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围绕着一个中心那样的，众人分布于舞台各处，向着屏幕字幕开始……）
美女（声音）这就是我的故事吗？不知道我己来到哪里，只觉得恐怖，恐怖而有趣，就像在老虎的吼声中穿行一样。不，恐怖的不是老虎，是没有老虎，没有狮子，没有任何动物，只有人……
（影像转为天空，云朵，空姐的背影。众人开始走动。）
美女（声音）对，就是这些人，我也在其中，盲目地走着，有时顺时针地，有时逆时针地，变换我们的队形。我们好像要集体做一件什么事情，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中间没有人问我在这里做什么？
美女 啊，我已飞行了两千年，我曾是一只鸟，现在是作家。我没有孩子，我有不了了，我早已变空了，好像在登机前的安检中，x光已经把我的私密、记忆全都窃取了、抽空了。我已变成我写过的一连串角色，可我还在他们当中找一个人，因为我爱说有感情的方向才是方向……
戴安 也许，能听风刮起塑料袋的声音就够抒情了，那么我还去纽约干什么呢？我已记不住他是什么样子了，他身上少了什么，就像我身上多了什么，我怀孕了？我想是的，我要他吗？我要保留他吗？
小姬 我是个无家的女孩，我一直都在向往出走，十五岁我就拿了爸爸的钱，跑到大上海，住大饭店，一个晚上八百块钱的大饭店，大吃大喝，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太过瘾了！不过，那已是一件多么久远的事情啊，我一直在流浪，谁让我考不上大学呢，我不想上！
理查 我太忙了，一个老婆，两个孩子，几个情人？忘了，忘了数了，一连串漩涡，一连串挑战，挣钱，花钱，花钱，挣钱，我忙死了。可我还是挺满意这个世界的，它是丛林，我是猎人……
赵 我，哈哈，大事做不了，小事又不做，与天地日月同行，何求它也！自在，好自在！（做独行状。）
美女（声音）这就是我的赵，有时很可笑，有时很可爱，老想把自己当道家人，其实只是荒腔走板……好了，这就是我的故事，人物全都出场了。
第二景
美女 我已经走到哪里了？还要往哪里走？
赵 跟我一起回我们的岛上去吧。
美女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赵 跟我一起，就能回去。
美女 不，回不去了……
美女（声音）这是我和赵说过的话吗？怎么那么熟悉，又熟悉又陌生。这是我们在哪里说过的话呢？
美女 我们已经走近天空深处了吧……
戴安 里面有一道裂缝……
小姬 有一个声音像洪钟。
声音 那么，你为何而来？
赵 当一只鸟。
声音 那么，你又为何而来？
理查 当杀鸟人。
赵 当杀人鸟。（追理查）
第三景
美女 也许这已是一个关于鸟的故事了，在玻璃矗立的寓言里，他们飞行，相遇，碰撞……
理查 是啊，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喜欢用弹弓瞄准鸟，风筝，飞机，如果能把它们击落，我就大为欣喜！这是我的天性吧，我是说，今天我还想这么干。
赵 告诉你们，我能飞！我不是鸟，可我能飞！不信吧？让我飞一个，对不？实话告诉你，现在飞不了了，谁都飞不了了，可我过去能飞，真的能飞，信不信由你。
美女 鸟是人的隐喻吗？
赵 鸟不是隐喻，鸟从前是人。
理查 你在说什么鸟？
美女 我在说男人。
理查 那你要小心，男人只爱危险。
美女 我就是危险。
小姬 我也是！
理查 你好，戴安娜。
戴安 少跟我说你好！我都听够了，也说够啦，每天上班就是训练我们说你好你好你好，说一百次。（对着摄影师喊）嘿，你好！我不好！你好……
美女（声音）故事变形了，人物要自己说话啦。看，他们在抢什么？他们在抢一副翅膀！
第四景
（赵和理查德之间进行奇异的搏斗，像柔道，又像跆拳道，更像推手，似搂抱，又是在角力。二人发狠，不出一声，似推又拉，像两只海豹一样厮缠在一起。）
小姬
You're fucking asshole! Beat him! Beat this one, yes, Beat that one, yes, Beat stronger!
（二人累了，松手，喘息，各自渡步，再次寻找对方，像在黑夜里看不到彼此，互相摸索，根据声音判断对方位置。）
赵 奸商！军火商！
理查 废物！Loser!
