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英雄:刘永福-席卷法军的黑旗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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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轻取安邺

    1873年12月,正在保胜大搞土木建设的刘永福,突然接到越南北圻统督黄佐炎的命令,要他率领黑旗军到河内抵御法军。

    原来,就在刘永福和黑旗军在保胜建立根据地时,法国侵越军队继在1867年攻占越南南圻六省,建立起法国的殖民统治后,于1873年开始侵略越南的北圻,率领法国侵略军的是法军上尉连长安邺。他在11月20日,悍然出兵攻占了河内。不久,安邺又分兵攻占海阳、宁平等4省,北圻岌岌可危了。

    安邺的肆意扩大侵略,使越南政府慌了手脚,他们一面加紧和安邺的谈判,一面命令黄佐炎统督北圻军务,加强各地的防务,等待双方谈判的结果。黄佐炎奉命统督北圻军务,刘永福的黑旗军就成了他的部下,在此之前,由于刘永福追剿黄崇英有功,黄佐炎曾多次向越南政府保荐刘永福升官,两人关系较好。现在大敌当前,而越南官军又非安邺的对手,黄佐炎遂调刘永福前来抵御安邺。这时,刘永福已接受越南政府授予的保胜防御使官职,他知道黑旗军的命运已和越南政府休戚相关,加上安邺的进犯北折将威胁刘黑旗军的生存,所以刘永福也愿意将法军赶出北圻。

    接到命令后,刘永福便率黑旗军数百将士,赶到离河内城七里的罗城地方安营,与黄佐炎等越南官员会合。黄佐炎50多岁,长期在北圻当统督等高级官职,平日官气十足,在刘永福面前喜欢摆摆上司的架子,现在却神色憔悴,神情不安,一见刘永福,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紧拉着刘永福的手说:“老弟,这次能否打败法军,收复河内,就全靠你了。”原来,当时越南没有常备军,而是寓兵于农,平时种田,要打仗时才临时抽出当兵,武器装备也十分落后,只有少量的鸟枪和火绳枪,一般士兵拿的多是用竹子削成的竹枪,和装备洋枪洋炮的法军对敌,哪里是法军的对手,无奈只得请黑旗军出马抵御法军。

    刘永福当即表示:“统督大人是永福的恩主,如有差遣,敢不从命!”愿意听从黄佐炎的指挥。

    黄佐炎指指面前的河内城:“法军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枪炮精利,河内巡抚阮知方和儿子都被杀了,你们可要小心!”

    刘永福笑笑:“他都打上门来了,就算是天兵天将,也要和他战一场,你死我活,有他没我!只是——”刘永福指指在军帐外面等候命令的黑旗军将士,继续说:“我们远途而来,征尘未脱,还要派人建筑营垒、解运粮食等事情,总要歇息几天才行。”

    黄佐炎摇摇头说:“这些琐事怎能烦劳贵军,你们专任作战杀敌,所有建筑营垒、守营看更、解运粮食等事情则由我部下的官兵承担。他们打仗不行,做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刘永福高兴了:“那就好,那就好。没有这些琐碎事情纠缠,我就指挥将士作先锋早日杀敌,贵部在后面接应即可!”

    黄佐炎说:“王家对将军期望很大,只要将军能杀敌立功,王家不吝爵赏!”

    刘永福的兴趣也上来了:“不知王家准备如何赏法?”

    黄佐炎说:“打法军和剿土寇不同,王家应允斩法兵首级一颗,赏银150两,一画(表示法军军官衔级一种符号)加10两,二画加20两,如此类推!”

    刘永福高兴得鼓掌大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等我回去向将士宣布王家恩德,将士一定奋勇杀敌!”

    黑旗军在罗城驻扎数日,侦探清楚法军的情况后,刘永福就选了一个星期天(同治十二年十一月初二日,1873年12月21日),亲自带黑旗军到河内西门外挑战法军。当时,安邺正与越南政府代表陈廷肃等在公署召开会议,还未等他们来得及详细商议,就听到报告城外有兵来攻,安邺急忙出城迎战。因为当天是星期天,大部分法兵在休假,安邺只召集到法军20人,越南土著士兵数人,便拖着一口山炮出城。法军武器精良,火力较猛,黑旗军佯装不敌撤退,引诱安邺到自己埋伏的地方。刘永福喝令加奖花红赏金,各军队伍奋勇向前,悉力攻敌,势甚猛烈。少时,法兵寡不敌众,遂败退向西城门奔去,安邺及各将官在后压队退走。刘永福下令追赶,随击随赶,赶到西门城外半里许,法各败将走得筋疲力尽,将到城时,聚作一团,安邺在罗城堤坝上掉进坑里,打完手枪里的子弹后,被黑旗军先锋吴凤典砍了头。安邺的副手班尼带领十几个人在另一条堤坝上搜索,也在纸桥附近中伏毙命,幸存者仓皇逃回城内。光绪八年(1882)四月,刘永福与广西将官黄桂兰谈及此战称:“同治十二年十月间,法人已得河内,仅止法兵百余人,香山勇百余,回子勇百余。永福来援之兵亦只数百,至离城数里,法人出城接仗,其队伍零星,数人一起,专以火器见长。自辰至酉,永福设伏,刀矛齐出,毙法官五人,真鬼兵十余人,永福只亡一队目,并勇六人。败退入城,若非南官议和,可以尽数歼除。”

    事后,越南国王对第一次纸桥之战胜利的评价并不高:“刘团诱杀安邺,特出一辰计取,若堂堂正正与之角胜,想亦难于持久。”即黑旗军的得胜在于引诱法军进入埋伏圈中,如果是摆开阵势堂堂正正作战,枪炮对攻,则可能不是法军的对手。因此之故,对刘永福的赏赐不多,升官也就不高,只赏刘永福副领兵官衔,仍充保胜防御使。参战的数百黑旗军将士,普赏银345两,钱3000缗,每人约银1两,钱10缗,实在是很少,未达到原先允许的赏格标准。而保胜防御使是刘永福因打败黄崇英而获授的,因此这次他所得仅为一个副领兵官的虚衔而已。一年之后,越南政府因为剿匪的需要,才把刘永福升为三宣副提督。

