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悲凉

    用过晚膳没多久，正在房里与凤九卿一起陪尔白玩耍的轩辕容锦，被门外的江虎突然叫走。

    原本还凝积着温柔笑意的眼眸，在听到江虎汇报的消息后顿时冷到了极点，轩辕容锦压着声音道：“你确定消息准确无误？”

    江虎隔着门缝看了里面的凤九卿一眼，神情认真地点头：“宫里刚刚传来的消息，皇上已经秘密下旨，要召见那个人了。”

    “哼！老东西这次的敏锐嗅觉的确出乎本王的意料了。”轩辕容锦犹豫了片刻，对江虎耳语了一阵。“王爷，真的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再不动手，就没时间了！马上通知下去，按原计划行事，立刻去办。”江虎领了命，片刻不敢耽误地走了。

    “容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凤九卿抱着尔白向门口走来，好奇地向外看了看：“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大事！”轩辕容锦笑着抬起手，揉了揉尔白的大脑袋：“你先给尔白洗个热水澡，我要进宫去见皇上一面，晚些时候回来。”“这个时候进宫？”

    不知为何，凤九卿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隐约之间，她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可轩辕容锦却故意表现得十分镇定。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他与江虎说话的时候，眼底仿佛闪过一抹杀气。

    如今奉阳王已经带着三十万兵马离开京城了，那么，轩辕容锦到底想杀谁？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担忧，容锦笑着将她拉进房里，柔声哄慰：“真的没什么大事，皇上刚刚派人通传我入宫有事相叙，估计与最近被接连诛杀的那些贪官有关，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俯下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没给凤九卿再询问的机会，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直奔门外而去。

    此时此刻，帝王的龙御寝宫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明康帝拿开捂在嘴上的帕子，只见雪白的丝绢上，留下了一抹刺眼的殷红。

    见状，他旁边侍候的奴才吓得低头不敢出声。而偌大的寝宫地板上，跪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那妇人脸色惨白，身体被吓得瑟瑟发抖。

    在咳了好一阵之后，明康帝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对那妇人道：“你说的这一切，可都属实？”

    那妇人颤巍巍地点头：“奴……奴婢不敢欺骗皇上。”明康帝冷笑一声：“不敢欺骗？你们这些狗奴才，已经欺骗朕太久太久了！”说到这里，他用力捏着手中那块染了血的帕子，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片刻后，对身边的太监道：“先把人给朕关进天牢，严密把守着。”小太监立刻领旨，将那妇人带走了。这时，明康帝招来自己最信任的太监总管刘全，对他道：“马上去把太子给朕叫来龙御宫见驾，除了老四之外，再让朝中三省六部的官员全都在龙御宫外候着……”话刚说到这里，宫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等明康帝回神，就听外面道：“这么晚了，父皇有何急事要将三省六部的官员全部召集到宫里会面？莫非……”

    当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明康帝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孔。轩辕容锦！

    只见轩辕容锦俊美的脸上竟挂着极度阴森的笑容，一步一步向自己踱来。“莫非父皇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想背着儿臣私下公布？”明康帝因对方的出现吓得脸色大变，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对外高喊：“来人，护驾！周福昌，李豪亮……”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护卫。

    可嘶喊了半天，偌大的宫殿外，根本没有任何护卫出面护驾。这一刻，明康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敢相信地看向侍候他多年的太监总管刘全，刘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退到了轩辕容锦的身后道：“四王，宫里这边，奴才已经替您打点妥当了。”

    轩辕容锦微微一笑：“有劳刘公公了。”“你……你们……”

    明康帝伸着颤抖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刘全，又指向轩辕容锦。轩辕容锦对刘全道：“刘公公，这里没你的事了，一切按原计划去做。”刘全立刻领命，漠然地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明康帝，转身离开了宫殿。此时的龙御宫除了明康帝之外，就只剩下轩辕容锦。他一步步逼到皇帝面前，阴森森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很奇怪，刘全明明跟了你将近二十年，为什么到头来，他居然会背叛你这个主子？”明康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因为……”轩辕容锦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可怕，“在二十几年前，你亲手杀了他的主子，让他不得不忍辱负重地跟在你身边，等着有朝一日替他那含冤而死的主子报仇雪恨。”

