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蓝色长袍的国度-传教士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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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大概没人会问“传教士的职责到底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可英国经常有人提起。1899年时,我曾经沿着长江做过一次旅行,并记录了沿途的见闻。或许其中就藏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我经过的第一个港口是清江。美国循道公会的女子学校,是清江比较有名的建筑。这个学校的音乐教师是个很会教学生、活力四射的人,而姑娘们的嗓音又圆润高亢,能自如地唱出所有的音。其他学校对他们非常羡慕,并且感慨音乐的魅力实在是无穷无尽的。如果你在清江碰到些看起来面带善意又很文静的年轻女子,身旁的人就会告诉你:“这个女孩子就是罗宾逊小姐的学生!”同时脸上都会显出一种赞美的神情。我心里想,这对那位杰出的女子学校的校长来说,应该是最高评价了吧?很多已婚女士拥有了幸福的婚姻,全都把功劳算在了罗宾逊小姐对自己的教育上。

    如今正在上课的女孩子们,大部分都是从这里毕业的女生的后代,她们正在上母亲曾经学过的课。罗宾逊小姐很希望将来能继续教育这一代学生的女儿们。从这里毕业的女孩子都非常爱干净,不仅把家收拾得整齐洁净,还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很多普通的中国妇女做不到这些。罗宾逊小姐教育出来的女孩子,全都动静皆宜,娴雅而又不失活泼。即使不相关的人也能注意到,这些姑娘们身体健康,散发着青春的魅力。你只要看上她们一眼就会明白,她们比中国其他的妇女要幸福得多。

    这所女校共有70名学生,而旁边的男校人数比她们多得多。所以,女孩子们的父母根本不用为女儿的婚事操心。前两天,天主教女校还把来校上学容易找到婆家作为理由,鼓励进入学校的女生放开缠足。

    我不明白,为什么美国新教能做到,而天主教就不能做到,难道是新教教徒的影响力更大?不过,天主教学校也在慢慢提升自己的影响力,这让我心里稍稍有些安慰。长此以往,别人可以做到的,他们一定也没有问题。

    九江开了一所美国学校。那里的学生没有清江的唱歌好,但是她们的健美操倒值得一看。想想看,60多个活力四射的女孩子优雅轻快地起舞,该是多么美妙的事!上课之前,这些女孩子们不是踢毽子就是跳房子,又活泼又快乐。我看了,心里很高兴。学校里还有四个四岁的孤儿,她们全都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圆鼓鼓的,像是四个关节能动的小木偶,可爱极了。

    九江还有一所很大的学校,专门培养女教会人员。有些小孩子被直接送到美国去,在西方社会接受教育。曾经有两位在美国接受教育的女性——年轻的石医生和康医生,分别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行医资格证书。现在她们回到故乡,开了家医院,过着忙碌的行医生活。这些学成归来的女士,是就此大门不出在家里做太太,还是夜里也不得不到很远的地方去出诊呢?当然,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在大讲堂里用温柔的嗓音讲课。我不知道这些选择哪一个更值得人敬佩。

    石医生懂得园艺,养菊花是她最爱,也是最擅长的。她用自己的手艺,把花房两侧的菊花侍弄得非常漂亮。这两位年轻医生都说着一口纯正的英语,石医生的中文相对更好些。我不禁有些担心:这些被美国同化的中国人,到底会有怎样的出路呢?此时,又有两个女孩子到大洋彼岸去学习了。

    杰克逊先生是一所男校的校长,学生都是年轻小伙子。这所学校非常大,很像是个学院。为了教好学生,杰克逊先生几乎投入了自己的全部。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小伙子们应该会有成就吧?不过,没多久杰克逊先生就被调走了。这让很多人难以接受,无法适应。

    斯图尔特博士是南京一所大学的校长。他们那里的教学设备都非常先进,令人羡慕。我上学的时候,根本没有地球仪,他们的仪器不仅可以看地图,而且能演示月亮与行星如何公转。我学过的很多科学原理,从前都不能被演示,现在用这些设备几乎都可以做到了。不仅如此,这里采用的是先进的教学方法,目的是最大限度地发掘出学生的潜能。所以,这里的学生看起来全都器宇轩昂、出类拔萃,完全不同于一般的中国青年。另外,这里还教授英文,学生坐的椅子也非常舒服。

    南京有至少三家医院和一所人数众多的女子学校里的女孩子全都不缠足。我想,其他几所学校也应该是这样的。大部分学校的房子,都是教师们的朋友捐钱建的,并没有使用传教资金。其实,我对调查传教工作并没有兴趣,只是想记录下大家都感兴趣的所见所闻而已。