    第一次纸桥之战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却为越南延迟亡国惨祸达10年之久。第一次纸桥之战之后,越南的抗法形势大好,但是,腐败无能的越南政府却不懂得利用这有利形势,反而在法国殖民当局的诱骗下,于1874年3月15日,与法国签订了《法越和平同盟条约》又称为《1874年法越条约》,重申了越南是法国的保护国的条约精神,从而为后来中国援引中越宗藩关系派兵援越带来极大的麻烦。

    第二节 阵斩李维业

    刘永福和黑旗军第二次攻打河内,已是10年以后的事了,其目标是要消灭于光绪八年三月(1882年5月)侵占河内的法军团长李维业上校及其所率领的500余名法兵。

    原来,刘永福袭杀安邺的行动,遏制了侵越法军北犯的势头达9年之久。到1882年,侵越法军决定再次北犯,而被物色来执行这一行动的,是海军上校团长李维业。3月,李维业率领两连海军陆战队,乘坐两艘舰船启程北上,于4月底攻占河内。但是,李维业发现自己手下还没有足够的行政机构和人员去管理占领的地方,为了争取时间,他假装表示可以把河内交还越南政府,并和越南政府举行和平谈判,而没有扩大侵略。越南政府为李维业的伪善态度所迷惑,也一意主和。

    在争取到将近一年的时间后,1883年3月,法国殖民当局决定向李维业派出大批援军,以扩大对越南北圻的侵略。根据这种部署,李维业悍然出兵,攻占越南北圻的另一重镇南定,并准备伺机攻占山西和北宁。法国政府并指示李维业:已经向他派出2000援军,但在援军到达前,李维业部下仅有500多人,就只宜固守待援,不宜出击。

    早在李维业攻占河内之始,刘永福就要求出战了,欲趁李维业立足未稳,一举而歼灭。却因越南政府醉心和谈,多方阻挠,被迫撤军。现在,当刘永福在保胜搞建设的时候,知道中计的越南政府,才下令黑旗军出击河内法军。于是刘永福率黑旗军全部3000人,进军到离河内约5里的怀德扎营。

    但是,当刘永福和黑旗军的将领们侦察河内城的防备情况后,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他们发现较之10年前的安邺,李维业对河内的防守要坚固得多了:城门上布满了排列整齐的枪炮,戒备森然的法军士兵一发现刘永福等人走近,就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与当年安邺的极其松懈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自己的营房,召集将领们会议时,刘永福先是陷入沉思,后来就情不自禁地问诸将:“这一仗怎么打?”

    诸将也知道问题严重,也不敢随便发言。倒是刘永福像是已经有了答案:“我军长于野战,短于攻坚,要打败法军,就需要引诱法军出城决战。但怎样才能把法军引诱出城决战呢?”

    右营管带杨著恩说:“我发现城郊有一座法人修建的教堂,旁边还有一座法军岗楼,这是法军城门火力达不到的,我们能否攻打这座教堂和岗楼以激怒法军,从而引诱法军出城作战?”

    刘永福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这个办法可以试试,就由前营和左右营挑选奋勇去打教堂吧。”

    平时负责为刘永福起草文稿的刘文谦则提出:“西洋人有决斗的习惯,只要对手发出挑战书,约好时间地点决斗,双方到时都会前去。我们能否也起草一份挑战书,约法军出城作战?”

    刘永福对此也表示赞同:“这个办法可以试试,就由文谦起草这份挑战书吧!”

    于是,在光绪九年(1883)四月初三日(5月9日),在被法军占领的河内城的东南门上,突然被刘永福派人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

    雄威大将军(此时尚未授刘永福为“三宣提督”,战后授与的)刘永福,为悬示决战事:照尔法匪,素称巨寇,为国所耻。每到人国,假称传道,实则蛊惑村愚,淫欲纵横;借名通商,实则阴谋土地;行则譬如禽兽,心则竟似虎狼。自抵越南,陷城戕官,罪难了发;占关夺税,恶不胜诛。以致民不聊生,国几穷窘,神民共怒,天地难容。

    本将军奉命讨贼,三军云集,枪炮如林,直讨尔鬼巢,扫清丑类。第国家之大事,不忍以河内而作战场,唯恐波及于商民,为此先行悬示。尔法匪既称本领,率乌合之众,与我虎旅之师在怀德府属旷野之地以作战场,两军相对,以决雌雄。倘尔畏惧不来,即宣自斩尔等统辖之首递来献纳,退还各处城池。本将军好生之德,留尔蚁虫。倘若迟疑不决,一旦兵临城下,寸草不留,祸福尤关,死生在即,尔等熟思之。切切特示。

    看过这张告示的河内居民都暗暗嘀咕:“10年前袭杀侵越法军头子安邺的刘永福将军又杀来了,法军大祸临头了!”

