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病重,有人盼他死,有人怕他死。
吕雉因为刘邦已经知道了她和樊哙串通,要在刘邦死后杀死赵王如意、夺取刘家天下的阴谋,派了陈平和周勃去杀樊哙。要是刘邦病好了,肯定要收拾她。所以,她就想趁刘邦在病中下药毒死他。可是,她把这个主意跟审食其一说,吓得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摆着手说:“不可,不可!你药死了皇上,朝中的大臣绝对不会放过你!”吕雉无奈,只好把这个心思放下。
当然,最怕刘邦死的就是戚姬。她知道这个保护伞没了,她的下场是什么。所以她拿出重金,四处求医给刘邦看病。医生检查后都认为,刘邦的伤病可以治疗。
谁知这工夫,刘邦却耍开了流氓无赖的那种泼皮威风,对着医生大骂:“朕平民出身,手提三尺剑定天下,乃是天命所归,病也要听天由命,如果上天要我死,就是神医扁鹊在世,也是无益。你们都走吧!”
刘邦拒绝求医,戚姬是哭得要死,吕雉是乐得要死。只会任性、撒娇、缺少心计的威姬这会儿只知道哭天抹泪,可心狠手辣的吕雉却在做着重要的筹划。她要知道刘邦死后,大权将会落入何人之手。所以,当戚姬只知道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悲悲切切地哭泣时,她开始死死地守在刘邦身边,不许旁人靠前。当刘邦清醒过来时,她靠近耳边,极其谦恭又极其温柔地问道:“萧相国年事已高,他老了,谁可接替他呢?”
刘邦闭着眼睛说:“曹参可以。”
“曹参以后呢?”
“王陵可以。但是王陵憨直,可叫陈平辅佐。陈平智谋有余,但是难以独任。周勃虽然不善言谈,但为人忠厚,将来安定刘氏天下的必是他,可令他为太尉。”
吕雉又问:“王陵、陈平之后呢?”
刘邦扭过头说:“以后的事情你就不会知道了!”
吕雉听刘邦说的这几个人。都是汉室的忠臣,没有一个可以为她所用,心里很失望。想到刘邦临死还杀了唯一可以指靠的樊哙,心里就更增添了仇恨。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才让她生出了一个更毒的恶念。
刘邦死了四天,尸体还在宫里放着。吕雉封锁消息,秘不发丧。大臣们有的想进宫来探视刘邦的病情,一律被吕雉挡在门外。
吕雉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她的弟弟吕释和情夫审食其。她把二人找来商量。想借皇帝病重召那些功臣宿将都来进宫探视。到时候暗伏刀斧手,进来一个杀一个,把朝廷大权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吕释和审食其都觉得把握不大,劝吕雉再想点别的办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曲周侯郦商的儿子郦寄和吕释的儿子吕禄是酒肉朋友。有一天,俩人在一起喝酒,吕禄喝醉了,就把皇帝已死的事情说出来了。郦寄回家就跟他爸说了,郦商怕事不属实,马上去找审食其,一见面就吓唬他说:“辟阳侯的棺材可准备好了吗?”
审食其感到很奇怪:“曲周侯真会开玩笑,我好好的,干吗要准备棺材?”
郦商正色说道:“圣上驾崩四日,宫中秘不发丧,想要借此杀害忠良。岂不知灌婴重兵驻守荥阳,周勃领命代替樊哙讨伐燕地,还有无数佐命功勋把守各地,要是听闻朝内同僚被害,杀进京都,你手无缚鸡之力,身边无一兵一卒,你怎保得了皇后和太子?到那时,怕是你全家都要性命不保!”
审食其一听,吓得头上冒汗,腿肚子转筋,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真不知此事,我马上去告知皇后!”
