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伟

    你找谁？门卫伸手拦住一瘸一拐的乡下老汉。

    我儿子是北大生。乡下老汉说。

    你儿子是北大生？门卫看看穿一身破烂衣服的乡下老汉，笑了，你儿子会是北大生？

    乡下老汉骄傲地“嗷”了一声，我儿子真的是北大生。

    这几天，正是送新生进校的高峰期，来自各地的家长新生出出进进，乡下老汉一声“嗷”，引来不少入围观。

    乡下老汉挺着腰板又大声说了一遍。围观的人呵呵大笑，显然，谁也不相信他的话。

    门卫说，老哥，你知道北大是什么地方吗？中国最权威的高等学府。

    乡下老汉涨红了脸，歪着脖子说，我儿子真的是北大生。

    这时，一位干部模样的家长走了过来，说，老哥，你是不是记错了，你儿子考取的是北大吗？

    乡下老汉指着教学楼上那神圣庄严的“北京大学”四个字说，就是这里。

    干部问，那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国庆，他叫王国庆。

    干部一愣。

    这时，人群中一个戴眼镜的新生“啊”了一声，说，王国庆是我们班的，我这就去唤他。说着，“眼镜”飞也似的跑进校园。

    过了一会，一个白净的青年被“眼镜”拉了出来。乡下老汉朝前迎了几步，神情激动地说，孩子。

    白净青年一脸茫然地说，你是谁？

    乡下老汉伸出粗糙黝黑的手，去摸白净青年的头，孩子，我是你爹啊，你怎么连爹也不认识了？

    白净青年挡开乡下老汉的手，说，我不认识你，你怎么随便占人便宜。

    你……你……

    乡下老汉的脸再次涨红了。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眼镜”说，国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他说他爹是大干部呢。

    乡下老汉从怀里掏出一个刺绣的荷包，上面绣着“王国庆”三个字。

    孩子，这个荷包你认识吧，在你升学的前一天，你娘连夜绣的，你不认爹不要紧，这里面曾装过爹和娘的血汗钱，整整15000元，都给你交了学费。

    白净青年愣愣地看着那个荷包。

    “眼镜”凉讶地问，国庆，你不是说，这荷包是你爸去杭州出差时给你定制的吗？怎么到了这老头儿手里？

    人群里嗡然有声，有人开始怀疑白净青年和这个乡下老汉的关系。有人小声说，瞧了吧，这小子肯定是不敢认爹。有人小声说，现在的小青年啊，都这样，怕人瞧不起。

    白净青年脸色变了几变，突然一把抓过荷包，喝道，你这个小偷，原来在饭馆里是你偷了我的荷包。

    人群又是一阵议论。瞧，儿子狠心不认亲爹，看这场戏怎么收场。

    门卫听白净青年一说，一瞪眼，我早就看这老头儿不是好东西了，送他去公安局。说着，上前把乡下老汉的胳膊扭住。

    白净青年说，门卫大叔，算了，让他去吧，只是一个荷包，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门卫扭着乡下老汉的手松了。

    乡下老汉趁机挣脱开手，大声说，你干什么？我是来找儿子的，我儿子是北大生。

    门卫笑着说，你说他是你儿子，有什么证据？

    乡下老汉抬头看到院内有两排树，便说，我会爬树，我会摘果子，当年我儿子小的时候，我常带着他去后山的果林里摘果子。

    围观的人看看他那条瘸腿，都笑了。

    乡下老汉红着脸说，我的腿就是那时候摔瘸的，没办法，我们山沟里穷，有时，把野果子当饭吃。

    门卫说，那你爬给我们看，摘给我们看。

    乡下老汉一瘸一拐地来到靠近的树下，伸手抱住树干，脚抬起来，又落下，落下，又拾起来，样子很滑稽，爬了十几次也没爬上去。

    门卫说，老兄，不用再试了，你编什么谎话不行，偏说自己会爬树。

    乡下老汉两手的指甲紧紧地抠进树干中，掌心磨出了血丝，但他仍然执拗地爬着。

    嘲笑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周围静得只剩下乡下老汉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突然，白净青年往前迈了几步，“扑通”一下，跪在乡下老汉身后，两眼含泪，叫了声“爹”。

    乡下老汉慢慢地回过身来，宽慰的脸上挂着两行浑浊的泪水。

    乡下老汉把青年搂抱在怀里，呵呵一笑，孩子，好好念书，给爹争口气。说完，老汉向众人连连点头，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这时，干部来到白净青年的身边。

    白净青年苦笑着说，爸，在饭馆看到这位老伯时，他还哭着闹着说他的儿子不争气，连个专科学校也没考上，想不到又来北大找儿子，看来他对儿子的希望很大。

    干部点点头，说，孩子，你做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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