    而到了四月初九日深夜,黑旗军派出前营200人,左右两营各100人共400人,去攻打河内城郊的法国教堂和法军岗楼。经过一夜的激战,由于对方的顽强抵抗,黑旗军未能得手,只好撤退。

    黑旗军的诱敌之计果然奏效。自从进军北圻以来,李维业仅率数百法军,却将数以千计的越南官军视为木人土偶,四处征伐。战必胜,攻必克,如入无人之境。河内、南定这样的大省重镇,都被他不费多大力气即已轻易攻取。这一连串的意外胜利,使得这个军事素养本来就不很高的李维业逐渐滋长了骄傲轻敌的情绪,很快就抛弃了那种谨顺小心的做法。认为:“黑旗一军,不过中国刘某一人,号召无赖之徒,乌合之众,不值李某一击,前胜安邺,乃偶然事耳,何足为患耶!”他并把刘永福的挑战书看作是“中国式的吹牛”,怀疑是否可以在怀德的约战中找到他。李维业不相信关于黑旗军骁勇善战的情报,认为“他们实际上的炮兵只有黄佐炎驸马借给他们的不良的平滑小炮”,并且错误地认为“他们快枪少,子弹又不多”。他很恼火黑旗军的夜袭教堂,因为这使法兵丧失了体面。因此,李维业决定不再等候交趾支那总督派出增援的1000士兵到达,即接受刘永福的挑战,立即对怀德府采取军事行动。

    四月十三日(5月19日),李维业率领河内法兵向怀德出击,在纸桥一带与黑旗军展开激战。

    在法军出发前,黑旗军已从谍报中得知此事,马上召开军事会议,布置出击法军的行动。当时,右营管带杨著恩杀敌心切,一反黑旗军的作战惯例,在会上要求让向来当先锋的前营黄守忠部靠后出发,而让一般都在侧翼配合作战的右营充当前队先锋。刘永福看到他情绪激动,曾告诫他:“和洋人作战不可急躁,过于急躁则容易造成自家的损伤!”杨著恩激动地回答:“见外国侵略者猖獗而能容忍,这不是正常人能做的事,这次即使牺牲也愿意担任先锋!”领取任务归队后,杨著恩等不及做饭进餐,即率全营出发,在纸桥右侧附近设伏待敌,前军叶成林率勇接应。刘永福也命吴凤典率左营埋伏在纸桥路左为奇兵,黄守忠率前营扼守大路迎敌为正兵,自率亲兵等营随后接应。

    杨若恩率右营300余人刚在纸桥设伏完毕,李维业亦率海军陆战队两连及炮兵、勤杂人员等400余人赶到对岸。法军先用炮火对黑旗军的阵地作火力侦察,富有作战经验的黑旗军将士静伏不动,法军又用望远镜细细观察后,认为确实没有敌情,才放心前进。由副司令韦医带领骑兵过桥,刚刚走到桥中,黑旗军伏兵枪炮各施,韦医和几名骑兵应声落马,法军队伍混乱起来。李维业见势不妙,赶紧从后面挤到前面指挥反击,激战开始了。由于法军装备优良,火力猛烈,多持土枪土炮、仅有少量洋枪的杨著恩部抵敌不住,只得向后退却。激战中,杨著恩先是双股中弹倒下,但仍坐在地上继续指挥作战,开枪射击敌兵。后来他的右腕又中弹骨折,不能开枪,但他咬紧牙关,改用左手开枪杀敌,直至被一颗子弹击中胸部,壮烈牺牲为止。

    李维业在击溃杨著恩部后,以为黑旗军也和被他打败的许多越南军队一样,在第一次抵抗被击破后,就会溃不成军,法军只要大胆向前推进,就可以大获全胜。于是,他得意扬扬地指挥军队,大摇大摆地向前推进。这时,黑旗军各部亦已赶到设伏地点,进入阵地,等到法军走近到百米左右时,及时射出密集的枪弹。法军猝不及防,马上呈现一片混乱。

    李维业立即站到法军的前列,企图平息自己士兵的慌乱情绪,但是,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肩头,李维业倒下去了,法军上尉连长雅关企图以自己的身子蔽护李维业,也被击毙。黄守忠率前营练勇接战,吴风典率左营练勇兜截其后,刘永福督同各员弁率勇直当其前,先前后撤的右营溃兵也回头反击,双方纷搅一起,混战一场,鏖战三时之久。前营哨长邓遇霖、谢炳安率勇将法军截为两段,右营哨长张维桢、黄青云冲出其右,我军奋勇合击,勇气百倍,无不以一当十。法军抵敌不住,溃败而走,我军大获全胜。刘永福因杨著恩战死,吴风典受伤,便没有指挥黑旗军过桥穷追,而整队凯还。事后统计,黑旗军此仗虽获全胜,但伤亡却比法军略多。黑旗军亡50,伤56,缴获枪支仅区区21支;法军则仅亡32,伤52。

    横行一时的李维业的结局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在混战中受伤倒地,被黑旗军割取首级而亡。李健儿所撰《刘永福传》记某军卒话道:“吾亲见杨快狗大哥(杨著恩绰号)枪杀李威吕。李跨马窥吾阵,见快狗大哥往来指挥,指上御钻石戒指,知为我军将领,即发枪击快狗大哥中胸。讵快狗大哥卧地垂死时,尚能忍痛,俟李骑近时,发枪击之,李中额而颠。敌人失去主帅,故此大败,此次大胜,自以快狗大哥之功最大。”另一种说法则谓李维业受伤后,被溃兵遗弃,成黑旗军的俘虏。黑旗军将他捉回怀德斩首示众,法军曾遣越官往说黄佐炎,愿以3万金赎回李维业的首级,遭到刘永福的拒绝。刘永福将李维业的首级到处示众后,装进一个漆盒里,埋在大路上,使过路人践踏,以示轻蔑与侮辱。后来,黑旗军撤离怀德,法军才去找回这个首级。

    在攻取河内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只率领数百法军的李维业俨然成了北圻的太上皇,他气焰嚣张,行动霸道,忽战忽和,随心所欲,攻城掠财,肆无忌惮,玩弄越南群臣于股掌之上,毫无信义可言。越南政府和文武官员言战言和,议论纷纷,实际上是一筹莫展,毫无办法;但在纸桥一战,敌酋授首,从而狠狠地打击了法国殖民当局的气焰,延缓北圻的沦亡,长了抗法军民的志气,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喜事,捷报传布,人人惊喜若狂。唐景崧身历其事,曾写道:“一时谅营大小将弁、华裔、越庶以及巡抚、布、按文武各官齐来致贺。”兴奋之余,唐景崧于四月十六日,动笔为刘永福起草了一封大义凛然、浩气干云的告四海檄文,文中向世人豪迈地宣称:“……永福,中国广西人也,当为中国捍蔽边疆;越南三宣副提督也,当为越南削平敌寇!”

