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之后,身旁的人都被屏退,这庭院之中很是静谧,直到慕画开口一唤。
这身着一袭白衣之人缓缓转身面向她,神态举止再从容淡定不过。眼下,他面上已经没有那用来装成闲逸天人的银色面具。
而是没有丝毫掩饰的段轻月,出现在慕画眼前。
慕画当即上前一步,一双眼中尽是疑惑,抓着段轻月的衣襟就问:“为什么?”
段轻月用极为浅淡的眸光瞧着她,话语如从前那般冷漠不近人情,“十日之后,我要你回苍梧渊再一次继任女相之位。”
慕画身躯一颤,果然,这些事情都是她表哥做出来的。
一步步,现在终于轮到苍梧渊了。
慕画紧紧皱眉,“表哥你想干什么我都管不着,你可以了结我父君,可以将整个大荒都收入己手。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毁了苍梧渊,也绝对不会伤害竹西,可表哥夺走儒艮之血是什么意思?那是表嫂寻找了七十年的东西啊,表哥一点都不剩全部夺走,可曾想过那一瞬间表嫂会有多崩溃?表哥,我很害怕,别这样了好吗?我们将儒艮之血还给表嫂,接她回来吧?”
慕画眼眸之中几乎流露出一分恳求的神色,可在她眼帘之中,段轻月的神态始终是那般满不在意,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值得他多注目一分的人或事。
看着这样的段轻月,慕画浑身发颤,想要镇静下来都是很困难的事。
段轻月那冷漠如冰的眸光一直在慕画视线中不曾被暖化丝毫,她渐渐松开了抓着他衣襟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段轻月这才漠然开口:“她会来。”
慕画蹙眉,深知这又是另一个诱饵又是另一番算计罢了。
段轻月道:“没了儒艮,她会回大荒。在大荒之中,她最后能相信的人只有你。所以,你在我这里,她便会到我身边来。”
“抓灵昀和我都是为了将表嫂引来……”慕画问:“那为何要将少昊国归入南荒界域?那是东荒大国,若是少昊国不在了,东荒会乱套,表哥难道不清楚吗?”
“在南荒暂住十日。”段轻月不欲同她多说局势之事,“十日后你便能安然回到苍梧渊,连同竹西,可以一并跟着你离开。”
慕画冷笑一声:“所以表哥是断定在这十日间表嫂一定会来?等利用我将表嫂引来之后我就没了利用价值是吗?表哥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
慕画不知道她表哥这样是常态还是改变了,可这是对她很好的表哥,她恨他恨不起来,也失望不起来,只是想让他停手,不要再算计下去了。
段轻月并不再同她多说,若是她想说那便一直说下去好了。总归他面上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丝毫都不会动摇。
“表哥,你不是一直在找表嫂吗?”慕画开口:“现在找到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再恨你一次?很多事情可以在这里停下来的,只要现在停下一切,放了灵昀,给少昊国还给他,将儒艮还给表嫂,大家不都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弄成现在这样?”
段轻月淡淡瞧她一眼,不为所动就迈步要离开。
慕画抓过他衣襟,“表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开始害怕你了。”
三日后。
千代乔夷穿着丧服,整个南荒宫殿内的人都身着丧服,宁端的死,被当成意外。
如今实权已经回到了千代乔夷手中,只要她说是意外,便没有人敢质疑反驳什么。
南荒这几日迎战接连获胜,此刻出了这等意外,在外人口中的说辞可不怎么悦耳。
但,不管外界之人如何言论,对千代乔夷都丝毫产生不了影响。
已经除去了宁端,她从未感觉心头这般舒畅过。
原以为有辅君为她护着南荒便是世间最好的事,她只要乖乖待在宁端身边就行。可现在,这种手握大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感觉渐渐将她麻痹,甚至让她产生一种此刻她是在与段轻月并肩作战的错觉。
对千代乔夷来说,她享受这般滋味。
穿着丧服站在小池边上,天色灰蒙蒙的一片,没过一会小池之中就被溅起来点点水花。
开始下雨,一点一点由小作大,将原本一片宁静的小池搅得不再安宁。
千代乔夷的视线放远,瞧着没有边界的远方,微有出神。
在感受到身侧有人前来之际,她才回过神来,微微侧首问上一句:“荒主住的那处庭院是否按照荒主吩咐的一切布置?”
到此,千代乔夷还没能见上段轻月一面,但段轻月说什么她便做什么,甚至不用他多说她也会做得很好。
南荒宫殿之后的那处幽静庭院,整座都是段轻月的,即便千代乔夷与他现在相隔这般近,但没有他的允许,千代乔夷也不敢贸然涉足那里一步。
对千代乔夷来说,她最害怕被段轻月厌恶。她口中的荒主,便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天。
前来者神色有些匆忙,先回答千代乔夷的问题:“回女帝,一切都打理好了,全部都是按照楚亦公子交代的那样布置。”
从前来者的声音中听出了一抹慌张之意,千代乔夷转了眸光去看她,再是问道:“何故这般慌张?”
前来者端放在身前的两手一紧再紧,相扣的十指已经因为太过慌神而泛出白色。
“回,回女帝的话……南荒边境出现了一人……此刻,此刻,楚亦公子已经前去相迎。”
说话人的声音越发颤抖,她跟在千代乔夷身边的时间不短,知道什么是她们女帝最忌讳的。
千代乔夷更为正色一分:“何人?”
远处的灰色更为明显,像是要笼罩整片天际,将南荒这几日原本就很是低沉的气氛衬托得更加死气沉沉。
前来者颤抖不止,闭了闭眼之后下定决心开口:“回,回女帝的话,是那位叫白卿酒的女子来了。”
千代乔夷的脸色骤然沉下,到此,雨声大作,熙攘之音盖过了周边一切甚是微不足道的声响。
南荒边境。
这一回,白卿酒用的法子再正当不过。前来南荒,等通报传达之后再进入。这一次,她想光明正大去见那让她恨得想手刃之人。
身着雪青衣袍,一如七十年前她一无所有之后怀着满腔的恨意去到大言山外想要见段轻月一面一样。无尽黄沙之中,她亦是带着满腔的恨。
只是,此刻白卿酒面上只是平静与冷漠。
只等了半刻钟视线中便已经出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是楚亦。
见到楚亦,白卿酒这略显空洞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眸中是一派冷冽,她先开口:“这一次我是否,有资格进去?”
话语冷漠到了极致。
楚亦眉头微不可查一蹙。
想来之前在凡俗的时候,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现在却好似将一切都拨回了原点,甚至比在原点还要差劲。
可,当时的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的路,都在寻找自己想要的归宿。
每个人都是如此,所以,每个人都会站在不同的立场。
见到白卿酒后,楚亦将这份略微复杂的心绪收起,亦是淡淡开口:“劳白姑娘久等,楚亦这就带路。”
“卿酒。”
下一瞬,千代乔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白卿酒微微放远了视线,千代乔夷和她带着的那个侍女已经向着她和楚亦这处而来。
只看了一眼,白卿酒便注意到了千代乔夷此刻的神情姿态已经与上回见面时完全不同。
千代乔夷走近之后才开口:“许久不见,卿酒可否先与我谈谈?”
楚亦道:“荒主之意,并不想让女帝与白姑娘单独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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