审食其前脚送走郦商,后脚就进了皇宫。吕雉听说事已泄露,只好传令发丧。
这一年,太子刘盈十七岁,继位做了皇帝,号惠帝。吕雉被尊为皇太后。惠帝不谙世事,朝中之事都由吕雉掌管。
吕雉大权在握,最想收拾两个人,一个是陈平,一个是戚姬。
陈平奉旨去杀樊哙。陈平要是真把樊哙杀了,拎着樊哙的人头回来,吕雉就让陈平的脑袋落地。她不敢冲朝中大臣痛下杀手,但她这回要拿陈平开刀,杀鸡给猴看,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谁知没过几天,陈平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这时候,吕雉的妹妹吕媭正在跟她哭闹,说樊哙被冤,都是陈平使的坏,一定要把陈平杀了。
眼见陈平来了,吕雉急忙问他:“你把樊哙斩了?首级带回来了?”
陈平说:“臣还没有到皇上灵前拜祭,就来见皇后,就是免得皇后着急。”
吕媭哭嚎着说:“你不用假模假式地来表功,是不是你把我家侯爷杀了?”
陈平赔着笑脸说:“夫人,小臣斗胆也不敢杀了你家侯爷。”
吕雉听见陈平话里有话,赶忙问道:“你没杀了樊哙?”
陈平说:“臣知道樊侯本是功臣,怎敢随便加刑?只是押解来京,听候皇后发落。”
吕雉听说樊哙没死,立刻转怒为喜,对陈平夸奖道:“难怪皇上夸你有先见之明,果然与众不同。樊哙现在哪里?”
陈平说:“臣因急于奔丧,星夜赶回,樊侯不日即到。”
陈平这个人,脑瓜灵活心眼多,最会见风使舵。当初,他看见项羽的势力大,就投奔了项羽。因为打了败仗,他怕项羽收拾他,又跑到刘邦那里。他原来品质就不好,和嫂子私通,到刘邦这里又大肆收受贿赂。
由于正在用人之际,刘邦不顾部下的反对,仍然重用他。这次刘邦叫他和周勃去杀了樊哙,走在路上,他就动起了心眼,跟周勃说:“皇上正在病中,心烦意乱,咱们可得谨慎行事。樊哙是朝廷的重臣,又是皇上的亲戚,皇上气头上叫咱们杀了樊哙,等他病好了气消了,还不得怪罪咱们?要是皇上死了,必得吕后掌权,樊哙是她的妹夫,又是她最信任的人,咱们把樊哙杀了,她还能放过咱俩?”
周勃是个老实人,没心眼,听陈平这么一说,觉得这个事真挺棘手,就说:“你、你、说、咋办。我、我、我听你的!”
陈平卡巴卡巴小眼珠子,说:“我看这么办,咱们把樊哙抓起来,用囚车押回去,在路上慢慢走着。静观朝廷的动静,随机应变。”
周勃说:“好、好吧,就依、依、你说的办!”
俩人赶到樊哙军营,宣读圣旨,由周勃替代樊哙执掌将印。陈平用囚车押着樊哙回京。没过三天传来刘邦死讯,陈平让随从押解囚车,自己骑马连夜赶回京都,向吕雉来表功。不用说,等到樊哙回来,吕雉十分高兴,当众表扬陈平有先见之明,提升他为专门辅佐惠帝的郎中令。
刘邦一死,戚姬失去了靠山,自知吕雉不会放过她。想要死,又惦记儿子;想要活,又知活罪难遭。正在活不起死不起,一天天不知怎么过的时候。吕雉已经问过陈平:“戚姬蛊惑先帝,图谋篡权,你说怎么处置她?”
奸猾过人的陈平说:“宫内之事,小臣不便多言,全凭太后做主。”
吕雉说:“那好,我就来当一回家!”
吕雉马上命人把戚姬传来,对她说道:“你知不知罪?”
此时,戚姬已经知道在劫难逃,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能像一个抬上祭台的羔羊,任人宰割了。吕雉手指着她骂道:“你狐媚先帝,专宠后宫,致人生怨,此一罪也;先帝病中,你变本加厉,淫行房事,害死先帝,此其二罪也;你欲废太子,以子代之,其三罪也;你背后诽谤国母,图谋篡宫,此其四罪也。余罪不论,只此四罪,该当怎样处置你?”
戚姬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心里早已灵魂出窍,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吕雉一声令下:“来,把髡钳为奴的刑罚给她加上!”