    越南政府对于第二次纸桥之战的胜利也比较重视,事后重赏了刘永福和黑旗军将士:赏刘永福升授三宣提督,赐正二品冠服,成为越南政府的高级官员;六月,越南嗣德王去世,继位的协和王在即位之始,即准封刘永福为义良男爵。黄守忠由从六品的宣慰同知升为从四品的宣慰使,领领兵官;作战受伤的吴凤典由从六品的防御同知升为从四品的宣慰副使,领副领兵官,加赏格银1000两;阵亡的杨著恩由从八品的百户,追授宣慰副使,加赠副领兵官;其余参战士兵赏钱2000缗。

    第三节 从怀德到丹凤

    在阵斩李维业之始,刘永福当然想一鼓作气拿下河内,消灭或驱逐北犯的法军。而逃回河内的法军残部也一度想弃城而逃,但法国殖民当局及时制止了这一行为,并通知他们,马上有大批援军开赴河内,于是河内法军镇定下来,据城而守。黑旗军缺乏攻城利器大炮,也无法进攻,只得眼巴巴地看着法军的大批援军到达,而自己反而成为法军进攻的对象。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刘永福利用双方停战的宝贵时间,尽量筹备,添募了庞际云管带的武烈营、连美管带的武炜营、李唐管带的扒船营;请求云南、广西等方面接济饷银枪械弹药,多多少少得到一些。如向广西借枪200支,但迟至九月才得到。云南方面则称:曾“密济以饷银军火,并滇省所铸开花炮二十余尊”。这些炮估计是些笨重无用的土炮,作用不大。

    三个月后的七月十三日(8月16日),由旅长波滑将军指挥2000余法兵出发攻打黑旗军防守的怀德阵地。发现法军的行动后,刘永福按照黑旗军早就做好的军事部署,率领由庞际云管带的武烈营、黄守忠管带的前营、韩再勋管带的右营、吴凤典管带的左营、张慎泰管带的亲兵营进入怀德大道的阵地,另由连美管带的武炜营驻在离怀德10里的一处河岸。刘永福指示各营要灵活作战,彼此势难兼顾,各自为战。

    法军欺负武烈营新近成军,战斗力不强,逼攻很紧。韩再勋管带的右营马上前往救援,刘永福也大呼上马,率领亲兵营从大路冲出,一齐合力打退法军的进攻。法军又进攻怀德大道的阵地,黑旗军在此筑有坚固的阵地,顽强还击,法军不能得手,只好撤退。法军又在舰艇炮火的支持下,派出500名法兵进攻武炜营,武炜营奋力还击,黄守忠管带的前营赶来救援。法军因受洪水的影响,军舰炮火威力不能发挥,炮弹落入湿地中不能炸开,登陆法军的攻势受阻,只好撤退。战后,黑旗军报告阵亡22人,受伤49人。法军则统计两名军官和10名士兵阵亡,两名军官和47名士兵负伤。波滑承认,要战胜黑旗军需要法军出动一个整师的兵力才行。

    接着下来的几天,都遇着大雨,双方不能交战。黑旗军因为在怀德的驻地被淹,只得撤退到30里外的丹凤。丹凤是一个小镇,四面环江,筑有大堤防洪。堤宽5尺,高5尺到1丈不等,砌石填土,战时可做临时工事。因为连日大雨,河水暴涨,法军舰艇可循江直逼河堤,而堤内洼地积水数尺,不便驻守,是个攻守皆不宜的地方。

    波滑在得到援军后,亲自率领舰艇10余艘,士兵2000余人,于七月五日(8月31日)再次进攻黑旗军。刘永福亲自率领由刘成良、刘文谦等管带的亲兵营埋伏在丹凤堤边,前营督带黄守忠、正前营管带黄宝珠、左营管带吴凤典的部队则埋伏在丹凤堤的正路,副前营管带邓遇霖、右营管带韩再勋的部队则埋伏在堤的右路,武炜营的部队则埋伏在高舍一路,以为策应之师。

    波滑很不走运,他选择的进攻时机不当,湍急的洪水使法军舰艇炮火威力不能充分发挥,而大雨和积水又使法军兵力无法展开,勉强登陆的法兵也寸步难行,以至被黑旗军的顽强抵抗压制在堤下。就这样僵持了三天后,在付出一定的伤亡后,法军退回河内。事后统计,黑旗军阵亡正前营哨长陈英茂、何正辉,副前营哨长邓士吉、曾来福4名,勇丁42名;正前营管带黄宝珠、副前营管带邓遇霖,亲兵营帮办梁文茂、哨长刘文谦,各营勇丁98名受伤。法军则被击毙官兵20名,受伤50名。

    第四节 力战山西

    丹凤战后,黑旗军撤退山西。这时,刘永福发现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烦恼的事情多了起来。

    这不,大清早,他刚起床,他的亲兵营管带刘成良就急匆匆地来报告:“大帅,黄统督他们撤军了!”

    刘永福闻言一惊:“黄统督他们撤军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成良说:“听说是王家来了命令,不准再与法军开仗,要各地撤兵罢团,所以他们就撤离山西了。”

    刘永福急了:“他们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当初,要不是他派人到保胜请我们,我们还不会来打河内法军呢,等我去劝劝他。”

    还未等到刘永福出门,刘文谦一头闯进来了:“大帅,不好了,天朝官军他们撤军了!你快去看看吧!”

    刘永福更急了:“怎么天朝官军也要撤军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等刘永福赶到城门,云南派来的3营军队已经走了,只剩下广西派来的3营军队正准备开拔,带队的副将名叫党敏宣,与刘永福有过交集,互相熟悉,一见面,他就面带愧色地说:“刘将军,对不起了,上峰有令,要我军星夜回顾北宁,来不及辞行了!”

