跟我爸爸认识吗?”揽景对于孙芸的问话也深感不解。
“说起来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呢,高中时,他是我们班班长。”孙芸说起往事,露出难得的笑容。记忆力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仿佛具有天生的领导力,走到哪里,随便一发话,教人从心里信服。那时青春少女如自己,眼神总是不自觉的跟随这他。
念及故人,再看他的女儿,如他一样,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璀璨的星辰,孙芸心里欢喜,面色和善,对揽景道:“揽景还没吃饭吧,跟方辄和阿姨一块去吃饭好吗。”方辄眉头一皱,母亲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极不待见他跟哪个女生关系密切,怎么今天出乎意料的约揽景吃饭。
方敬天坐在银色奥迪里,隔着窗户打量省内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也同是他本科就读四年的母校,Z大,不规则的大石上几个恢弘的校名用金色字体篆刻,校园内一眼望去绿色青青,树木成荫,往来学生众多,三三五五一群,抱着书,无处不透着书生意气,熟悉感瞬间袭来。
“方总,是否要下车去看看小姐?”司机王伯转头问方敬天道。“不必了,她还不知道我。”方敬天语气里多了一分哀愁,心里无端地压抑起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王伯见状,不再多语,过了许久,听得方敬天淡淡吩咐:“走吧,记住别告诉夫人我来过这里。”“是,老爷。”王伯心眼明朗,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曲氏集团。
曲畔行坐在软椅上,依靠在椅背上,指腹轻轻摩擦着桌上做工精美的邀请帖,继而收回手,扶了扶额,千篇一律的拍卖会,可出席可缺席,只是为什么犹豫不决,正出神间,就听见敲门声。
“进来。”曲畔行依旧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办公室传到门口叶奕恺的耳中。叶奕恺推门而入,把手中一份需要签字的合同递给曲畔行,瞥见桌面上的邀请帖,以及被他捕捉到的某大神皱眉的神色,依他多年对大神的了解,一定是。
“怎么,找不到合适的女伴出席?就知道你行情这么差,如果是我,争着前来的女伴手挽手可以绕地球一圈,哦不,是两圈……”叶奕恺喋喋不休地说道,眉飞色舞。
“奕恺。”曲畔行轻声喊道。叶奕恺一愣,曲畔行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叫过他的名字,而且还这么亲热。“什……么……”叶奕恺的声音已经明显打颤了。“上此你整理出来的数据报表,我见还有些漏洞,你再整理一遍。”接近地狱的声音传入叶奕恺耳中。
那是整整十年的报表啊!叶奕恺终于总结出一句至理名言,宁愿得罪女人,不要得罪大神。叶奕恺垂头丧气地走出去后,曲畔行拿起电话,拨通内线。
“ann,麻烦你给我订一套晚会专用女士礼服,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形偏瘦,衣服设计注意倾向保守一些,高跟鞋鞋跟做好不要超过五厘米,其他配饰你看着办。”曲畔行从容不迫地交代完每个细节,挂完电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行政助理ann挂完电话后,有些出神,曲总这番吩咐可真是头回听到,ann不敢马虎,马上打电话给几家商场,把曲总交代的细节一一转述。
见着设计部经理王瑞从自己身边走过,ann私下和王瑞相交不错,拉着王瑞衣摆,轻声说道:“我有预感下午会议,你们设计部这一次的方案不会被曲总挑得厉害。”王瑞这几日为最近产品设计方案弄得焦头烂额,就因为每个方案都被曲畔行给退了下来,理由是没创意,吸引不了消费者。
整个设计部的精英骨干这几天每日每夜的赶方案,身心备受煎熬,一个个都像练功走火入魔的武林高手,牟足劲却达不到最理想的境界,而那个最理想的境界,当然是看曲总的心情而定。
果然在下午的公司会议上,曲总最终不再折磨他们,设计部的方案通过。王瑞和ann对视一眼,直叹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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