当即几个宫奴扑上来,把戚姬的绣服扒掉,换上麻布粗衣;又用火钳把她一头的青丝拔光,渗出的鲜血和她的泪水一道道从脸上流到地上。吕雉冲她冷笑道:“你平日里施娇得宠、作威作福,今天我要让你尝尝苦头!”说罢,命人给戚姬套上赭色囚衣,圈进做苦工的永巷内,派人看守,限定每日舂米一石,少舂半升,就杖责百下。
吕雉本来是恨不得立刻就把戚姬置之死地的,可她却还要戚姬遭些活罪,不难看出这个女人的心有多么狠毒!
戚姬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干得一些日常针线织补、烧炊浆洗等家务,却不曾出过大力。再加上这些年锦衣玉食,养得一身娇嫩,只知歌舞弹唱、哄得君王高兴,哪曾做过一点辛苦之事?她在暗无天日的米房里。从早到晚地用石杵舂着米,手磨出了血,脚站得肿了。单细的身躯疲惫得摇摇晃晃,随时都要瘫倒。可她得咬牙挺着,舂不够一石米,那顿杖板要打得皮开肉绽。
这会儿,戚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死,心里只是想着儿子如意。她知道儿子年幼单纯,身边虽然有周昌保护,可是她知道心狠手辣的吕雉决不会放过他!满心的怨恨、思念和忧虑无法诉说,不由得化成了一首悲愤的哀歌:
子为王,
母为虏,
终日舂至暮,
常与死为伍,
相隔三千里。
使谁告诉汝?
有人把戚姬唱的歌告诉了吕雉。吕雉一听,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知死的鬼,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老娘几只眼?”
吕雉打发使臣去赵国,传赵王如意进京。使臣去了三次,赵王都没有前来。吕雉大怒,准备派兵前去捉拿,陈平出班奏道:“臣知赵王不肯奉旨回京,定是周昌从中作梗。只要先把周昌召来,赵王失去支撑,到那时再召他前来,他就不敢不来了。”
吕雉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立刻传旨召周昌回京。周昌心地过于耿直,也没多想,跟着使臣回到京都。吕雉见他,就责备道:“我两次三番传赵王进京,是你拦着不让回来吧?”
周昌说:“赵王年幼,是臣不、不放心他一人回来!”
吕雉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难道你是怕我害了他不成?”
周昌说:“太、太后害、害不害他,臣不敢妄说。先帝命臣为赵相,臣只、只、只知道忠心护主,就像当年臣、臣、臣力陈不废太子,都属为、为、为公而不徇私情。还望太后念、念、念及赵王乃是先帝骨血,垂情怜、怜、怜之!”
吕雉本想用违逆之罪重惩周昌,听他说及废立太子一事,心里不由多了一份犹豫。毕竟自己的儿子得以保全太子的地位,周昌功不可没。此时加罪周昌,难免落下无情无义的话柄。于是,她换下一脸的恼怒,假装关心地说:“本宫念你忠心可嘉,不追究你违抗之罪。一路劳苦,就在京都好好歇息吧!”
吕雉明里放了周昌,暗里却派人监视他,不让他离开京城,实际上是把他软禁起来。
吕雉放过了周昌,可不能放过赵王如意,她又传旨让赵王进京。可怜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没有周昌给他当依靠,吕雉叫他进京,他只能乖乖地顺从。
惠帝虽年少,心地却仁慈宽厚,性情跟他的母亲大不相同。他看见戚姬被罚做苦工,于心不忍,曾经多次哭着向他母亲求情,都遭到母亲训斥;听说母亲又把赵王召来,知道心怀歹意,等到赵王拜见过太后,就把赵王叫到自己宫里,和他同吃同住,时刻都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赵王有这样的哥哥护着,没觉得有什么担忧,只是央求惠帝让他早点见到母亲戚姬。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做苦工,没日没夜地思念着他。惠帝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只好用各种借口来安慰他。赵王时常耍小孩子脾气,抱怨惠帝不向着他。
吕雉召来赵王,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除掉这个祸根。可是,由于自己的儿子和他形影不离,总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几个月,到了冬天。惠帝以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母亲已经不怎么关注赵王,可能是打消了歹意,就慢慢地放松了警惕。有一天,惠帝要出去打猎,因为要起早,看见赵王还睡得正香,外面天气又很冷,就没忍心叫醒他一起走。等到中午回来,惠帝惦念赵王,没有先去拜见太后,直接就回了寝宫,看见赵王还在蒙头大睡,才放下心来。等到侍从送上午膳,惠帝轻轻揭开被子,不由得一声惊叫,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倒。躺在被窝里的赵王七窍流血,脸色黑紫,双眼惊恐地睁着,已经中毒死去。
惠帝知道是谁害死了赵王,可是,凶手是他的母亲,他又能怎么样呢?