    刘永福不解地问:“北宁现在那有什么紧急军情?莫非天朝官军也和黄统督他们一样,是怕了和法军开仗吧!”

    党敏宣支吾:“上峰的命令没说是什么原因撤军,我也不好妄测!”

    刘永福长叹一声:“去吧,去吧!你们都走了,难道就要我们黑旗军独守山西呀!”

    等刘永福回过头来,刘成良又跑来报告一个令人丧气的消息,原来山西官员得到命令,不再负担黑旗军的粮饷了,这一下,可把刘永福震住了,原来,黑旗军给越南政府打仗,越南政府都提供粮饷,杀敌致果还有花红(奖金),现在都断绝了,这仗还怎么打啊!

    所以,当唐景崧来找他商量防务时,刘永福迟迟不答,唐景崧发现情况不对,就问刘永福:“你现在作何打算?”

    刘永福说:“越南王家不守山西,天朝也不守山西,你叫我黑旗军如何独守山西呢?”

    这时,唐景崧提出解决目前形势的一个新思路。原来,在三月间,唐景崧曾与刘永福会晤,他向刘永福提出的第一策就是“取代越王自己为王”:“占据北圻以图南圻,事情成功则做越南王”,但刘永福怀念故国,每对人言:“宁愿做中国的千(总)把(总)(相当于连排长),不愿做越南的提(督)镇(总兵)(相当于军师长。)”而真的如唐景崧所说的当了越南国王,就背叛了中国,是刘永福不愿做的事情,所以拒绝了唐景崧。现在,唐景崧再次向刘永福提出此事:“阮氏王朝将不能继续,你如能代他而兴起,存亡继绝就是你所以能够报答故主的方式!”但又被刘永福拒绝。唐景崧只得提出第二策,要求刘永福保卫山西:“山西乃保胜之门户,足下军粮仰给该省,此处为人所据,则保胜岂能久存?世未有门户失而堂室无患者。山西不守,谁为给粮?彼以一艘横泊屯鹤,则商船不敢过保胜,税项又从何而来?故守山西即守保胜,弃山西即弃保胜。”但刘永福有些犹豫不定。

    情急之下,唐景崧就去说动刘永福的得力部将、前营督带黄守忠取代刘永福来做这件事。黄守忠是刘永福最早的部下,但在入越后,脱离刘永福自己发展。刘永福建立保胜根据地后,黄守忠率千余人来归,分为前营,作战常做前锋。他虽然尊奉刘永福为首,但他所率前营的月饷由越南政府直接拨给,军械则由黄守忠自筹,不足部分补以河阳盐利,所以有着很大的独立性。于是,就有这一幕出现:“黄守忠同唐主事劝永福(守山西或代越为王),永福仍属迟疑,黄守忠拍案大叫:永福汝不敢为,我黄守忠当继起为之,永福为之色动。”这件事虽然在当时没有酿成什么重大的变故,但在强敌压境的决战前夕,黄守忠以偏裨之将欲夺刘永福主帅之权,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都是令人难以容忍的事情。幸亏刘永福处置得当,没有追究黄守忠犯上作乱的责任,事情才和平地过去了。但却把刘永福和唐景崧、黄守忠的矛盾和分歧暴露出来,一时间,弄得军心更加动乱,唐景崧自己也承认:“自是黑旗军心一懈矣!”

    唐景崧和黄守忠的逼宫行为,使得刘永福坚定了守卫山西的决定,加上清政府于九月二十二日传旨奖给黑旗军银十万两以助军饷,于是着手部署山西防务。刘永福预感到,法军来攻的兵力是层层加码,安邺是一个连,李维业是一个团,波滑是一个旅,接下来,可能就是一个师了。因此,必须好好部署,在山西给法军一次严重的打击。

    山西位于保胜和河内之间,因此,刘永福在越南的十几年中,进出保胜,特别是两次进攻河内,都要从山西经过。因此,他对于山西的地理形势十分熟悉。驻军山西后,刘永福率领诸将领,细细地察看了山西的地形。

    山西虽然是个省城,实际上不过中国的一个县城大小。城有4个城门,城东是河内法军的陆上来路,城北离江只有5里,便于法军从水路来攻,所以这两处被黑旗军列为防守重点,除沿江扎竹排拦江外,又在河堤架土炮以狙击法舰;从江边至城门外,则筑有多处竹栅栏以御敌。刘永福派黄守忠率前营暨吴凤典率左营驻扎东门,派连美、朱冰清率武炜正副2营扎东门外为先锋营,派韩再勋右营、胡昆山武烈营、刘荣眉七星4营并广西援军李应章1营,共7营,驻扎北门外。南门外有李唐1营和云南援军贾文贵半营,西门外有云南援军3营,唐景崧带亲兵驻内城,刘永福带亲兵驻外城,总兵力约为6000人,但军队的武器装备和将士的军事素质比不上法军。

    在此期间,刘永福还向法军发出了挑战书:“越南三宣提督军务刘,致书富浪沙兵头为约战事:尔富浪沙无礼无义,天怒人怨,自与本提督交战以来,一败于纸桥,再败于怀德,三败于丹凤,折将损兵,不可悉数,尔辈各自明白,不待本提督之扬其丑也。尔辈乃无可奈何,乃往攻我顺汛,胁我君臣,勒逼议和。其条约如何,本提军一概不知,亦一概不管,惟闻有逐我黑旗军出北圻境外之语,不禁哑然失笑也。前因我将士连番苦战,暂憩山西,兼旬以来,战志各不可遏。现本提督安坐省城,待尔来逐,限自致书之日起,五日之内,尔即率大兵来省会战,以决雌雄。尔不敢来,我军即要逐尔,指日进剿,本提督一军进止独断独行,非他人所得怂恿,亦非他人所得阻挠。言出必行,决无虚假。如尔等有胆有力,即来决战,若往欺我富春,乃是下等伎俩,五尺童子亦且羞之,窃不愿损尔富浪沙之名也。此约。”

