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突然请辞,这也是你的安排吗”,杨心萍看了于秀娟一眼,略感惊讶。
于秀娟微一摇头,也有几分不解,“自然不是,我对他的设计,都是私下进行的,他不可能有反应”。
杨心萍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辗转了一圈,神情凝结,“本也是要对付他,既然他主动请辞了,倒也省事了”。
“那可不一定”,于秀娟即刻反驳,“一个集团元老突然请辞,没有合理的原因,最容易动荡人心”。
“那你的意思”,杨心萍站住脚步,脚心一凉,再次望向于秀娟。
“将辞就辞”,于秀娟目光一闪,心中已有了主意,她怎会轻易的放过蒋委,好容易到手的检举资料,一石四鸟。
当天下午,山泰集团25层走廊尽头的洽谈室,门窗打开,四位元老和王硕已等候多时,与往昔不同,老人们今日对待王硕极为客气,甚至恭敬,寒暄一阵后,杨心萍带着几位高层进来,于秀娟跟随其后。
二十年如一日,这个洽谈室极少开门议事,王远义的父亲曾在这里签过一纸文书,便是当年最知名的下将令,为了王远义的继任,这位果然专横的老父亲,一纸签字落下,辞去了山泰制药六名主张分家独立的集团元老,而今,杨心萍再次将四位元老召集于此,目的不言而喻。
蒋委端直而坐,神情自如,目光瞟过于秀娟,“我以为一份辞职书便可解决问题,原来你们想要的更多”。
“那份财务报告你已看过,自然知道我们要什么”,于秀娟面若寒冰,语言生硬。
蒋委没有搭理她这句话,转头望向杨心萍,一字一顿道,“杨总,我在集团工作几十年,可曾贪公为私,破坏了纪律?”。
杨心萍心头一紧,她当然清楚蒋委的为人,或者说,眼前的这四位元老,任何一个都绝对是清廉可信,但这还不足够,于是,她轻咬住嘴唇,微一叹息,“那些数据都是铁证,十多年了,每年的生产经费都多出十几万,用作何处,您至少给大家一个说明”。
议事厅角落里,一个财务主管正低头算账,这份数据都是他提供的,几年前,他几次三番递送红包,均被蒋委拦了下来,他的儿子也至今也没能进入集团。
“好吧,那是特批的经费,没有董事长的获准,任何人都无权过问”,蒋委神情凝重,站起身,背过手,淡淡道。
杨心萍自然知道这些,正是如此,她便更想知道它的去向,多年了,王远义生活朴素,孑然一身,为何特批给蒋委这笔开支,他又用在何处。
于秀娟冷冷一笑,眼角的皱纹凝结在一起,“董事长十几年不曾过问集团的事务,又怎会批给你经费,这理由编纂的太可笑了”。
“你”,蒋委微一挑眉,刚想发作,一旁的张干部拽了他一下,同样是集团的元老,他的沉浮较蒋委深厚很多,稳稳道,“若论集团的经费,我正有话想说,除了寻常登记的那些资助名录,谁不知杨总的办公室里,压着一份特别的文件”。
杨心萍身子一怔,手心微湿,张干部的一针见血,让她深感不安。
而此刻,更紧张的却是王硕,之前他和肖飞探查资助目录,一无所获,那么,线索会不会在那份特别的文件里,他素来知晓张干部的行事,绝不会空穴来风。
于秀娟赶忙转移了话题,“无论如何,蒋总若要辞职,必须先公开承认自己的渎职,以此为理由离开”。
“这又是什么道理”,张干部微微轻笑,手臂一挥,直直的站立起来,他身后,李长宏和孙宾也对视而笑,此刻,笑非笑,更多的却是心酸。
“道理在于,他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杨心萍目光暗淡下去,她身后,行政科和检举室的主管已做好准备。
“我只为董事长负责,为集团经营负责,其余的很抱歉,我不想多说”,蒋委哼了一声,淡淡道,“辞职信我已提交,怎么处置请随意”。
他这句话很任性,夺门而出的步伐更任性,张干部欲伸手阻拦,另一双手却先于了他,王硕拉住他的胳膊,手虽稚嫩,力道却极足,许久,他只说出了一句话,“您不可以走”。
而这就足够了,杨心萍心口一紧,情绪难以抑制,尖利道,“如果他不走,你又怎能担任那个职务,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的用心”。
这一席话,她本不该表达,只是她太过于失望,这孩子平日里一向退缩,今个终于站出来,却是为了袒护她的对手。
很显然,母亲的情绪感染了王硕,他微一放手,恭谨的站回杨心萍身边,小心道,“母亲,我本不愿与人纷争,那个职位我原是要劝您放下的,而今,若您肯留下蒋叔,我便顺从您的安排”。
“太幼稚了”,王硕态度的诚恳,平息了杨心萍的怒意,缓缓道,“他若留下,又怎会给你机会”。
王硕稍作迟疑,转过头,看了一眼蒋委,蒋委也正打量着他,目光交接之间,自有言语万千。
“如果我来留您,担任战略研发部的副主管,您可愿支持我?”,王硕说道,仍旧恭敬。
蒋委心中动容,想起了和王远义的对话,那一句,“那孩子的心意,便是我的心意”,分量过重,他微一点头,忆起了和山泰并肩的日日夜夜,眼眶湿润起来。
一旁,杨心萍扶桌而坐,面容中倦意渐浓,“好,我答应你,但那笔经费,他仍然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太骄傲了,后面的这两句,竟全然为了面子,果然,蒋委也不再沉默,他先对王硕微一点头,然后,极缓慢地回过身,正正的面对着杨心萍,淡然道,“我确实不明白董事长的心意,只知道那是捐助给一对黎姓的,孤寡独居的老父母”。
黎姓,杨心萍身形一颤,意识逐渐模糊,耳边传来了于秀娟的言语,很生硬,很冷,她只是微一罢手,便再不去理会。
半小时后,议事厅门再次闭合,几位元老和王硕一同离开,于秀娟和几位主管稍后解散,杨心萍最后回到了办公室,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那份重要文件,里面,有她将近二十年的资助纪录。
对一个孩子的,名叫肖飞。
她看着那个名字,微一叹息,“若说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与我却无半点相似,倒是和那个人,生的一个模样”。
许久,杨心萍强迫自己放下了文件,眸子里一股荒凉闪过,心口隐隐作痛,她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心理医生要求她控制好情绪,轻度抑郁便是给她的诊断。
可是,她终究还是无法克制,一股恐惧由心而生,遮掩了她的美,她推开了窗户,远处一只白鸽飞过,轻盈,自由,“我用婚姻困束了你,而你用冷漠隔离了我,对于过去,你究竟知道了多少,都说你是一个德信的大家,而唯有我明白,你何尝不是一个情感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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