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

    冬天天气很冷，村头通往山外的大道上西北风抽得落叶乱飞，来往的行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老丑穿着薄棉袄，像木桩子一样扎在路口。

    老丑两手操在袖筒里，嘴里抽着纸片卷成的烟，强装硬朗地盯着面前的竹筐。那筐里盛满了红丢丢的柿子，有面片儿、镜面儿、重台儿、八核儿，像正月十五的小灯笼在筐里集合，等待着赶集路过的人来吃它们。

    一对男女穿着羽绒服，后背上还背着大背包骑车过来，女孩儿先看见那筐红柿子，嘴馋了。她下了车子招呼后面的男孩儿：海子，看这柿子多美，我想吃。男孩儿看看老丑：想吃就吃呗，这又不值钱。女孩儿脱了厚手套问老丑：咋卖？老丑看看这俩人，像俩洋娃娃，肯定是城里来山里野游的，嘴一张就出了价钱：5毛钱一个。女孩儿扎了车，说：海子，真不贵，咱们一人吃它5个。

    两个人就蹲在那儿挑着又红又大又软的甜柿子吃起来，掏钱时，老丑说：那小的5毛钱一个，你们吃这大的一块钱一个，10块钱。男孩儿说：得了，山里人不容易给你10块。就掏了10块递过去，推着车子往村里望望，对女孩儿说：咱们去村里拍几张照吧。于是丽人推着车子往村里走。走了老远，女孩儿回头朝老丑笑了笑，老丑不知道她笑什么，吸了一下鼻子，把手又操进袖筒里。

    男孩儿和女孩儿进了村，看见一座院落的屋檐上挂着一挂挂柿饼，就对着拍起照，横拍几张竖拍几张，惊动了屋里的女人。女人问他们这是做什么，女孩儿笑笑说：你这饼柿子挂得真好看，拍几张照片。这都是你亲手做的吗？女人自豪地说：那可不是嘛，俺做了半个月才做出了这么多。女孩儿问：肯定非常好吃吧，看着就嘴馋！说着就想去摘一个下来，女人止住了：孩子，还没有晒熟，涩。你来屋里我给你们拾红柿子吃。

    两个跟着进了屋，发觉屋里和外面差不多冷，再看看里屋的床上，又破又烂的被褥令他们感到心酸。女人用竹篮儿盛了又大又红的柿子递过来：吃吧，乡下人没好东西招呼你们。女孩儿摆摆手：挺贵的，一块钱一个你拿去卖钱，我们吃过了。

    女人显得有点儿生气：哪来的1块钱一个，1毛钱一个也不值，你们尽管吃，不收钱。

    男孩儿又说话了：谢谢大嫂，我们真的吃过了。又指着里屋的床铺问，晚上就铺盖这些，冷不冷？

    女人说：冷，习惯了。

    男孩儿和女孩儿商量：她家里很困难，帮帮她吧。女孩儿点点头。于是，他们每人掏出100元递给女人：大嫂，这200块钱你收下去置套被褥吧，天太冷。

    女人不接，女孩儿就塞到了她的口袋里，然后走出院子招手再见。女人愣愣地站在那儿，手提着装了柿子的篮儿。

    不一会儿，老丑回来了，高兴地对女人说：今天遇见两个小傻子买柿子吃，一块钱一个，10个就卖了10块钱！

    女人一房：是不是骑着自行车背个大背包？

    是哩。老丑咧开嘴笑了。

    女人掏出那两张钱往男人脸上一拍：你个死人，死猪头，坑人家娃娃。你看见没有，人家怕咱铺盖太薄冻着了，给了200块钱让添新铺盖……

    老丑一听，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转身就往外追，追到院边往村外的大道上望，却不见了男孩儿和女孩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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