    十一月十二日(12月11日),法军师长孤拔将军率领由3艘战舰、10余艘炮艇、40余只民船,运载的步兵、炮兵、海军陆战队6000多人,分两路进军,向山西逼近。十四日(12月13日),法军从北门外的河堤开始进攻,他们先用舰炮和洋枪轰击黑旗军的阵地,然后由陆军登陆进攻。但在守军的迎头痛击下,虽然有炮火的支持,法军仍寸步难行,以致最后只得停止进攻,就地布防。这时,刘永福命令黄守忠、吴凤典、朱冰清等营由东门抄入北门敌后。这支援军巧妙地利用当地的掩护物,不被对方注意地向前推进,他们的迂回动作是聪明地设计出来的:他们行进在法军及舰队中间,所以舰队不敢向他们开炮。他们从左侧攻击法军,欲将法军驱逐到一个狭窄的地带,法军在那里将无法躲闪地不断受到黑旗军工事的射击。黑旗军的这种战术使得法军十分惊慌,以致一些军官认为一切都完了,而被胁迫来的越南苦役和仆役则趁机成群地逃走了。孤拔见势不妙,慌忙调集所有的大炮到他身边,当黑旗军冲到近300码时,才应以成排的开花炮弹和排枪子弹,遏止了黑旗军的攻势,迫使黄守忠等后退。事后,刘永福曾怒斥黄守忠执行包抄战术不力。下午4时,喘过气来的法军再次发动进攻,他们在洋枪洋炮的密集火力排斥下,尽量掩蔽着前进,但仍被以竹栅栏做掩护的黑旗军的致命枪弹击中,大片大片地倒下。一位曾经参加过普法战争的军官认为他从来也没有受到这样猛烈的射击。鏖战到5时,法军才凭借自己优势的火力和人力,以死伤200名士兵、22名军官的代价占据了河堤。

    当晚,唐景崧鼓励滇军和桂军,出动去夺回河堤,战斗像日间一样激烈地进行了4小时,法军死伤25人,2名高级军官被击毙,清军也死伤了六七十人,但始终没能夺回河堤。

    第二天,刘永福将防线收缩,调全军入城布防,分守4门。法军则忙于掩埋死尸,救护伤员,也没有发动进攻。

    第三天黎明,法军再次发动猛烈进攻,黑旗军顽强抵抗。当法军以重大伤亡为代价,在优势炮火的掩护下冲近城边时,黑旗军又用竹筒装满炸弹掷向敌人,法军躲闪不及,大批地倒下。最后,法军丢下60多名死尸后退了下去。

    虽然法军的攻势被打退了,但黑旗军也竭尽全力,内无饷械,外无援兵,城万难守。结果,便发生那件谜一样的事情:守城的黑旗军除留下少量的守城部队外,主力则全部撤出山西。等到法军在太阳落山后重新发动进攻时,遭到的只是掩护队伍的拼死抵抗,经过半个小时的激战后,优势的法军占领了山西城。后来,法军在打扫战场时,只找到250名黑旗军阵亡将士的死尸和50名伤员。法军的死伤总数则为411人。

    第五节 赴援北宁

    光绪十年(1884)二月初八日(3月5日)。

    北宁桂军正在召开作战会议,参加人员除了北宁桂军的高级将领外,还有远从兴化前来援助的刘永福和唐景崧。

    原来,自黑旗军从山西撤出后,一直到十二月二十日,才在距山西70里的兴化聚拢,原来5000多人只收集得4000人。两个月后,云贵总督岑毓英于光绪十年(1884)正月二十六日(2月22日)也到达兴化,与刘永福见面。岑毓英将剩下的黑旗军将士改编为每营375人的12小营,由滇桂两省提供饷需。刘永福也以中国抗法军队的身份,曾一度与滇军商量出兵收复山西事。

    但在二月,岑毓英却派刘永福率黑旗军赴援北宁。原来,由于大量广西农民军败退入越,越南政府无法镇压,只得请求中国派兵入越追剿。中国政府应约派广西边军入越援剿,数量多达两万多人,前敌指挥部设在北宁。随着法越矛盾紧张,法军吞并全越的企图明显,北宁桂军就负担起抗法重任。由于黑旗军在山西作战时曾向北宁桂军求援,但这时,广西当局还十分歧视刘永福,背后称他为“逋逃匪犯”,所以北宁桂军对刘永福的求援十分冷淡,甚至连清政府交由广西发给黑旗军的十万赏银也迟迟不发;山西败后,黑旗军粮饷断绝,两次派人到北宁求援,北宁桂军仍然拖延,只给银6000两,子弹6万发,火药60坛,铅子30桶,火药枪300支,对黑旗军的帮助十分有限,明显是在敷衍塞责。因此之故,黑旗军与北宁桂军的关系并不融洽,所以不大愿意救援北宁。但唐景崧劝刘永福:“人不救我,而我救人,此大丈夫豪杰之所为也,且能救北宁,即可盖山西之耻也!”刘永福则有到北宁一行,看看能够弄到多少饷械的想法,才勉强答应率黑旗军往援。二月初一日,刘永福和唐景崧率黑旗军12营从兴化启程,取道永祥、金英等地,于初五日到达北宁城外。初八日,刘永福接到广西巡抚徐延旭的指示,叫他率军出战法军,并拨银7000两,子弹1万发。刘永福和唐景崧进入北宁,与北宁桂军统领广西提督黄桂兰、道员赵沃等筹商战事,这才有他们参加北宁桂军作战会议的事情。

    北宁桂军分为左右两路,右路主将是广西提督黄桂兰,他已50多岁了,是个身材高胖的北方大汉,在淮军中素有“能守”之名。所以,他对自己负责的防区十分自信:“我们北宁桂军有两万多人,而河内法军只有万余人,是我军的一半,所以,要真的打起来,以众敌寡,胜券在握。现在,从北宁到河内方向,我军设防远出至60里外,再加上楚军王藩司正率八营4000人来援,已出关开来,等王藩司一军到后,我军实力更强,战守更有把握,到时再商进取。”

    北宁桂军左路主将是道员赵沃,是个60多岁的干瘦广东小老头,满脸奸诈的样子。他几天前曾率军攻打50里外的一个法军据点,但失败而归。所以,他主张继续攻打那个法军据点:“只要得胜,局面就打开了。”

    唐景崧则认为:“河内城池坚固,法军防守严密,北宁桂军和黑旗军都缺乏大炮,没有攻城利器,须购到大炮再议此事。”

    这时,坐在主位的黄桂兰向着刘永福示意:“北宁大敌当前,二位不远千里来援,急公好义,令人钦佩!”