    明康帝喘着粗气，脸色已经变得青紫骇人。好半晌之后，他捂着嘴，怒极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已经顾不得去擦嘴角的鲜血，用力指着轩辕容锦，大骂：“你……你这个杂种，我居然被你们骗了这么多年，原来你居然是轩辕腾和沈若梅的儿子，原来你……你居然被你娘怀了十二个月才降生到人世。”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让明康帝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他不否认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喜欢老四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与轩辕腾在很多方面实在是太过相像。可是，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怀疑过老四的身世。

    当年轩辕腾在位的时候，后宫所纳的妃子并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就是沈若梅在嫁给轩辕腾之后的几年里也从来没有怀孕的迹象。推翻前朝统治之后，明康帝不顾舆论地将自己哥哥的妃子据为己有，而沈若梅给明康帝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就是轩辕容锦。

    事实上，他当时也怀疑过老四的身世。

    毕竟沈若梅嫁给自己没多久就怀上了身孕，这很难让他不多想。可事后仔细回味，老四应该是他的亲生儿子。十月怀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没想到无意中被他查到当年给老四接生的那个接生婆，竟然向他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

    轩辕容锦，居然是沈若梅怀胎十二个月所生下的儿子。由此他立刻推断出老四的亲爹根本就不可能是他。见明康帝露出如此失态的模样，轩辕容锦突然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件事瞒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被你知道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的笑容瞬间冷下了几分：“当年你为求上位，为了得到我那拥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母妃沈若梅，不惜使用卑鄙手段将我亲生父皇谋害致死。轩辕毅，这黑阙的江山原本就不该归你所有，坐了这么久，你也该坐够本了！”

    “你……”

    “你抢了我父亲的皇位，我再将我父亲的皇位重新从你的手中夺回来，这没有错！这本就是天经地义！”说到这里，他终于将脸上的笑容全部敛去。抬起手，他清脆地打了一个响指。

    很快，明康帝就看到几个太监，簇拥着专门撰写皇家事迹的史官，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想做什么？”轩辕容锦冷冷一笑：“你老糊涂了吗？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你以为，那个愚蠢的轩辕君昊还能如你所愿地坐上未来的皇帝宝座？”明康帝终于脸色大变，他颤抖道：“你……你这是在逼我改立储君，趁机谋权篡位？”

    “你错了！我只是让你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归还我而已。”见明康帝一脸抗拒，轩辕容锦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说道：“你当然可以选择反抗，但是这么多年来，相信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能力和脾气，就算你现在不肯将皇位还给我，有朝一日，我也一定会将那个位置重新夺回手中，不过……”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用深不可测的目光看着明康帝。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势必会将你的尸骨从皇家祖坟里挖出，将你暴尸荒野！”

    明康帝已经彻底被这番话给吓傻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抚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有朝一日，竟然敢用这么狠毒的方式对待自己。就算他当年为了上位，为了美色将自己的兄长暗中杀害。可是，在血缘上，他到底是轩辕容锦的叔父。

    不否认这些年来他防备老四就像防备敌人一样，太子多次暗杀老四，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年前老四为了夺权想带兵去攻打北漠的时候，他便想趁这个机会让老四死在边境。

    可是……一切的一切，始终没能如他所愿。难道这就是上天回赐给他的报应吗？

    “如果你乖乖按我的要求去做，你死之后，我会按皇帝的身份给你风光大葬，让你入皇陵，将你后宫里的那些妃子全都送去给你陪葬。怎么样？皇叔父，这个交易你觉得还划算吗？”

    明康帝无力地叹息一声。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自己的晚景竟然会如此凄凉。

    在轩辕容锦的步步紧逼下，他只能无奈妥协，当着史官的面，废太子，改立储君。当所有的事情统统做完之后，那个被他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亲手递来一杯鸩酒，结束了明康帝的生命。眼看着这个让自己承受了二十年屈辱的男人死在自己面前，轩辕容锦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是苦、是甜、是酸、是辣？他已经没有太多工夫去计较了。

    叫来一直候在外面的江龙，低声对他道：“去天牢，把那个产婆杀了吧。”江龙微微犹豫道：“当年沈贵妃临终前，曾交代过四王，那产婆到底于四王有恩，沈贵妃希望四王可以保她一世平安。”轩辕容锦冷笑一声：“本王想保她平安，她却在关键时刻出卖本王，既然这样，本王还何必留她性命？”这样的四王，令江龙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冷意。他没敢再犹豫，领了命，直接转身走了。