    对芜湖来说,最有特色的就是传教团的建筑。如今他们的风格更加张扬,规模也更大了。芜湖城外的一指山那里,就有一些房子。那是维吉尔·哈特大夫离开美国传教团之前买下的土地,并为传教团盖了这些房子。这些建筑远看很有气势,实际上房子并不雄伟,而是它的地势与维吉尔·哈特在房子周围种的那些树木让人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如今,芜湖山上又建起了很多建筑,都是传教团或者传教联盟盖的。

    我心里想:传教必须住在豪宅里吗?传教团想给中国人留下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在城市周围建堡垒吗?山顶有一座新建的医院,是新教教徒修建的,规模非常大。医院的出资人是易格顿·哈特医生,里面设施齐备,最多可以容纳70个病人。尽管同别的建筑比起来,它已经很豪华了,可哈特还打算继续扩建。

    5年来,哈特医生一直用自己行医的收入,来维持山上医院的日常费用。这种做法有几个人能实行呢?哈特先生是海关的专职医生,来找他看病的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中国病人对自己的医生总是充满感激,并且还会记得表示感谢。李鸿章大人就曾经给哈特太太送来很多礼物,其中还有一套银质茶具。有个病人一开始说给医院捐助1000大洋,后来又变了,打算每年捐助1000大洋。哈特夫妇的客厅布置得非常漂亮,到处都是价值连城的瓷器。这足可以说明,哈特先生在中国行医非常成功,中国人很信服他。中国人看重的是疗效,而不是医生救死扶伤的美好愿望,他们不会为后者付钱的。

    人们总会问,中国人会因为你帮他而感谢你吗?我的回答是:会的。中国人总是感激那些曾经帮助他们的人。

    住在中国的欧洲人,有多少听说过南昌府?我是前天才听说。假如没有听过南昌府,那么江西的九江应该比较耳熟,南昌府也属于江西,是它的首府。郝小姐是九江名人,她对我说:“南昌府的一个名人去年说,想请你有时间去那里做个演讲。”我连忙回答:“哦,那应该是戊戌变法之前的事了。”后来,听说美国传教团的尼克尔斯夫妇就在南昌,有老朋友在,不去看看,不大合适。刚要动身,又听说传教团要在南京举办个年会,尼克尔斯先生赶去那里了。于是,我又有理由不去了。

    但最后我们还是去了南昌府,坐船去的。一个在美国学习了5年的小伙子,愿意给我们做翻译,所以一同前往。我们坐的那艘船,船主姓赵。他很有开创事业的激情,不仅在鄱阳湖上开客船,而且又争取来一项用轮船拖船的货运业务。内陆的水域,一般是禁止拖船用的轮船行驶的。他的货运权争取到10年,所以在疏通港口河道上要花费很多钱。五年后,鄱阳湖上又出现了一艘客轮,属于另外一家航运公司。这艘船不仅比赵的客船更舒服,而且可以随意使用赵花费了重金疏浚的港口,还不用交一分钱。生活就是这样!维吉尔在几百年前就曾经说过:“你无力拒绝。”

    下午4点我们离开九江,到达南昌府已是第二天凌晨4点。本来以为会在沿途看到许多有意思的事,结果没什么可以记下来的。顺着长江极目远望,湖口和大孤山的景色美极了。轮船上要装煤,耽误了点时间,所以,经过湖口和大孤山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下来。第二天是在吴城装的煤,又耽误很多时间。吴城这座城市很重要,城外到处是桅杆,城内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塔,很精致。从吴城继续前行,到了一处地图标注是湖区的地方,可眼前看到的不过是个浅浅的河滩,一道道的黄沙中间满是芦苇,白色的鸽群在空中飞来飞去。进入内河的时候,矗立于群山前面的南昌府就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尼克尔斯先生的房子很特别,又建在城外,所以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这是一所可以俯视赣江的房子,很是诱人。虽然这所房子的规模和面积都不算很大,但是在微冷的北风中仰望它,不免还是被它独有的气势震慑住了。听说起初盖房子的时候,所有的设计师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中国人自己出资建造的教堂,是南昌城里最引人注目的建筑,里面供奉着我们共同的天父。

    尼克尔斯先生来南昌快三年了。他不只城外这一座房子,城里也有。每年他都要在城里住半年,然后再去城外新房子里住六个星期。

    他只有两个外国助手,一个是阿伯特小姐,另一个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负责照顾三个孩子,不仅要给两个大的孩子上课,还要寸步不离地照顾小的那个,所以基本上帮不了尼克尔斯什么忙。这三个人负责的教区,大概有好几百万人。要想让这些人的思想全部改变过来,真有点像做梦。不过,这里已经产生了一大批中国牧师。南京将要举办传教团年会,大概会有20个中国牧师去参加吧?我想,这里的教徒大概很积极,因为祈祷场如今已经有36个之多了。