    刘永福赶紧起立回敬:“永福年来多得贵军帮扶,受惠不少,敢不效命!”

    黄桂兰继续说:“刘将军曾与法军接仗,刚才也视察了本军阵地,不知可有赐教?”

    刘永福答称:“法军擅长用炮,贵部大营设在北宁,但周围几座小山却未设防,这样就不能居高扼要,甚是靠不住的。法军来攻,我方无以遏制。如法军抢占各山,架炮轰击北宁,则事不可为矣!应速速挑人在各山顶起立炮垒,以补隙漏。”

    黄桂兰点点头,语气有些勉强地说:“受教了,我立刻派人到各山顶修筑炮垒!只是我觉得刘将军过虑了,现在是我军攻打法军,说不定大营过几天就要挪到河内城下,这样,再在北宁设防又有何意思呢?”

    刘永福赔笑道:“有备无患吧!”

    黄桂兰转过话头:“中丞大人已指示拨给贵军的饷械,待会儿就可发给,刘将军就可尽快出兵了。”

    刘永福答道:“只要饷械充足,不虞匮乏,永福甘当前驱!只求大人各拨足营,会同进取。”

    这时,座中忽然传出一个阴冷冷的声音:“饷械是领去了,贵部可不要像山西之战那样溃败呀!”

    刘永福惊讶地望着坐在对面座上的一个黑脸将军,那黑脸将军也挑衅似的鼓着眼睛瞪着他。唐景崧见状,附着刘永福的耳边低声说:“这是副将周炳林。”

    黄桂兰也皮笑肉不笑地接着周炳林的话茬说:“刘将军在山西不缺饷械,但因不能并力战守,以至于败,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啊!”

    刘永福霎时黑了脸,重重地坐下,气呼呼地不再说话。

    唐景崧见势不妙,岔开话题说:“再说,再说!”

    一场本该高兴的作战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过后,唐景崧对刘永福说:“他们这样对你,恐怕战时难望衷心合作,我要去谅山一趟,向中丞大人禀告此事,及时措置,免生意外!”

    分歧似乎继续。黄桂兰原本要求刘永福率黑旗军千人去涌球驻守,刘永福遵命而行。但到十一日,河内法军12000人已经分两路开始进攻清军了。到十四日,当黑旗军在涌球挖好地营,准备作战时,突然接到黄桂兰的命令,说不守涌球了,要刘永福率黑旗军回北宁听令。十五日,刘永福率黑旗军出战,却发现北宁桂军各部在法军的攻击下,不发一枪一炮,弃甲而逃。特别是驻守涌球高山寨的桂军,也纷纷奔走,法军占领了高山寨。统领党敏宣见高山寨被夺,难以抵御,即带数百士兵,飞驰见刘永福,问如何筹策。刘永福答复:“为今之计,你们火速跑回,挑千余先锋,拼死夺回此数寨,才有希望有制胜之理;若稍迟延,法兵运到开花炮,打入城去,那时可就晚了!”而黄桂兰、赵沃两主将听到法军来攻,早就乱了阵脚,慌忙率军冲出北宁城前去救援。谁知他们前脚离开北宁,原来北宁城内的越南官民就举起白旗投降法军了。

    自党敏宣带军去后,刘永福就注意北宁战况,远远看见有一群人蜂拥,刘永福开始以为是党敏宣回去挑选先锋克复高山寨的人,部下看了又看说:“不是,不是。是冲入北宁城的,而非冲出北宁城。”刘永福仔细看去,果然是法军进入占据北宁。原来法军抢占高山寨后,看见清军弃城逃遁,马上长驱直入,占领了北宁城。

    据说,在危急时,黄桂兰、赵沃焦急,曾派人找到刘永福,答应如刘永福能赶走法军,许给奖银3万两。但刘永福对他们这种事缓则扣饷不发,事急则乱许重赏的做法十分不满,知道他们不是真心实意,所以婉言拒绝称:“虽然重赏多金,但我部下有6000之众,每人不过才5两。如果你们能给现金,我倒可以试试。”黄桂兰、赵沃其实也是口头说说,手上实际上没有一两银子,所以只好逃跑了。

    刘永福看到大势已去,就率黑旗军撤回兴化去了。

    第六节 血战宣光

    虽然撤出北宁已近一年了,但身处宣光外围左育的刘永福仍有一种过得窝囊透顶的感觉,因为他和黑旗军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和法军打仗了。

    原来,从北宁退回兴化后,迟到七月初六日,清政府在对法宣战的同时,正式将刘永福和黑旗军收入抗法清军序列,刘永福着以提督记名,赏戴花翎,并命他统率黑旗军对法作战。八月初七日,岑毓英命刘永福率黑旗军配合滇军进攻宣光法军。