    偷偷跟踪在轩辕容锦身后的凤九卿，轻手轻脚地将龙御宫房顶的瓦片重新放回原位。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禁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人世间，知道太多秘密是没有多少好处的。尤其知道了太多关于上位者的秘密，那下场绝对是必死无疑。

    改朝换代

    明康二十三年十月初八，在位二十余载的明康帝，终于结束了他的霸权统治时代，驾崩于龙御宫内。

    同年，轩辕君昊因为纵容贪官欺压百姓，暗中设立黑矿从民间抓捕劳工，导致数千无辜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在民间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所以被废除太子之名，贬为庶人。

    明康帝临终之前，亲自改立四王轩辕容锦为当朝储君。待大丧之后，四王将会择日在京举办登基大典。

    与此同时，朝中很多与太子有勾结的官员，被不同程度地查到在职期间所犯下的各种罪行。

    尤其是当朝国舅曹志诚，各省官员联袂递上折子，直接定了他整整八十七条罪状。一时之间，整个朝廷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

    曾经追随太子的官员几乎被全军击溃。而风光了近二十年的曹志诚，眼看着自己偌大的家业就这样被官兵查封，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当朝国舅，我妹妹乃一国之母，我外甥是当朝太子，我是皇上的大舅子，你们不可以抄我的家，不可以动我宅子里的一分一毫，把东西放下，都放下……”

    任凭曹志诚如何哭喊，那些前来抄家的士兵都对此冷眼旁观，无动于衷。这时，身着一袭紫色官袍的钦差大臣在众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在国舅府。当他看到昔日张扬跋扈的曹志诚，此时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甚至有些精神失常的时候，对此不禁露出连连冷笑。

    而这个被任命为钦差大臣的官员不是别人，正是与曹志诚有血海深仇的贺明睿。

    为了等到这一天，他已经忍了将近二十年。如今终于被他等到手刃仇人的机会，他又岂会轻易放过？冲两旁护卫使了个眼色，冷声道：“马上把人捆了，给本官押过来。”片刻工夫，那个在院子里疯狂阻止众人不准搬东西的曹志诚，就被人五花大绑地推搡到贺明睿面前，其中一个护卫冲着曹志诚的膝窝用力一踢，对方就以一种极度狼狈的姿态被踢跪在贺明睿的面前。

    瞬间的疼痛，终于让曹志诚恢复了几分理智，他扑跪在地上，两眼看到的是一双官靴，慢慢抬起头，顺着崭新的紫色官袍向上望去。

    那是一张英俊而年轻的面孔，只是拥有此面孔的人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骇人的冷峻气息。

    勾起唇角，贺明睿冲对方阴森森一笑。有那么一瞬间，曹志诚竟被那张似曾熟悉的面孔吓了一跳。“曹志诚，有没有觉得我的样子对你来说有些眼熟？”曹志诚仰着头，以一种十分卑微的姿态看着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当贺明睿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一下子勾起他沉封心底的数件往事。秦子朗！

    这个年轻男人的五官，居然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孔有七分相似。“你是谁？你……你到底是谁？”看着他几乎丢了魂的样子，贺明睿慢慢笑开。

    “你是不是以为，当年明明已经被你灭了族的秦子朗一家上百口，今生今世不会有机会再来向你讨还那笔债了？”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他全家死光，一口不剩，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任何一个人与他有血缘关系……”

    曹志诚此时就像见到鬼一样，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当贺明睿听到“全家死光”这四个字从曹志诚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度阴冷。抬起腿，一脚将患了失心疯般的曹志诚踹倒在地，未等对方起身，他已经不客气地将沾满灰尘的鞋底重重踩到曹志诚那张肥厚的大脸上。“为了一块和氏璧，你居然将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一家上百口全部斩杀。曹志诚，像你这种卑鄙小人居然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看来老天还真是太厚待你了。可惜啊……”

    他用力蹍动自己的鞋底，踩得曹志诚那张肥脸几乎变了形。“你罪恶滔天，很快，我就送你上路，让你亲自向我秦家枉死上百口去解释你当年的所作所为。”这时，一个护卫捧着一只漆雕的红色盒子走到贺明睿面前。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