    在中国,美国传教团的教区一共有12个。这些教区的房子,美国人没有花一分钱。直到现在为止,唯一掏过钱包的是尼克尔斯先生,他给传教团捐献了559个大洋。其他的经济来源,就靠那些中国基督徒了。一般情况下,中国人自己建造的教堂都位于比较贫穷荒僻的地方。不过,教堂一点也不破,去的人也不少。南昌府是个经济发达的城市,街道四通八达,满眼都是富裕繁华。在繁华的城门外面,坐落着富丽堂皇的万年寺。这里是南昌府最重要的戏园子,寺外就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如同东京的集市。在如网状交错的街道上行走,有种置身于皇家宫苑的感觉,尽管并不宽敞,却处处精致动人。

    中国基督徒正在万年寺对面修建新教堂。钟楼全部用玫瑰红的砖块砌成,是南昌第一座红砖建筑,高40英尺,上面还加了尖顶,窗户和门都是拱形的。教堂里大概可以容纳300人做祈祷。新教堂旁边是一个临街的能容纳200人的教堂。由于紧邻大街,它的门只好采用折叠式。教堂楼上住的牧师全是中国人,他们的卧室正对着熙来攘往的城门。城外那些人,做买卖的,变戏法的,简直应有尽有。

    万年寺前面有一块比寺庙本身还大的空地,上面立了很多红色的杆子,据说是用来感谢庙里法师的。一些变戏法的和唱戏的,在这里休息。

    中国基督徒建造的新教堂,很快就要完工了。一个是佛教寺庙,一个是基督教堂,谁会占上风呢?

    在南昌城另一条繁华的大街上,原来有座小教堂,现在被推倒,又建起一座可以容纳300人的大教堂。我们到达的时候,这里刚刚举行了新教堂的落成典礼。不过,此时正在进行粉刷工作。这座新教堂非常高,屋顶是铺椽子的,显得朴素大方。

    我的演讲在一个下午举行,是在一个教堂里,200多人参加了这次活动。演讲的内容是关于反对缠足的。我站在台上,把台下所有的听众都认真审视了一遍。大概演讲内容与女性有关,所以女性听众明显多于男性。其中不乏衣着整齐得体、仪容端庄的女性,以及能认真听演讲的男性。剩下的,大部分看起来都是读书人的样子。妇女们坐的位置比较好,只有左边和最后一排留给了男性听众。主持人是一个精干体面的商人,虽然有很好的生意,却非常想正式成为一名牧师。

    他身上具备演说家必备的素质——感情充沛、语言丰富而生动。

    有几位妇女拒绝加入天足会,因为她们的脚已经放开了,觉得没有必要再入什么会。有的人借口说没有带钱,所以没办法入会。还有的说自己不是本地人,所以拒绝入会。我想,假如她们能谨慎考虑,肯定会愿意加入的。我来南昌府的目的并不是演讲,现在写下这件事,只当记录罢了。

    丰城县也有教堂了,是用佛教寺庙改造成的,已经有12个人在里面接受了洗礼。旁边还有一座大些的庙宇,可现在里面的佛像都被搬走了。因为大家一致认为,不能让佛像离基督徒祈祷的场所太近。

    城里一些老人正在考虑,能不能把这座大点的庙宇也改建成教堂。如果能够实现的话,我们将会看到一座能容纳1200人的大教堂。

    传教团在建昌府收到了市中心殷宫遗址图,是基督徒送来的。不久前,尼克尔斯先生给那里的10个教徒做了洗礼。怪不得他拜见南昌知县时说:“同教堂联系在一起的人,都是这座城里最好的人。”

    在南丰县,又有13个人接受了洗礼,其中7个都是读书人,并且已经取得了功名。人们打算再修建一座教堂,但是传教团得答应派牧师来传教才行。

    明年,湖州府的人也要建一座教堂。湖州教区入教的人数已经达到402人,还有1732人即将入教,更有4000人在打听入教都需要哪些手续。仅仅今年一年,教区收到的捐款就已经有6368块银元。整个教区的资产,总共达到了15000块银元。

    湖州教区的工作,是在1896年开始的。对教区传教士的评价,有这么一句话可以窥见一斑:“功劳是主的,在我们看来,这工作是非常神圣的。”这肯定不是在贬低他们吧?传教的成就如此耀目,背后会不会存在什么险恶动机呢?比如不择手段地争取外国人的支持,只是为了反对天主教?有人说,中国的天主教徒都不简单,或者是社会地位比较高,或者手段毒辣。如果真的在教区发生这种事,动机肯定与君士坦丁大帝类似了(君士坦丁大帝是罗马皇帝,曾经统一全国,支持基督教,临死前,他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

    我们绝大多数人成为基督徒,是不是受自己基督徒父亲的影响呢?总之,我讲述的这件事——湖州教区的中国人加入基督徒行列——还需要我们多多关注,也许会有需要我们出手相助的时候。

    在后来的旅行中,我听说过很多类似于湖州教区那样的事情,只是没有比他们更成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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