惠帝大哭一场,用王礼安葬完赵王,又去恳求母亲:“母后,赵王已经死了,戚夫人够可怜的了,你就放过她吧!”
吕雉面带笑容地说:“儿放心吧,母后不会为难她的。”
惠帝跪下,给吕雉磕了一个头,说:“儿替赵王谢谢母后!”
惠帝走了。吕雉冲惠帝的背影冷笑一声,令人把审食其叫来,对他说:“赵王已经死了,那个狐狸精留着已经没用了,你说让她怎么死?”
审食其说:“杀死她,吊死她,你说了算!”
吕雉瞪他一眼说:“杀死她,吊死她,我叫你来干吗?”
审食其挠着脑袋为难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吕雉恨恨地说:“我决不能便宜了她,我要让她欲活不成,欲死不能!”
审食其忽然拍了一下手说:“要不,就像宫里杀猪那样?”
吕雉一拍大腿说:“这个法子好!”
原来宫里杀猪,也是吕雉出的点子。把猪捆上绑上嘴,让它叫不出声,砍掉四蹄,活着拔毛,等到拔光毛,猪才流尽血死去,这样杀猪是活肉,吃着香。
吕雉立即叫人把戚姬带来。戚姬还以为又要免不了一顿毒打,身子早已抖个不停。哪知吕雉一声吆喝,几个恶奴扑上来三下五除二,把她剥个精光,按在案子上,先灌聋药,熏聋耳朵;再灌哑药,治成哑巴。接着,挖去眼珠,剁去四肢。可怜戚姬疼痛得哭不出声,流不出泪,缩成一个浑身是血的肉团。吕雉一边举杯喝着酒,一边绕着戚姬走了一圈,冷笑着说:“我让你卖乖争宠,跟我作对。今天我把你做成人彘,这就是你的下场!”说完,命人把戚姬扔入宫廷后院的茅厕之中。
吕雉让宫人把惠帝引来,观看她的杰作。惠帝正闲得无聊,听说去观看人彘,觉得很新奇,便急着跟去。到了茅厕,惠帝对宫人说:“你把我领这儿来干啥?”宫人打开茅厕盖板,指着下面说:“陛下请往里看!”惠帝探头一瞧,茅厕的屎尿中露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两眼无珠,露着两个窟窿,只有嘴巴微微地一张一合,知道这是个活人。惠帝内心恐惧,转身说道:“此人犯了何罪,受此奇刑?”宫人说:“此人就是赵王之母戚夫人,被太后制成人彘。”惠帝一听,拔腿就跑,回到寝宫,伏床号啕大哭。
第二天,服侍惠帝的太监前去跟太后禀报:“昨天皇帝看了人彘,一夜未眠,又哭又笑,水米未进,像是吓病了!”吕雉听说儿子病了,急忙跟着太监来到惠帝寝宫。惠帝依旧躺在床上,并未起身迎接太后。吕雉吩咐太监:“快去请御医前来,给皇上诊脉!”
惠帝闻声,挥了一下袖子,哽咽着说道:“人彘之事,非人所为。戚夫人服侍先帝多年,怎能如此对她?我已生病,不能再治理天下。就请母后做主吧!”
自此,惠帝不再关心朝政,每日放纵自己,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朝廷大权全部落入吕雉手中。
这正是:
世上都说女人狠,
吕雉出手惊破魂,
毒杀害死平常事,
人彘奇刑闻未闻。
责任编辑 孟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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