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胜喜

    靶场很大，壕沟纵横。靶场远离军营，远离喧嚣的城市，只有一个邻居，那就是大山。

    靶场只有姜明一个人，姜明既是领导又是兵。

    姜明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和煦的春天，他和很多新人伍的战友一起被大卡车拉进了靶场。这是新兵连的最后一个军事训练课目——实弹射击。卧倒——瞄准——射击！在指挥员的口令下，姜明扣动了扳机。出膛的子弹带着哨声疾速地射向百米外的靶牌。子弹将空气划出一条裂缝后，以不可阻挡的威力将靶牌穿透。

    姜明在射出第一颗子弹时，就感到全身无比的舒服和痛快。他觉得这是音乐，这是靶场的音乐，完全可以与世界名曲相媲美。

    新兵连要解散时，团里要从姜明所在连调一名士兵到靶场替换一名退伍的老兵。当连长宣布姜明的名字时，连长用眼盯着他看。连长知道，一旦进入靶场，除了每年的那么几天有新兵进入靶场射击外，其余的时间将与寂寞为伴。可姜明嘿嘿一笑，很高兴地打起行李去了靶场。他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靶场也是军营，是军营就有欢快的音乐。

    到了靶场的姜明，每天穿戴整齐，不停地在靶场巡视，俨然像个领导在检阅千军万马。他在聆听这千军万马演奏出的音乐。

    时间长了，姜明也感到寂寞。为什么寂寞呢？是没有靶场音乐在耳边演奏。

    姜明跑回宿舍，迅速换上作训服，然后跑到枪位上。屏气，再屏气。卧倒——瞄准——射击！他给自己下达了口令。姜明用手做枪状对准百米外的方向，嘴里喊出“啪、啪”的声音。听着这声音，顿时一股爽意传遍了姜明的全身。

    春去秋来，在没有新兵来靶场射击演奏音乐时，姜明就用这种办法给自己演奏，自己当音乐师。

    树叶一片接一片枯黄时，姜明已成了即将退伍的老兵。

    成为老兵的姜明对来接替自己的新兵说，听得懂靶场的音乐不？新兵不懂，连连摇头。

    姜明对新兵说，走，我让你听听我在靶场演奏的音乐。

    卧倒——瞄准——射击！姜明又一次给自己下达了口令，姜明还是用手做枪状对准百米外的方向，嘴里响起了“啪、啪”的声音。

    看着姜明射击时那陶醉的神态和此刻那期待的眼神，新兵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认真地对姜明说，班长，我听到了，这靶场有音乐！

    姜明一听，开心地笑了，眼睛里掉下两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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