    但是,从北宁败回后,广西方面就不再负担黑旗军的饷银了,黑旗军的饷银只得云南每月拨给的5000两。这笔钱只勉强够刘永福的亲兵营及左右两营士兵约2000多士兵的费用,刘永福就不再分给黄守忠的前营,只让黄守忠率所部1700余人在河阳、宣光等地自筹粮饷;并严防法军由越南奸细引到宣光,再由河阳小路袭攻保胜。黄守忠虽然在向岑毓英诉苦后,得到岑毓英每月拨给的2000两的饷银,但缺口仍很大。黄守忠急于筹到必要的粮饷,加上对越南官民中的亲法倾向不满,在率所部入据宣光城后,他严厉对待城内有亲法倾向的官员和商人,只要他们略有余资,即行勒索。亲法官员对黄守忠的做法十分不满,果然去河内勾引法军来打败黄守忠,攻占宣光。约700名法军攻占宣光后,乘胜进到馆司关驻守,对云南方向的援越军队构成威胁。刘永福和援越滇军要对法作战,第一个目标就是宣光法军。于是,当云南方向的援越军队前进时,法军就从馆司关退回宣光,与中国军队对峙。

    宣光城建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山脚下就是明江。宣光城堡是一个每面300米长的正四方形,城堡前方,在一条已干涸的小河的对岸有一座塔,法军在塔上安设了一个哨所,将它作为前沿阵地,用一条炮火不能及的深战壕沟通城堡与哨所的联系。显然,这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阵地。入据宣光的法兵有600到700人。

    黑旗军没有大炮,枪械也不好,滇军的武器装备也强不到哪里,而宣光法军虽然只有600人,但主要是据守在坚固的宣光城里,黑旗军和滇军只能围点打援,与不时外出的宣光法军或从河内来援的法军作战,其中互有胜负。

    如十月初一、初二两天,黄守忠、吴凤典率黑旗军两千多人和滇军两千多人,阻击从水路来援宣光的700多法军,但被法军打败,法军入援宣光。后来,刘永福归咎于黄守忠作战不力,差点叫人将他抓起来。黄守忠负气退出,回营后发愤欲解甲归田,后来才向刘永福悔罪。但是,以后发生的事情证明,黄守忠的所谓“悔罪”并非真心实意的,他仍与刘永福离心离德,不肯出力作战,从而导致以后的一连串的失利。

    十一月初五日,宣光法军偷袭吴凤典军,刘永福闻讯,与唐景崧等出兵救援,并约黄守忠同去,但被黄守忠拒绝。结果,作战稍有失利。十月,岑毓英命刘永福率黑旗军到左育,负责防备从水路来援宣光的法军。

    这天早上,刘永福像往常一样,带着刘成良、刘文谦等几个亲兵营的士兵沿江岸巡逻。突然,刘永福发现,在阳光照射下的河面,有些东西在闪闪发光,于是对身边的士兵说:“河上漂的是什么?你们几个去看看。”

    几个士兵遵命走近河边细看,发现在河面上漂浮着一些玻璃瓶,玻璃瓶身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手快的士兵将几个浮近岸边的玻璃瓶捞上来,递给刘永福。这些玻璃瓶的瓶口用火漆封固,刘永福打开一看,瓶内藏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法文。刘永福虽然不懂法文,但在黑旗军中负责方案的刘文谦却多少懂点。他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几遍,有点犹豫地对刘永福说:“用这种办法送信,应该是一封求援信。”原来这正是宣光法军发出的求援信,想顺流而下漂到河内,让河内法军速来救援。虽然士兵们捞上了一些玻璃瓶,但估计未被捞上而飘到河内的玻璃瓶肯定会有不少。

    刘永福心中一动:“宣光法军求援,看到玻璃瓶里的求援信后,大批河内援军很快就会到来,这意味着要有大仗打了!”黑旗军将如何抵挡这些法军呢?前几个月发生的两次战斗的结果使刘永福清醒地感到:由于武器装备和军事素质等方面的差距,加上自己与黄守忠的分裂,黑旗军的战斗力大减,与法军枪炮对攻地作战很难有胜算,要战胜法军,就要设计引诱法军上当,给法军一大打击。

    经过一阵思考后,刘永福带着部下四处踏看左育四周的地势,发现在左育的一座大山之下,沿河水的一面,有一个大草坡,横直数里,茅草丛生,是进入宣光的必经之路。刘永福想起一个用火攻的办法,埋炸药炸其全军。于是派人向岑毓英要来两万斤炸药,装进木箱里,埋进那个大草坡里。

    刘永福在设计杀敌时,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即他与黄守忠的矛盾已发展到了快要决裂的地步。

    光绪十一年初,当河内法军打败援越桂军后,派一个4000人的旅取水路援救宣光法军,正月十六七日,在左育与约3000人的黑旗军作战。刘永福预先将部下的黑旗军分为两部,自己率领约两千人守左育,余下的千余人由黄守忠率领,在河对面的同章埋伏,准备在法军进攻刘永福,从对面袭击法军。

    当法军到来时,刘永福即派出数百人出击,大战一阵,然后假装战败逃走,引诱法军进入地雷阵。法军欢天喜地,以为得胜,一拥而进,刚好站在埋药之间。忽然一声轰天大响,火药飞爆,势如崩山陷地,轰毙法军百余人。这时埋伏在一旁的黑旗军开枪射击,也枪毙百余人。本来,原先部署在对岸的黄守忠部应该前来包抄敌人,以减轻刘永福部的压力,但也因被法军阻拦而不能来。法军很快就占据了黄守忠的阵地,开炮轰击黑旗军阵地,黑旗军伤亡千余人后,终于败退。事后,有报道称法军在左育之战中,死伤将近500人。战后,刘永福曾要求追究黄守忠“不顾主将”的责任。但黄守忠得到唐景崧等人的包庇,逃过惩罚,并正式加入别的军队,与刘永福决裂。

    滇军和黑旗军在宣光方向的战斗,拖住了法军的部分兵力,迫使法军从广西方向抽出一半兵力去援救宣光法军,从而为广西军队取得镇南关大捷创造了条件。战后,清政府论功颁赏,赏刘永福依博德恩巴图鲁名号,三代一品封职。回国后,清政府将刘永福安置在广东,任南澳镇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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