赵 经济动物！
理查 人渣！
赵 黑心汉堡包！
理查 可怜的心灵鸡汤！
（二人又缠在一起，摄影师对着他们拍照，二人抢镜头。）
（同时，美女和戴安娜各自独白。）
美女 这里已是夜晚。
戴安 这里正是白昼。
美女 这是我们亲历的黑夜。
戴安 这是我们缺失的白昼。
第五景
赵（声音，随后人出）大梦沉沉也，大地沉沉也，这感觉太好。大地沉沉也，而唯我独行：唯我独行，而小风徐来（走京戏台步，声调变为戏腔），小风徐来也，而我行走如飞……（下）
（影像空姐拿着拖布，挡路。）
赵 请问怎么去厕所呀？
空姐 阿哈依呦。
赵 什么？
（空姐不理睬。）
赵 你怎么啦？我跟你说话呢！
空姐 阿哈依呦。
赵 嘿，你有病呵？
（空姐不理睬。）
赵 你怎么不回答？把你老板叫来！我跟他谈谈，你怎么啦？
空姐 你阿哈依呦。
赵 我？我阿哈依呦？（转身走）我看你就是一条大蟒蛇，不会说话的大蟒蛇！
赵（对戴安）你刚才怎么去的厕所？
（戴安做手势，哑语，失声状。）
这都怎么啦？
（美女端坐如佛，理查德作咆哮状打电话，可是没有声音，小姬作六岁状乱跑。）
理查 你说，你说，你恨人类吗？
赵 我？我干吗恨呐？我凭什么恨呐？干嘛问我呀？
美女 你说，你是猫人还是狗人？
赵 我？我是人猫人狗，我人模人样，我还人五人六呢！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问我干吗呀？
（戴安娜指着赵做手势）
戴安 我？我是聋子，你是哑巴
小姬 她说你装聋作哑
赵 我又不是上帝，装聋作哑干吗呀？
小姬 说，你说，你装什么呐？
空姐 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赵 这是一架装满问题的飞机，问我干吗？我不过是问题一种！
空姐 你不会思想。
小姬 你不会做梦。
理查 你会不了，你没有观念。
美女 你不会玩观念。
赵 我不会，我会不了，你们说的对，你们什么都会，你们什么都对，可你们干吗非问我？干吗批判我？
众 就是你，就是要批判你，就是要审判你！
赵 你们干吗不批判飞机呀？你们干吗不批判云彩呀？你们干吗不批判你们自个儿呵？
众 我们不批判自个儿，我们就是要审判你，你不会做梦，你不会思想，你不会玩观念。
赵 我要是跪下，我就会了吗？（跪下）
众 你就更不会了。
赵 我要是不跪呢？
众 你就更不会了。
赵 我该怎么办呢？
众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 天呵！主呵！
（众全部散开）
赵 我打我左脸，我给你们右脸，我打我右脸，我给你们左脸，我恨人类吗？我爱人类吗？我做梦了吗？我还是我吗？
（众一片笑声）
理查 It is too cheap.
小姬 It is so funny.
空姐 It is too late.
美女 It is too early.
戴安 It is so kind.
第六景
理查 我想飞到什么地方去
赵 你？！
戴安 什么地方？
理查 前方。
戴安 前方在哪里？
理查 在任何地方。
赵 哪里是后方？
理查 你们所在的地方。我正从我的身体中飞出去。
赵 祝贺你。
戴安 让我们一起飞吧！
理查 我从重庆来，去西安，北京，再去纽约。
戴安 我从纽约来，去北京，西安，再去重庆。
赵 我从他人来，经过我，再作他人。
美女 我是谁？我先是一把钥匙，一转我就变成大白兔，一跳，我就变成一座桥，我是桥，我是一座桥。
小姬 我先是一滴血，再是一根钉子，我钉上墙，就是一件连衣裙。
美女 我要买一个湖，喝自然的没有污染的水，做没有污染的梦……
戴安 我要结束一个梦，再开始一个梦，梦里没有男人。
小姬 我要一个家。
理查 我要长一只金手，一抽就中大奖。
赵 我要买一支钢笔送给你。
理查 我是工作自身。
赵 一如我是不工作。
理查 运动就县一切。
赵 停滞也是运动。
小姬 我已经飘起来了。
美女 我们也许并没有飞行，可我们在进步。
赵 我们不需要进步，我们需要飞机起飞。
戴安 我们不需要起飞，我们需要生活，我们不需要进步，我们需要生活，我们不需要降落，我要和你在一起。
理查 不，我们需要一切，起飞，降落，生活，进步，我们全要，我要去纽约。
赵 我要纽约飞到我这来。
小姬 我要回家。
赵 我要出家。
理查 我要一个临时的家。
美女 我一个也不要。
小姬 我只要一个，只要一个男人养我，另一个和我谈情，还有一个跟我作爱。三个，只要三个……（笑，大笑，傻笑，笑得打嗝。）
第七景
（音效鞭炮声，锣鼓声，掌声，吆喝声，音乐。）
（从舞台上方，灯笼降下，福字显现一卜，牛年，金牛。）
（屏幕上广告五牛赐福、普天同庆、五牛聚首、国泰民安、牛年礼品谁最牛？）
声音 鼠年过去，牛年到来，让我们普天同庆这又一年！你们的梦在向你们飞行，万里晴空，大地变绿，土地肥沃，河流闪耀，树木，花朵，飞鸟，万物都在向你们发出邀请，我们的下方早已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众像解开魔咒一样地舞蹈起来，在光束里。）
（小姬一人，朝着一个迷茫的方向，在暗影中独唱。）
（字幕辛酸儿歌。小时候我们就要唱一首歌。）
小姬 小时候恶们就存向律——
我们向往，我们才能成长。
我们一直都有一致的方向。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
前往我们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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